晁阳背着旅行包，落寞地走出岳阳火车站。天色阴沉沉的，太阳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寒风不停地絮语：“走不成了，回不去了，武汉出了瘟疫，武汉封城了……谁让你昨天不走？武汉人现在到哪里都不受欢迎。”
　　 一刹时，岳阳到武汉，仿佛有南极到北极那般遥远……“这是真的吗？莫非在做梦？莫非我穿越了？到了另外一个时空吗？”晁阳在心里狂呼着，掐了一下自己的脸，看着眼前的街道、建筑和树木，千真万确是真的！
　　 街上大多数行人都是匆匆忙忙的样子，有很多人戴了口罩。从超市出来的人都拎着大包小包，很明显是为春节囤积物品。眼神茫然、寻寻觅觅的人多半是武汉人。
　　 晁阳回到这几天住的地方，早晨刚刚退房的旅店已经关门了，入住的时候，服务员就说过：“只营业到一月二十三日上午。”
　　 这几天吃饭的餐馆也关门了，百分之九十的餐馆都关门了。
　　 “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现在能到哪里去问樵夫？古代的落魄书生往往会到破庙里存身，现在，哪里还有破庙？
　　 大酒店收费高昂，晁阳不敢问津。何处能找到春节营业的小旅店呢？而且是武汉人。晁阳漫无目的往前走，连绵的高楼大厦，宽阔的街道，陌生的行人……
　　 不知走了多久，晁阳听到自己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双腿也越来越沉重，他猛然一惊，发现自己走到郊区来了，眼前是一片田野，不远处是一个小村子。
　　 村里的房子都有两层楼或更多层。每一家都贴了春联，楼上的屋檐下挂着腊肉、腊肠和腊鱼。
　　 晁阳想：也许乡下有小旅社，价钱会便宜，去问一问吧！晁阳满怀希望地往村里走去。
　　 前方传来磨东西的声音，“噗噗噗……”一家大门外，摆着桌子和椅子，桌上有一个圆形石臼，一个中年男人正站在桌边，拿着一根大木棍在石臼里划动。晁阳好奇地走过去，那男人抬头朝他看过来，他们同时“咦”了一声，晁阳不敢靠近，只停住脚步说：“李师傅，您家住这里呀！”楼上有打麻将的声音。
　　 李师傅说：“你这伢子，这几天都在我店里吃饭的吧？怎么到这里来了？”
　　 晁阳张了张嘴：“我，我，我回不去了……”他说不出话来，朝前走了一步，看到石臼里是一些粗粉末，散发出芝麻、花生、豆子和茶叶的味道。
　　 李师傅说：“我也知道武汉出事了。你到这里，莫非有亲戚在我们村吗？”李师傅继续碾磨，并指了指椅子：”你坐一会吧！“
　　 晁阳说：“我是一月五日出门的，离开武汉半个多月了。任务是作市场调查。去了长沙、益阳和常德，最后是岳阳，本来是今天回家的。哪里想到会有瘟疫？我正在找便宜旅店，不知乡下有没有旅店……我觉得，我应该没染上疾病的。”他真想坐下歇一会，却不敢靠太近，更不敢坐。
　　 李师傅和蔼地笑了一下，说：“我看你的神情，应该没事的，而且，你离家都半个多月了。我们村没有旅社的。”
　　 晁阳感激地说：“谢谢您！我走了！”
　　 李师傅善解人意地说：“不行，你都走到我家门口了，哪有不吃擂茶就走的？没这道理！不要担心，小伢子！你这种情况，政府会管的！你等着，吃了擂茶，我帮你联系相关部门！”又指了指椅子，加快碾磨速度。
　　 晁阳觉得应该听李师傅的话，把旅行包放到椅子上，恭敬地说：“长辈在干活，晚辈却坐着，这太不礼貌了。就让我站着吧！”又好奇地问：“这就是擂茶吗？以前听说过，在电视上看见过，商店里好像有卖擂茶粉的。”
　　 李师傅说：“那些粉子，怎么能跟新鲜擂茶相比？天差地别，等一会吃了你就知道了。”李师傅朝楼上喊了一声：“湘儿，水烧好了没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应声下楼，晁阳认识，她是在店里端盘子的，是李师傅的侄女。
　　 湘儿去厨房看了看，出来回话：“就快开了！来稀客了吗？”她冲晁阳笑了笑，晁阳礼貌地点点头，笑着说：“打扰了！”
　　 李师傅对湘儿说：“给你舅舅打电话，说有武汉的朋友需要帮助！”又对晁阳说：“她舅舅在公安局工作，会给你安排住宿的，放心吧！”
　　 “噗噗噗”的声音又响了几分钟，粗粉颗粒已经完全粉碎了，李师傅终于停下来。湘儿提着热气腾腾的水壶走出来，把开水冲入石臼，李师傅轻巧地搅拌……搅拌，清香四溢，水和擂茶粉交融为一体。湘儿到厨房拿出七八个碗。
　　 李师傅娴熟地把茶汤舀到碗里，湘儿捧了一碗给晁阳，将其它茶汤放到托盘里，往楼上端去了。
　　 晁阳端起茶碗，轻轻吹了一会儿，啜了一下，喝了一小口，又喝了一大口，一股暖流沁入肺腑，游遍四肢百骸……晁阳觉得全身都被暖透了，即使得了病，也会被治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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