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静•暖】温暖(散文)
一
漫天纷飞的雪花,如洁白、晶莹的柳絮在空中翩翩起舞。校园里孩子们欢呼雀跃,张开双臂想拥抱这些可爱的小精灵。可惜雪一会儿就停了。
最近气温骤降十几度,离开温暖的空调人仿佛没法活了。不管有多冷,只要下雪,女儿都喜欢。可是天不遂人愿,只好退而求其次,周末缠着妈妈陪她去乡下湖边滑冰,我当司机。说实话,我不想去,因为我连旱冰都没滑过,妻子年轻时滑得比较熟练。一听说有这样的好事,她也很兴奋,我只好勉为其难陪她们走这一遭。
汽车开了一个小时,终于来到了家乡的大湖边。一望无际的湖面被冰封住了,可是并不平整,卷起的细浪为冰面刻上了微微的皱纹,似乎永远被定格在那一刻。凭着小时候踏冰的经验,我感觉这么厚的冰未必安全。于是用车上的铁锤敲了敲冰面,重重地敲了两三下才破,碎冰看上去大概有三四厘米厚。为了保险起见,我打算让轻盈的女儿腰上系一根细绳,先试探性地滑一滑。其实这里的湖是比较浅的,而且岸边是平坦的。我知道即使冰破了也不会有什么危险,顶多挨点冻。
女儿可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穿上溜冰鞋一溜烟就滑向了湖心,连计划好的绳子都没有系上。我吓得心怦怦直跳,急忙喊她回来。她突然停住了,我和妻子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女儿在低头看什么,突然向我们大喊:“爸爸、妈妈,这里有一只冻死的鸭子。”
不会吧,我小时候听父亲说这里曾经有冻僵的野鸭,难道又是野鸭吗?可是这里的野鸭后来好像灭绝了。如果真是野鸭,晚上就有野味吃了。父亲小时候拿野鸭抵过学费,到我这一代还能捡到冻死的野鸭,岂不美哉?我正在乐呵呵地笑着,妻子轻轻地打了我一下:“想什么呢?我去看看。”说完,她穿上溜冰鞋很潇洒地滑向了女儿。
我真担心她一百多斤的体重会压垮冰面。她站在十几米之外向我大声呼喊:“好像是野鸭,你也过来看看吧。”我真的不敢过去,站在冰面上像七八个月大的孩子走路,摇摆不定,必定会摔倒。她只好拍了照片通过微信传给我看,果然是野鸭,这只野鸭已经冻僵了,像一棵萝卜菜种在冰里,半截在里,半截在外。我小时候见过野鸭,有一次还差点逮到一只,所以对它的印象特别深刻,它的外形、毛色与家鸭还是有明显区别的。
我用微信语音告诉妻子,将野鸭拔出来,带回家晚上烧咸菜吃。
“你以为这是大萝卜啊!还拔?还吃?我看你是几百年没吃过野味了。”她在微信里狠狠地怼了我一顿。然后蹲下来,用温暖的手指头一点点地摩挲冰面与野鸭的结合处,让冰一点点融化,变薄。
女儿用她妈妈的手机向我现场直播。我觉得妻子有点笨,便大声呼喊:“喂,回来拿锤子敲。”
她不理我,想想也对。如果真用铁锤敲打,万一敲猛了,破一大片冰,那她们母女俩可就危险了。我不能再瞎指挥,只好静静地等待着。
后来,女儿也蹲下来跟着她母亲一起用手摩挲冰面。冷得受不了时便将通红的小手放在嘴边哈口气或揣进怀里暖和暖和。而妻子始终没有停止化冰,这么冷的天,她没有将手伸进衣兜里暖和一下。经过相当长的时间,她们终于获得了成功,当妻将那只冻僵的野鸭高高举起时,我看到她红通通的小手在瑟瑟发抖。
她们俩回到岸边,我仔细地端详着这只冻得硬梆梆的野鸭,少说也有两三斤,吃上一顿保证全家一天不饿。我不禁咂起嘴来。
“想什么呢?它又没死,只是冻僵了。快点找柴生火。”妻子白了我一眼。
我心虽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因为妻子占着公理,确实不能伤害野生动物。只好去找死树枝或枯草,可是谈何容易,雨雪刚过,万物都是潮的。我沿湖岸找了半天也没找着。两手空空地跑回来了。
这时候妻子已经点燃了一堆火,将野鸭放在旁边烤火。我一看,感觉很奇怪:她哪来的干柴?哇,原来是把她的旧围巾和车上的一些旧报纸拿来点着了,再放上一些潮湿的枯树枝。树枝在火的烘烤下,也渐渐地烧着了。妻子和女儿围在火堆边烤火。顿时暖意融融,有种久冬逢春的感觉。
渐渐地,野鸭有了知觉,开始“萌动”了。
“哇,‘丑小鸭’真的活了!”女儿兴奋地喊着。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妻子睁着大眼睛故意问我们。
我们按照《丑小鸭》的故事情节去做,将野鸭带回车上,用布包着放在座椅后面。随着车里空调的打开,我们仿佛回到了春天。
女儿问为什么不把野鸭放归大湖。妻子微微一笑,说:“这么冷的天,还不是会冻死?先带回家养着,等到天气暖和一点再放归大自然。”
“哦。”她终于明白了妈妈的一片苦心。
我也明白了,其实她的爱心是阳光,温暖了每个角落。
二
去年二月上旬,正值新冠疫情爆发时期。湖北武汉成为国内疫情的“震中”,全国新冠病例像漏水的船儿一样,水不断地涌进来,形势非常严峻,各地都有新增病例。妻子作为护士也积极投身于本地的抗疫工作。
