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三姐笑颜开,内疚自消弭(散文)
这几天,每每想起丁三姐,她脸上绽放的暖心笑颜,就会立马浮现我的眼前,我的那颗心啊,就会阵阵倍儿爽!
哎!半年了,一直郁积心头的内疚,直到前几天与三姐再次相遇时才消解。直面三姐,用我虔诚的道歉,终于让我的心结溶化了!
隐忧消弭,烟飞云散;阳光灿烂,心自安然。我真切地体验了一回“病痛”痊愈后的快感!
欲知个中原委,还得容我如实道来。
我认识丁三姐,其实才不到三年时间。
那是2018年的初夏,那时家父驾鹤西去已有四年多,家母一心要住乡下老屋,也有了三个年头。早当祖辈的我们兄弟姐妹们,很快形成每天至少有一人陪伴老母亲的约定。
那年夏天的一个早上,我和妈妈刚吃完早饭,家里突然来了位“不速之客”。
妈妈高兴地站起来招呼:“啊呀!是三姐来了,我盛早饭给你吃!”
三姐说:“谢谢老太!我吃过早饭了。”
“这位是?”我和三姐几乎同时望着老母亲。经老母亲介绍,经我与三姐一番交流,我才算认识了三姐。
三姐姓丁,是我老家同镇的新条村人。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在新条学校教书时,还与三姐的哥哥同过事。三姐在村里曾当过妇女主任。
三姐说,她喜爱做公益,喜欢为老人家服务。她年龄大了退职回家时间不长,正巧政府民政部门牵头组建“敬老服务社”,她就报名参加了,还被分配到我老家桃园村二组这一片,专门为八十岁以上的老人服务,主要任务是为老人洗衣、洗头、洗脚、剪指甲等等,三姐还会理发。一般每个月来服务一次,每次为老人服务一小时左右……
听着三姐的介绍,当时我甚是感动,因为孝亲敬老,一直是我很看重的事,也是我退职后经常想的和做的事。所以那一次,虽是初相会,但我们谈得很投机,也很舒坦。她比我长几岁,因此从那天起,在我的心中,就多了位三姐!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时间到了庚子年春暖花开时,我与三姐第二次会面时,却发生了极大的意外。
虽然这个季节是十分美好的,但庚子年份很反常——新冠病毒大流行;我们国家、我的家乡领导,防范措施做得非常好,人们的生活一如既往,但这次我与三姐一见面,我的大脑就像生了“病毒”一样,竟与三姐说了一通胡话,使我如同生了半年病一样的难受!
那天一大早,可能是我先一天睡得太晚,迷迷糊糊中,只听屋外说笑声,一浪高过一浪,也可能是我起身后,又要洗漱,又要放便,一看这么早,家里就出现一个异性“外人”,突然感到很不方便,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呀?”我问三姐。
三姐说:“不早啊!我上午还有三位老人要服务呢!”
我说:“那你去帮别的老人吧,我在家不麻烦你了!”
“那怎么行?一个小时还没到,事情没做好,我哪能走?”三姐很固执地说。
这下子“惹”急我了,我板着脸,提高嗓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啊?难道你不相信我?你以为我们是忤逆子女吗?”
我莫名其妙地下了“逐客令”,春风拂面的三姐脸上,立刻白里透红,很快又像覆盖了一层霜雪,但她仍然坚持不走,还在一个劲地帮我老母亲洗衣服。
坐在旁边的老母亲手指着我说:“清大早上的,你还没睡醒吧!怎么和三姐这样说话呢?”
我三花两绕,很简单地吃了早饭,一声招呼不打,到路上散步去了。
没走到半里地,自己就像一下子“醒”来一般,突然感到自己太莫名其妙了,进而又猛地觉得,自己刚才与三姐的说话也太差劲了!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我记不得是哪一年的事了。如此低智商,如此低情商,如此反常言行,竟会出自我口?难道自己人未老就开始痴呆了吗?
