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心里埋藏着一个悲伤的故事，这是有关人类自己的故事……
　　 人类是唯一可以用智慧战胜万物的动物，人类也是所有动物里最乐于自相残杀的种群，这就是悲伤故事的源头。
　　 有了这个黑暗的生命源头，就有了人类的至暗时分。
　　 目前的人们已经知道，地球上有两种动物会同类自相残杀，一种就是我们人类，一种就是黑猩猩。这是一种先天的、稀有的残忍特性，是上帝的安排。
　　 黑猩猩可以说是除了人类以外最邪恶的动物，它们吃掉同类不需要任何理由，是基因本能主动的选择，就是为了吃不同口味的肉。黑猩猩就和我们人类一样，有时攻击、残害、虐杀同类就是为了一时的兴趣，不是被迫或是不可选择。
　　 黑猩猩也有部落，它们之间经常用计谋包抄其它部落的黑猩猩，不仅要杀光吃尽，还故意折磨俘虏取乐，并且享受这种虐杀的快感！
　　 人类也一样，从诞生之日起就从来未停止过战争、杀戮和戕害。只要有机会，凡是不顺眼的同类，就必须被速死或被折磨死，然后吃掉，或者暴尸示众，恐吓同类。
　　 那时的人类有食人族，近代也有暴君以食人为乐，比如非洲乌干达的前总统阿明。阿明夺权后一手遮天，肆意妄为，穷奢极欲，每天都要喝活人的血滋补身体，并通过煽动种族仇恨强化恐怖统治，被称为“乌干达屠夫”。
　　
　　 二
　　 悲伤的故事终点都是一样的，就是有关死亡的黑色结局。
　　 历史告诉我们，无论是手握重器的一国之君，还是一个普通的个人，在一个适当的时间和地点，也会滥杀无辜，也会烹食人肉。人间的暴君们都进行过大规模的种族清洗——为了自己的一时盲动或乐趣，视人命如草芥，造成几千万人死亡也在所不惜，甚至写进了辉煌的大业。
　　 这就是我们人类——和黑猩猩一样，属于人科种类的天性。
　　 我悲观地认为，人类这个物种终究会自我消亡，那一天不知是何时？但这个让人无助无泪的瞬间随时都会发生，就在某一个邪恶的至暗时分——我会死掉，许多人也会死掉，甚至整个人类都会死掉，就是死于人类自己释放的邪恶。
　　 当然，我和许多人可能也会在某次的大劫难中侥幸逃生，譬如这次疫情，但人类的终极命运实在不太乐观，这是人类种群先天的互害基因所决定的。这是一个天然的致命伤，含有远古的基因密码——就是造物主的一个恶作剧实验，看看人类这个物种到底能不能创造自己的生态文明，能不能用科学的社会结构达到终极的自我救赎？
　　 人间最后的希望就是如此——用文明来祛除人类先天的残忍，用科学来改造人类邪恶的原始基因。
　　 人间最后的失望可能也是如此——野蛮战胜文明，人类和黑猩猩这个物种最终必须彻底消亡，否则贻害无穷。
　　
　　 三
　　 人类最后的日子是怎样的呢？拿我做个实验，设想一下虚拟的至恶终点吧……以此践行先人的嘱托——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那是一个寻常的时间，我依然是我，天依然是天，日子依然是日子，突然间天地漆黑了，所有的一切都陷入黑暗，我瞬间去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峡谷，坠入地狱……
　　 我在地狱的最底层，那里什么也没有——没有阎王，没有小鬼，没有夜叉，没有精灵，更没有人和黑猩猩。那是一片无穷无尽的寂静，如死一般寂静……我居然暗暗窃喜。
　　 人间的生活让我喜欢寂静，即使为此而死，也是死正逢时。
　　 地狱的寂静找到了我，我为寂静而重生，我是生正逢时。
　　 所以，人的存在先于本质。
　　 存在是按照上帝的预设而生，人类的后天意识，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本质，做生活的主人。
