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摆渡】陆地之舟—— 东北爬犁(散文)
冬日的清晨,极冷。
整个村子还有没睡醒,父亲却早早的起床,拉着他的爬犁去拾粪。
而我,躺着热炕,还在梦乡。
当我睡眼朦胧,母亲叫我起床,此时饭菜热好,父亲也拾粪回来,刚刚进屋,穿的羊皮大衣和戴着的狗皮帽子上了一层白霜,屋内的高温使其瞬间冒着热气。
父亲摘下帽子,脱掉大衣,用手拍打和炕沿磕打着:“这天,真是冷!”
母亲此时递过去一茶缸子热水,父亲轻轻抿了一口,满是笑意。
而窗外的院落旁,障子(类似篱笆墙,木制)的一侧,粪堆又增加了高度,爬犁静静地停在一角,侧卧着,喘着粗气,瞬间成霜、结冰。
此刻,太阳升起来了,光芒万丈。
冬天的庄户人家离不开爬犁。
小到拾粪拉柴,大到出门赶集串亲,时刻难离。
对于孩童来说,小号的爬犁是嬉戏的玩具也是在冬日里最亲密的伙伴,曾经的孩子们拿着这种小爬犁,爬上高坡,滑出一条条雪道。那雪道晶莹闪亮,小爬犁一放下,往往滑出上百米远。在冬天的冰河上,用布张开一支小“帆船”,靠风力推动,小爬犁便会在冬天的冰河上行走如飞。孩子们那欢乐的笑声,在北方晶莹的雪原上,久久地回荡,成为很多已经成人的东北人最深的记忆。
爬犁,又称扒犁、雪橇等,满语称为法喇。
清代阮葵生《茶余客话》卷十三中载:“法喇,似车无轮,似榻无足。覆席如龛,引绳如御。利行冰雪中,俗呼扒犁。以其底平似犁,盖土人为汉语耳。”形象地描述了爬犁的形制、构造,解释了得名的缘由、使用的环境场合等问题。
《黑龙江志稿》载:“制如冰床,而不拖铁条,屈木为辕,似露车座低,傍轮前有轭而高,驾以牛或马,走冰上如飞。亦可施帷幕衾绸以御寒。”
制作相对简单,用两根一丈多长的木杆,一端用火烧烤,使其高高翘起,用作辕子。另一端触地平直的部分钉上横杆,加上支柱,做成车厢,可以坐人,也可以装货。有辕有底,无轮毂,靠两根光滑木杆在冰雪地上滑行。
当年,爬犁除自家制作外,还有专门生产爬犁的木铺,打制大车和爬犁,人称“二木匠”,是匠人,必有其过人之处,用手艺吃饭,受人尊敬。
爬犁主要是针对东北地区冬季漫长,道路雪多冰厚这样的自然环境而创造出来的便捷工具,特别是在山高林密,沟壑全被冰雪覆盖的地区,爬犁的使用更为广泛。
东北因此有“十一月,大冷天;跑爬犁,雪炮烟。”的民谣,非常贴切。
北方一年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处于冰雪期,而户外山川沟野之间雪特大,往往雪填没了“道眼”,只有爬犁可以不分道路,只要有冰、有雪,便可在其上行走,靠的是动物的牵引。
曾经的东北比现在寒冷许多,雪落地经过冒烟炮的打击,变得极硬,成人站立都不会塌陷。
因为爬犁很像在地里耕地用的“犁杖”,可能古人是受了“犁杖"形式的启发。“爬”,是指这种东西没有“轮子"而能在冰雪上滑,远远看去像在地上爬,所以称之为爬犁,既准确又形象。
爬犁一般用牛拉马拖外,从前的女真、肃慎、锡伯、鄂伦春、赫哲等民族,还常常使用狗、鹿、四不像等动物来拉。
据《吉林地志》记载:“满清未兴以前,在东海三部之东北,而与渥集部紧相连接者,则清纪概以使犬、使鹿别之。”“费雅喀与日本北海道之虾夷为同族,且至今日即使犬、使鹿之界说。如以使犬论,现在依兰以东,家畜事驯犬拽扒犁。”“以数犬驾舟,形如撬,长十一二尺,宽尺余,高如之。雪后则加板于下,铺以兽皮,以钉固之,令可乘人,持篙刺地,上下如飞。”
《吉林乡土志》又载:“清初,有所谓使犬部者。如今临江等处,每于江上结冰,用狗扒犁。俄境亦有之,其狗皆肥壮而驯,一扒犁以数狗驾之,而头狗价最昂,俄人购者往往一狗值五百羌洋也。”
在当年,东北的许多地方设有“狗市”,和马市一样出名,专门交换像牛犊一样大小的“扒犁狗”。辽时还设置了“狗驿”,各驿站靠狗扒犁传送信息。
而“使鹿部更在使犬部之外,而使犬部中亦能使鹿。既如四不像,复非常鹿,其形高大如马,身无斑点,谓之马鹿,兴凯湖以北多产,可以驮重致远”,在大小兴安岭之中生活的部落,从前多使马鹿、四不像来驾“爬犁”。这种动物劲大,在深山老林里行走,有耐力又灵活,而且不怕寒冷,倍受猎户喜爱。
一群狗儿身上冒着热气在雪原上奔跑,主人的响鞭炸开了树上的霜花,辽阔的雪野一望无垠,蓝天白云下,欢声笑语响彻原野,这是多么有趣的民俗风情?
如今,父亲老了,那只爬犁也早已不知去向。
父亲至今依然痴痴守候着那片田地和村中的老屋,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孤独的,也许守护的岂止是那山那水那人,更是守候的逝去的芳华,那些不曾远离的团圆,和永不老去、曾经年少的我、年轻的他。
(原创非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