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和庄稼说说话(散文)
广袤的田野上,绿油油的庄稼如海洋般起伏着。从弱不禁风的苗儿到籽粒饱满丰收在望的一片片金黄,父亲执着地守候。庄稼,看到你,我就会想起那一辈子没有离开过庄稼的老父亲。
虽然,父亲离开已经好多年了,但我知道,父亲不会走得太远。想念父亲时,只要来到阡陌纵横的田畴里,走近碧绿或金黄的庄稼,我就能感受到父亲的爱,忆起到父亲的点点滴滴。父亲似乎还在这世间,从未离去。
听,父亲在和他的庄稼说话呢。尽管那么低声,我却能听得真真切切。
记得在我小时候,每到夜晚或是田间休息,父亲就喜欢坐在庄稼地里,母亲摇着蒲扇坐在父亲身边,不是给父亲扇蚊蝇,就是给父亲捻着烟叶儿。我问父亲:“在干嘛呀?爸爸。”
“我在和庄稼说话,妮儿,听到没?”
我奇怪地说:“爸爸,庄稼咋会说话?妈妈,你信吗?我说话,庄稼咋不理我?”妈妈说:“信,当然信,你爸爸和庄稼说了不知多少年话了呢。庄稼不理你,那是你听不懂庄稼,没法交流呗。”母亲说着眼睛里闪着快乐的光芒,很骄傲的样子。
父亲慢慢地吸着旱烟,轻轻地吐出一缕缕烟雾,星光璀璨,映照着父亲年轻的面容。父亲边吸烟边和蔼地说:“妮儿,这庄稼呀,只和听懂它的人说话。我这一天不说说话呀,庄稼憋得慌,我更憋得慌嘞。”
我更加惊奇,笑嘻嘻地说:“爸爸,那你让庄稼说说话,我听听,都在说些什么?咋样?”母亲一听也来了兴致,说:“庄稼的语言怕是你听不懂呢,要不要我给你翻译一下?”
于是,父亲母亲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话来。一个说:“玉米呀,你的叶子上有浅褐色斑块,会不会是病了?”
“是呀,我好像得了病虫害,要赶紧用药呢,不然可就麻烦了。”
一个说:“大豆呀,今天心情咋样呀,那些稗草、藜、苋、蓼都被铲除了,你高兴吧?”
“是呀,是呀!这下可以好好生长了,可让那些杂草烦煞啦。”
我听了,高兴得手舞足蹈。原来庄稼会说话呀。只是,如父亲说的那样,因为人们没有走近它,没有和它交朋友,也就听不到庄稼说的话,更不知道庄稼在想什么。
夏日的庄稼地里,夜晚,一片片蛙声,还有轻轻的风在庄稼地里吹拂,父亲从春天到夏季再到秋季,会一直守在庄稼地里,耕地、播种、施肥、浇水,打药、除草……没完没了地忙着。
日出而作,日落还不肯归。尤其是父亲已养成了一种习惯,每晚睡前还要去地里看看,在星月下再去和庄稼说说话。
父亲说不同的庄稼语言也是不同的,就好似各个民族一样,一个民族有不同的语言和文化。玉米有玉米的语言,水稻有水稻的语言,大豆有大豆的语言,那么小麦呢,就有小麦的语言。
一定要弄懂庄稼的语言,才能种好庄稼的。父亲总是说:“种庄稼里,有大学问,不懂庄稼,不知道庄稼每天在想什么,需要什么,就种不好庄稼。”
父亲说起庄稼来,那可是头头是道。我坐在父亲身边,坐在田野里,坐在庄稼地里。月光下的庄稼,好似披着月色白纱,透出朦胧而神秘的美。大豆的叶子在莎啦啦轻响,玉米的腰身在风里摇曳生姿,水稻在水田里好似一片片春天的蒹葭,水灵灵的。
我喜欢坐在父亲身边,静静地听父亲和庄稼说话,看见父亲捻着脚下的泥土说:“知道嘞,庄稼呀,口渴了,要喝水了,就这几天了,再不下雨,我就给你们引水来浇灌,让你们喝个饱。”
“咦,爸爸,庄稼真的跟你说话了?没有妈妈翻译,我也听到了。”墨蓝的夜空下,广袤的田野里,我好似听着庄稼在喊:“好渴呀,好渴呀。”另一片也在喊着:“好饿呀,好饿呀。”哗啦啦的庄稼,在微风里争着在说话呢。看着一垅垅庄稼,正是成长旺季,听到它们拔节的声响,正是需要水分、养分的时候了。
庄稼就好似咱庄稼人的孩子,也是要吃要喝的。庄稼要是吃不饱喝不饱,就长不好,秋后也就没有好收成。
父亲经常说:庄稼最是哄骗不得的,不是有句话嘛,叫做“你哄庄稼一天,庄稼就会哄你一年”。
长大后,我越来越觉得,父亲朴素的话里,蕴藏着深刻的哲理。我们对待种庄稼,如果一天懈怠了,那么一年的收成就没了。人生不也是如此嘛,如果你浪费了一天的光阴,不努力奋斗的话,说不定,你的人生也会因此就一败涂地了。所以每一天,我们都要好好把握,好好努力。
记得那时,只要放了学,就跑去田野里找爸爸,看着绿油油的田野里,爸爸的身影就掩在庄稼里,好似一只不知道疲倦的蜜蜂。
父亲总说粮食是宝中之宝,谁也离不开粮食。咱们老农民离不开土地,离不开庄稼,这一辈子和庄稼拧在了一起。每次说这话时,父亲都是一脸的欢喜,做个农民,种一辈子地,很骄傲呢。
此刻,夕阳照着田野上绿色的庄稼,风儿吹过,它们起伏着如一片片海洋。父亲就在这盎然生机的海洋里,就在这一望无际的田野上。我边走边倾听着庄稼说话,有时听到它们在歌唱。还有各种虫儿在嘶鸣,蛙儿也在欢快地举行大合唱。
忽然间,我好似听见母亲站在村口喊着我和爸爸:妮儿,妮儿爸爸,快回家吃饭啦……
我站在田野,一眼望去,玉米已经吐出樱子,大豆金铃儿似的在风里轻响,高粱红红的脸膛,水稻弯着腰,一穗穗金黄金黄……田野醉了,庄稼也醉了,大地更是沉沉地醉了。
恍惚间,看到父亲吸着烟,坐在田野里,淡淡的烟味飘散在庄稼地里。我慢慢蹲下身去,又一次听到父亲在和庄稼亲切地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