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暗香】顶包(小说)
年节好过,转眼已经过了2017年的正月十五了。
恰逢周日,县直属国有某农场的副场长周强在家休息。
本来农场的工作就公认的清闲,平时都在办公室里喝水闲坐,更不用说正常的休息日了。
昨天就是元宵佳节,他和老伴儿一起去的岳父母家。
在岳父母强烈的要求下,老伴儿答应在娘家小住几天好好陪伴下他们,他只好一个人独自回来。
儿子早已经成家立业单过,家里老伴回娘家走了,家里只剩下孤单影只的他老哥一个。
在家一觉睡到艳阳高照,他伸完懒腰后起来洗漱。
简单吃过早饭后,他就无所事事懒散地坐在沙发上,一边玩手机斗地主一边喝茶水。
正在发愁漫长的时光,不知该如何尽快打发的时候,一阵悦耳动听的手机音乐铃声突然响起。
“喝下吧醉人的酒,忘了吧那些忧愁……”
手机铃声是他从无数歌曲中,反复精挑细选才最终确定的,正是《喝下醉人的酒》中重点节选的一段。
之所以他这么青睐这首歌,无外乎是应景,他唯一平时愿意喝点小酒的爱好,仅此而已。
不但手机铃声是这首歌,车载音乐也是。
低头一看来电显示号码,是自己的亲家打过来的。
他赶紧停掉手机里正在进行中的游戏。
但是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接听电话。
不是别的什么原因,而是因为他太过于喜欢这个铃声。每次有人来电话,他都如痴如醉的欣赏一会儿才接,亲
家的当然也不能例外。
当“忘了吧那些曾经拥有,已不能再回首……”的歌词唱起,他迅速地接听了电话。
他每次都能在电话铃声响后,通话线路被移动公司自动切断之前的一瞬间,分秒不差地将电话准时接通。
“过年好,亲家!”周强接通电话,不等对方说话,赶紧抢说拜年喜庆话。
“亲家过年好,过年好!没出门啊?”电话那头的亲家李伟,连忙将拜年话儿客气的双倍奉还。
“昨天去老丈人家了,老婆在娘家住下了,我当天晚上就回来了,现在在家呢!”周强见那头问,自己只好有问必答。
“哦!那亲家母过年不也挺好的么?”李伟又想通过周强问候下亲家母。
“嗯,也挺好的!亲家母在家呢么?过年也挺好的吧?”
周强赶紧遵从礼尚往来的风俗,同样也向亲家母表达了亲切的问候之意。
“嗯,她也挺好的!”李伟也及时的回应了,周强对自己老婆的善意关切。
“那亲家,你打电话找我有事么?”一阵走形式般的寒暄过后,周强话锋一转,准备切入正题。
“大正月的,我一个小平民老百姓,能找你周大场长有啥事儿呀?我一不找你借钱,二不求你办事儿,看把你吓成那样!无非是想请你过来喝点酒呗,咱老哥俩可是好长时间没在一起聚聚了!”李伟在用一本正经的语调,半开玩笑的调侃完周强后,直言了他打电话的目的。
“快点过来吧亲家,酒菜都给你准备好了,就等你来马上开席了!”电话那头又传来亲家母的喊话声。
“亲家,在家等着,提前把好酒准备出来,烫得热乎的,我马上就到!”周强看亲家主动邀请自己赴宴诚意满满,马上不假思索,当机立断的满口答应。
亲家请吃饭,无极特殊理由不能拒绝,有碍抹不开的情面。
再说了,听说马上有小酒喝,出于爱好,他也不想拒绝。
周强在答应完亲家,撂下电话后,赶紧拿出了他珍藏有几年了两瓶茅台酒,放到了自己轿车的后备箱里。
大正月的应邀去亲家赴宴,两手空空不拿点礼物进屋,即使亲家不挑礼,自己脸面也会觉得过不去不好看。
他在换好了节日的新衣服后,开上自己的车就向亲家家出发了。
阳光明媚,微风拂面。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亲家李伟家就在,农场所在的镇里的另一个村庄,离周强所在的农场,有个二十公里的路程。
车子下了东西向的国道,再向北转入通村水泥路,走个两三公里,很快就到了。
看见周强的汽车进院,李伟老两口赶紧从屋里一路小跑出来,满面春风笑脸相迎。
周强停车熄火开门下车,李伟已在车门前立足等候。