一路美景,实在无心欣赏,脚步沉重,但还一直在向前迈进。此时的我,已完全被失言、懊悔、歉疚与纠结的负能量所笼罩,唯一能做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一边走一边想,我到底错在哪?
当我下意识地走过一段高深阴暗树荫时,扑面袭来的是那强烈的天地一体的明媚阳光,随之而来的是我终于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刚才对三姐的态度,我一口气找到了五点严重错谬:
第一,教养何在?自己是在家里,本为主人,人家三姐是客,哪有在家得罪客人之理?
第二,良心何在?人家三姐一大早,就来好心好意地为自己的母亲无偿地做好事,你不仅“香烟”没一根,连好话都没一声,你这个样子,让人家三姐情何以堪呀!
第三,口德何在?在物质条件日益丰盛的当下,待人处事,人家并不在意你付出多少钱物,但对人起码的尊重与礼貌,还是必不可少的;话可以不说少说,但只要开口一说,起码不应该得罪无故的人。我也常常自言自语,口德优劣,是衡量一个人的修养高低的一把尺子!而面对三姐这样的好人、善人、恩人,为什么你会犯如此常识性错误呢?
第四,形象何在?自己入党、从政三十几年,还曾当过乡科级领导干部二十多年,在言行举止上,一直提醒自己,一直教导部下,要时刻不忘身份,时刻不忘形象,可是你今早的表现,又是哪家子的作风?与曾经的国民党反动派又有何区别?
第五,初心何在?2015年退职回家时,不是自己找回了孝亲爱友的初心了吗?还说自己一直牢记古圣先贤的教诲呢,还说自己一直奉行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八德”呢,还说自己不管在哪都要履行共产党员宗旨呢……这一件件,这一桩桩,难道不是典型的口是心非、言行不一伪君子的模样吗?
想起人家三姐的一言一行,对比眼前凸现的那尊高大形象,当时的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等到自我忏悔、把自己的灵魂拷问个遍时,自觉停下了脚步,转身回走,赶紧去到三姐面前道歉认错。
可是,当我回到家时,三姐早已走了,到隔壁魏老奶家一问,说三姐骑电动车回家了。
我便怏怏不乐地又回到家里,在老母亲面前,连声自责自己。由于没有留下三姐的电话号码,她家离我老家又有十公里路,在老母亲的一再劝慰下,我才慢慢平复了情绪,心想一定要尽快当三姐面说声对不起!
自从那日起,直到前几天,足有半年时间,我对三姐这次的言语亏歉,一直没能找到机会表达出来,一直当作一个重债没能偿还,一直藏着内疚耿耿于怀,一直像重痛在心未能显露,虽然没有影响太多的事务,但心心念念、念兹在兹的自责悔悟,却是一直挥之不去的折磨!
机缘终于来了,我终于等来了这一天。还是这个庚子年,就在没几天前的冬月二十八,又到我来老家陪母时。
午休醒来后,我看到老母亲正从外边回来,我问老太师到哪玩的?
老母亲告诉我:“丁三姐来了,她刚为我理了头发。她听说你在家,一定要我到魏老奶家理发,现在正在帮魏老奶理呢。这个电动车就是她的。”
妈妈虽然是这么轻轻地一说,但对我来说,却是一次很大的意外收获,心想这次一定要紧紧抓住机会了。
当听到三姐与老母亲在屋外的说笑声时,我立刻从家里中蹦出,连忙鞠着躬大声说:“三姐您好!三姐辛苦了!今天终于有机会当面向三姐道歉了……”
三姐先是一愣,随即回答我说:“局长老弟就说哪去了,我们哪要这么客气吗?!你可能不知道,我早已是您老母亲的干女儿啦!哈哈哈!”
那天的风很大很冷。当寒风拂过三姐的面庞时,出现在我眼前的她,却是如沐春风,红里夹白;她的脸上,虽然写满了沧桑,却一直隐着秀色,藏着慈祥,躲着幸福……
写于庚子年腊月初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