按照规定,她只能吃住在医院指定的地方,每天穿着厚厚的防护服,它密封性很好,眼镜上常常出现水蒸气,导致看不清外面。医护人员一般要连续工作八个小时,每天只吃两顿饭,不敢随便喝水。不是没饭吃,也不是没水喝,而是没有更多的防护服,因为中途喝水、吃饭就会废掉一件防护服,二月初这种衣服生产跟不上,所有的医护人员都深知这一点,每个人都懂得节约。几个小时紧张的工作结束之后,脱掉防护服,进行消杀,进入安全区,每个人累得都不想说话,都想找个地方好好地睡上一觉。有的护士竟然直接睡在了过道里,连续工作,对体能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病房里有一个耄耋之年的老太太,她也不幸染上了新冠病毒,情况不容乐观。发烧,咳嗽,呼吸困难,老人还伴有慢性呼吸疾病。病情较重,医生们虽然嘴上没说,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老人救不活了。老人吃、喝、拉、撒都得靠护士帮忙,妻子每次都像对自家老人一样悉心照顾,隔着面罩用眼神与老太太交流,鼓励她勇敢地活下去。在大家都觉得老人没得救的时候,奇迹终于出现了。老人竟然战胜了病魔,康复出院那天,老人对着新闻记者的镜头热泪盈眶,要感谢这里的医护人员,特别要感谢那个胖护士。我知道,她说的是我的妻子。
妻子告诉我,老人吃不了饭,她就一口口地喂,老人一口痰堵住了喉咙,她便用医用器具帮她吸。要知道,哪怕穿着厚厚的防护服,这样做也是非常危险的,因为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的防护服百分之百密闭。
她对患者这样,对家人也是如此。
在一个多月的抗疫期间,每当脱下防护服轮班时,她不是急着去睡觉,而是拿着手机与家人视频通话。这时,我们总能看到她的脸颊被口罩压瘪了,发红,形成了深深的印迹。母女俩隔空眼泪汪汪。她总叮嘱女儿要照顾好自己,不要丢了学习;叮嘱我不要随便出门,必须出门买生活用品时,要做好安全防护。那段时间,空气中像弥漫着火药,似乎一点就着。特别是我旁边的小区有确认病例之后,这种紧张的气氛进一步加剧,简直让人窒息。
那段时间戴着口罩上街,大街上冷冷清清,感觉身边的人都不那么安全。好在这段煎熬的日子终于过去了,后来四月底宜城的疫情基本结束了。
当最后一个新冠患者出院以后,所有的医护人员终于松了一口气。妻子经过十四天的酒店隔离,终于安全回到了家中。
当她开门进入的那一刻,我和女儿都惊呆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当她真的站在我们面前时,我们真不敢相信这是我们的至亲——她瘦了一大圈,脸色不再那么红润,显得有点苍老。
“看什么,瘦了不是更好?你不是一直嫌我胖吗?”
“没啊!……”我嗫嚅着。
“妈一个人住,还好吧?等会儿我们一起去看看她。”她微笑着说。
她说的妈妈,其实是婆婆。我妈住在我们一个小区,只是隔了几栋楼而已,疫情期间,妻子经常嘱咐我去看看她,是否缺少什么生活物资。并一再叮嘱不要让婆婆出门,因为她的肺不好,有慢性肺结核病,一旦染上新冠后果不堪设想……
三
其实,妻子就是一个热心人,不但对小动物,对病人,对家人也是如此,处处释放着温暖与善意。对待我妈,比我这个做儿子的还要孝顺。
前年夏天,母亲的肺病加重了,需要吊水消炎止喘。每天要去医院吊一次水,这很麻烦。于是,她主动承担了这个重任,每天下班后还要从另一个小区赶到现在这个小区(我们之前不在这里住)。来来回回,加上吊水所消耗的时间,得好几个小时。
眼见着母亲的病一点点地好起来,可是有一天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妻子骑着电瓶车与一辆占道行驶的小汽车相撞,导致右手骨折,按理说可以“敲点竹杠”,但是妻没有这样做,只让他赔了基本的医疗费。打了石膏住了一天就出院了。
回家后,首先想到的还是婆婆的病。让我开车送她到我母亲的家,她用一只手给母亲戳针吊水,当然啰,我必须帮她才行。就这样,一个病人给另一个病人吊水。时间一久,我几乎可以当护士了,什么消毒、挂瓶、松开关、换瓶等我都会操作了。这些事情对于一个右手骨折的人来说是非常不容易的。用左手戳针,很难稳定,有时找不准静脉位置,又要重来,给母亲带来二次戳针痛苦,她也感到惭愧。经历几次挫折之后,她居然能够比较熟练地操作了。这真是一项绝活。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后来,为了方便照顾母亲,我们就搬过来住了(我们在母亲的小区也有新房子)。母亲的病也渐渐地好了。脸色也红润起来。
我是爱好写作的人,一点业余时间都交给了文学。虽然与母亲同住一个小区,但不是经常去看她。我的内心也因此感到愧疚。好在妻子总是替我尽了孝心,她几乎每天晚上都去看望母亲,陪陪一个形单影只的老人聊天,帮她买东西、做家务,帮她洗头、剪指甲等。经常做几个好菜,接母亲来我家吃饭……
妻就是这样的人,为自己想得少,为别人想得多。总是用一颗善良的心去温暖别人。她的爱心是风,吹遍每个角落;她的爱心是雨,滋润大地万物;她的爱心是火,温暖千家万户。
这个隆冬,有妻的陪伴春意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