“亲家,我还以为你真怕我有事求你,吓得不敢来了呢?”李伟主动伸出右手,打趣笑着又开起了玩笑。
“别人请我有可能不到,亲家请我,我可是不敢不来啊!”周强赶紧礼貌的伸出手,与亲家的手紧握在一起,同时不甘示弱的,对他的调侃予以有力的回击。
说完双方均会意的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亲家,过年挺好的!”站在旁边的亲家母突然礼貌的上前插话说。
“好!好!亲家母这是活得越来越年轻,越来越漂亮了呢!”周强见亲家母主动上前问候,赶紧趁机也借对话机会调侃一下。
“都满脸褶子、土埋大半截了,还年轻漂亮个啥?你这是酒还没喝呢就说醉话了吧!”亲家母对这个亲家虚情假意,不切实际的夸赞很不受用,一下不好意思红了脸,假装恼怒地反驳说。
“那亲家母,你看我和亲家都握手了,为了表示友好,咱俩拥抱一下咋样?”周强为了缓解看起来,暂时有些尴尬的气氛,赶紧试图通过别的话题来自我解围,说完后,马上对着亲家母,伸出了双臂作求抱姿势。
前提是自己不吃亏,还能占便宜,哪怕只是逗乐开玩笑。
“抱就抱呗,我还能怕你咋地?”令周强绝对意想不到的是,那亲家母非但没有知难而退,反而选择主动出击。
同样和自己一样,面向自己伸出了双臂,向他毫不畏惧的,大大方方地走过来。
周强原本就是想开玩笑,给她出难题而已,没想到她居然故意信以为真,要给他来真的,一看大事不好,赶紧掉头就跑。
“你不是想和我拥抱吗?我都不怕,你怕啥,跑啥?”背后传来亲家和亲家母,带有嘲讽意味的爽朗的哈哈大笑声。
其实周强逃跑,也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谁都知道彼此都是为活跃节日气氛,亲家之间的玩笑话而已,谁也不会傻到假戏真做,信以为真。
“亲家母,你不怕,我怕了行吗?”周强已经来到自己的车后面,打开后备箱,将给亲家准备的酒拿了出来,边往回走边说。
“亲家,你这是担心,我家没有好酒给你喝咋地?上我家吃饭还自带酒水?”大家彼此心照不宣的,结束了上一个娱乐节目后,见周强手里拿着从车里取出的酒过来,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打趣。
“我知道你老李头儿家里不缺好酒,但这是我的心意你总不能不收下,让我咋拿来的,咋拿回去吧!”周强将盛有两瓶酒的红色包装袋递到俩人跟前,半开玩笑半严肃的说。
“来就来呗,还带啥礼物?外道啥?”亲家母一手接过周强递过来的礼物,一边略带埋怨地客气说。
李伟夫妇其实也只是礼貌性的客气客气,咋也不能真将亲家的礼物拒收,那多让人家没面子。
“外面天气怪冷的,管顾说话了,快上屋吧!”亲家母赶紧招呼周强在前面走,往屋里让。
到了屋里后,亲家母就赶紧去厨房准备饭菜。
李伟马上用电热水壶将冷水烧开,给亲家沏茶倒水。
随喝茶水嗑瓜子,俩对头亲家便不停的,开始了谈古论今、东拉西扯。
正在俩人相谈甚欢之时,又来了两个李伟找来的陪酒客。
一个是李伟的亲弟弟,一个是李伟的小舅子,都在同一个村住。
李伟清楚,亲家周强的酒量不可小觑,知道仅凭一己之力,无法和他公平竞争,于是便请来直近亲戚帮手来助阵。
因为平时相助走动的时候都见过面,所以也不用过多介绍,在互致礼节性的祝福问候之后,四个人一起开始了饭前闲谈阔论。
时近中午,亲家母就将桌子摆好,碗筷酒杯放置妥当。
很快,装满各种下酒菜的大小盘碗,就摆满了整个桌子。
菜品荤素搭配,香气扑鼻。
在周强洗手后上桌的同时,其他三个人也都围桌坐好。
亲家李伟,也将从柜子里翻出来的两瓶五粮液酒,摆到了他的面前。
“亲家,我今天开车来的,吃完中午饭下午还得回去,就别让我喝酒了!你们哥几个凑在一起了,多喝点!”周强赶紧在李伟拿起他面前的酒杯,想给他倒酒的同时,提前郑重声明,同时伸手试图想抢回空酒杯。
他本来是喜欢喝酒的,尤其亲家端上来的好酒。
又想到自己还要开车回去,就万般无奈的,对亲家表明了自己不能喝酒的苦衷。