　　 我生故我在，我死也故我在，无论生死，我都正逢好时光。我是生得明白，活得其所，生如死，死如生。为了不再看到人类和黑猩猩，我宁愿与大劫难的人类一起坠入地狱，永不转生。
　　 我死后，希望自己的魂灵要像一粒灰尘迎风飞舞，然后落在瘴气弥漫暗无天日的深谷里，无踪无影。
　　 我死后，就必定不能再看到前世的我，就若我活着偶然会看到一千年前的自己，一千年前的自己依然还能看到上一个千年的我……以此类推，直至地老天荒时的初我——那是一粒寂静的宇宙尘埃。
　　 无论自己是活着还是死去，都是一粒宇宙的尘埃，我只是外形像人，我的内质像山岩一样源于地心炽热的熔岩，因此，顽强、坚韧、高贵。
　　
　　 四
　　 可以说我是大地的孩子，是土地的主人，土地就在我的躯体里，就在我的血脉中，就在我的魂魄空间。我无论走到哪里，土地就跟随我走到哪里，直到我倒下化作尘土融进了苍茫大地，然后与风一起飞扬，最后坠入峡谷，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我将在亿万年的等待中永生。
　　 在地下的我，与所有的泥土一起沉睡，一直睡到自然醒，那是亿万年后的一个清晨。
　　 睡醒后的我，渴望，极度地渴望，深深地渴望，无与伦比地渴望。
　　 渴望是本能的第一声试探……
　　 我渴望自己看到的第一幅图画依然是空寂——无边的空寂，无望的空寂，无欲的空寂……
　　 天上还是那个炫目的太阳，头顶还是那个清凉的月亮，穹顶还是那些个熟悉的星星。身旁除了荒草萋萋，还是荒草萋萋，远方隐约可以看到一棵巨大的参天古树，硕大的树冠犹如为我准备的天然华盖……除此外，我的眼界里只有我的同类——泥土。
　　 泥土是清香的，它蕴蓄了大劫难后亿万年间土地的精华，启动了天地重生再造后的曙光，土地上善良的原始生命得到了彻底复苏，不再有人类和黑猩猩这个恶作剧般的物种。
　　 此后，我生命的每一分钟都在唱歌，我的歌声一直飞到亿万年前我的出发地，让那里还活着的人们都听到，知道唯有文明才能自救，否则重造的地球将不会再有人类和黑猩猩。
　　
　　 五
　　 我深深地知道，我的歌，听到的人已经听到，听不到的人将永远也听不到，这是人间的宿命，也是个人的悲剧。然而，我的歌只要大地听到了，小草听到了，大树听到了，我就已知足。我明白，亿万年后我睡醒后的第一眼会看到它们，那是我的知音，是我的梦，是我在死一般寂静中的守护神。
　　 在亿万年后的清新空气里，复活后的我，歌唱太阳，歌唱月亮，歌唱闪烁的星辰，歌唱遥远的故乡——那是我的诞生地，我的血肉魂魄的出发地。
　　 还有一个选择，人类这个种群大难不死，人类就是一只只不死鸟，在窒息般的存在里，人们读懂了洛克的文明底线，最终避免继续成为黑猩猩一样的脑残。人们懂得了宇宙之光，文明之光，不死鸟成了火烈鸟、精卫鸟，人们飞翔在自由的天空下，衔石投海，以此证明哲人的思想——那些不能杀死你的，最终都会使你更强大。
　　 生命的意义就是如此——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远方呼唤我，归来吧，归来吧，远方的游子。我的魂魄就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心归于零。
　　 我深深地爱着自己，犹如我深深地爱着人类。我是宇宙的一粒尘埃，终将融进包容自己的土地。
　　 今天，作为人类，我只能祈祷……
　　 愿所有的人类：
　　 ——永远做一个人类群体的热爱者。
　　 ——永远做一个人类精神的殉道者。
　　 ——永远做一个人类文明的祈祷者。
　　 在二零二一年的第一缕晨光里，作为一个人，我坐在广漠无垠的思想荒野上，祈祷……
　　
　　 2021年1月10日星期日
　　 （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