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新闻没？”二毛问华子。
　　 “啥？”华子一脸茫然。在“食美”快送，他向来是以低头牛，即所谓只低头拉车而不抬头看路而闻名的。在他眼里，就只有一个字一一钱，奋斗的目标也就是赚钱，赚很多钱。那时，他在城里买了二手房，两个孩子也在城里的小学读书，他要还房贷，还要交孩子的借读费。于是，根本没时间，也没心思去听那些七里八的。
　　 二毛可不管他愿不愿意听，只将新闻里有外地人可能带过来新冠病毒的事说了。
　　 华子听了，立刻紧张起来，忙问：“那么，会不会封城？”
　　 他问这话是有伤痛感的。去年这个时刻的封城，他什么也不能做，若非社区出手援助，他们一家怕是早死球了。是的，他从心底感谢政府，同时又是那么痛恨那什么病毒。是病毒不让他好生做事，不做事，当然就还不上房贷。上次拖欠的款子若不是在乡下的父母东拼西凑，他是决然过不了这关的。
　　 “再不能封城！”华子苦笑道。这话像是对二毛说，又像是对自己。
　　 是呀！若似去年那波浪又来一次，他真拿不出什么应对啦！于是乎，他对自己说，小心干、认真干，决不能丢了工作。
　　 然而，老天似乎跟他开了个玩笑，他还是把工作丢了。
　　 那天临了中午，他接了个单，要把快餐送去某小区的一户，于是就骑着电动车去了。到了门栋楼下，刚支好车子准备上五楼。这时，道边一位老者上前来问话，他说：“是送快餐的吧？”
　　 “是。您有何需要？”华子笑着问。
　　 老者冷着脸说道：“我是5楼2号的。餐是我儿订的。”说完，用手一指站在不远处的小伙子。
　　 华子闻言心中一喜，想到在楼下遇到客户，正好将快递交给他们带上去，那么，下一个客户在时间上就不那么紧张了。
　　 彼时，他从快餐包里拿出餐盒，笑着准备递给老者时，老者没接，言道：“跟我来。”说着，就背着手向楼上走去。
　　 华子一脸的尴尬，转回头，见那小伙子亦学着他老子背着手走过来。
　　 华子便又笑着对他说:“兄弟，能否帮忙将你家快餐带上去？”
　　 小伙依旧背着手瞄着他回道：“凭什么？这是你的工作，我们付了工钱的。”
　　 华子仍笑，说：“举手之劳，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嘛。”
　　 小伙把头一扭，嘀咕道：“哪许多废话。”
　　 华子还待说话。
　　 小伙突然大声说道：“送不送？不送我就退单！”
　　 华子不能分辩，只好拎着快餐盒上楼。
　　 前面，老者不慌不忙地晃着，后面，小伙不紧不慢地跟随。中间，华子胸中气闷，只能忍着。
　　 终于到了五楼，他把快餐递给老者，老者仍不接。华子只好等，等他慢悠悠掏出钥匙开了门，门一开，华子便急不可耐地将快餐放在他家饭桌上，返身就走。
　　 这时，小伙跟上来，他喊住华子说道：“就这么着？”
　　 华子正色回道：“对不起，我赶时间，下个客户还等着哩。”
　　 小伙用手指朝外扒拉了几下，说：“好吧，你走！”
　　 华子下楼时却想：不走还陪你吃饭呀。这么想着，手里却摸不着车钥匙，心就慌了。刚才只顾与那父子纠缠，却忘了锁车。故失魂撞下楼梯。
　　 楼下，空荡荡的。那一刻，华子连死的心都有了。
　　 他在随近找了好一会儿，没找到，有路人提醒拔110，他掏出手机正要拔号，有电话进来。
　　 华子接了，却是经理。经理说：“你怎么回事，客户投诉你了，说你态度恶劣。”
　　 华子丢了车，正气头上，就吼着将事情说了。
　　 经理说：“我不管，现在，你必须去跟用户道歉！”
　　 华子怒道：“道他妈，老子不干了！”
　　 经理说：“好，这是你说的，别后悔！”
　　 丢了车也丢了工作，华子一腔怨气都撒在那父子身上，他想，你们不让我活，我也不会让你好过。那时，他想到了杀人，但很快又想到自己的家人，不能这么干。
　　 那天，他在路上又看见了早已熟识的防疫标语，心中有个声音恶毒地对他说了一句话。至那天起，华子出门再也不戴口罩，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钻，他想让自己染上病毒，然后化装成那对父子的家人，在楼下截住他们订的快餐……
　　 可是，他终于还是没染上病毒。这天，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却看见社区的书记和主任在这。跟他们一起的还有管段民警。他心一慌，以为自己要害人的事暴露，便转身要走。
　　 主任却一把抓住了他。主任笑道：“丢了工作没什么可丢人的。今天我们来，一则是还你被盗的电动车，一则是给你家进行低收入登记，组织上会给予补助的。”
　　 华子一听，感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当时，他说了一句令他们莫名其妙的话，他说：“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