当然心里还是希望,亲家能立刻化解,他的无法喝酒的燃眉之急。
“哎呀!我说亲家,我请你大老远的到我这来,不就是为了喝酒么?你是客人,你要是不喝我们哥几个咋喝?你不就是怕喝酒开车么?这好办,你喝完酒,今晚就在我家住下不就完了么,明天再走!”李伟一听周强想借口开车不喝,赶紧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予以力劝。
“亲家,我跟你说,我实在是住不下!你亲家母不在家,家里有暖气怕冻,实在离不开人!”周强是最不愿意在外面别人家留宿的,他觉得出来进去的不方便,尤其是到晚上。于是又编出个,亲家可以不让自己喝酒的理由。
上一个借口被亲家成功化解,他又给亲家出了个难题。
“你要实在住不下,这还不好办么?我找人开车送你,这总行了吧!”李伟和周强多次一起喝过酒,从来都是不醉不归,没想到今天他,突然和个娘们儿似的磨磨唧唧,真是不胜其烦。
其实好喝的周强就等着亲家李伟的这句话呢。
自己也能喝酒了,也不用在这不情愿的住了。
自己要是再不喝,不用说对不起自己的亲家,他都对不起自己的肚子,更对不起那两瓶好酒五粮液。
自己设下的顾虑被完全解除后,周强四人便开始推杯换盏的喝起酒来。
按照当地的酒文化,先是共同举杯喝三轮,然后每人转圈,逐个捉对喝一圈。
为了公平起见,所有首先提酒的人,首先都要打样,然后要求对方,要和自己喝的一样多才行。
两小杯、三两酒下肚之后,大家都开始感觉醉眼朦胧,飘飘欲仙了。
在李伟的暗示下,他们三个人开始采取群狼战术,轮流找理由向周强敬酒了。
周强虽然心知肚明,他们三人故意向自己进攻劝酒,也没有啥更好的理由拒绝不喝,只好凭着平时练就的,所谓喝酒不醉的本事,来者不拒。
为了不使自己完全陷于被动防御的处境,他往往选择,只要你踢过来,我就马上踢过去的反击战术。
其间,亲家母还亲自来给他倒酒,并陪他喝了小半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终于等到了东道主收杯的时候了。
李伟在自己过后也不记得,酒桌上都啰里啰嗦的,说了些什么收杯语之后,大家均将杯中酒扬脖一饮而尽。
两瓶足斤装的,五十多度的白酒一滴未剩。
如果按人头均分,每人半斤。
由于其他三人轮番敬酒,周强至少喝掉了七八两之多。
酒足了饭就饱了,亲家母费心包的,纯驴肉馅蒸饺上桌,四个人谁也没动一口。
在亲家母一个人撤桌的同时,几个人又在一旁开始围坐喝水。
正在酒后吐真言的几个人,无所顾忌地闲扯的时候,周强最熟悉也是最爱的音乐声,又在口袋里突然响起。
“喝下吧醉人的酒,忘了吧那些忧愁……”他赶紧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一看是单位的电话。
“没啥要紧的事,大周日的打什么骚扰电话!”他一气之下,就选择索性不予理会,头一回一直欣赏到那歌最后唱
完。
“喝下吧醉人的酒,忘了吧那些忧愁……”单位电话又不厌其烦的,在电话无人接听断线后再次打了过来。
周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次没耐心听歌唱完,提前主动将电话挂断,把电话丢在炕上一边。
其他三个人都面面相觑的,看着他不知道所以然,不晓得为啥有电话不接?是不方便接?还是不想接?
因为周强自己听起来更像是噪音了。
“喝下吧醉人的酒,忘了吧那些忧愁……”都说再一再二不能再三了,电话铃声第三次响起。
“亲家,是不是单位有啥急事找你啊,快接吧!”李伟一看电话铃又响了,周强干脆气呼呼的选择置之不理,赶紧主动劝说。
周强借着酒劲,怒气冲冲地骂娘说:“有啥事也不能周日打电话,明天上班再说不行?再说我们那个破单位,能有啥狗屁要紧事?”说完他就重新拿起手机,就想马上关机了事,省得心烦。
刚想动手将手机关掉的时候,突然发现这次电话,是农场党委书记王建国打来的,就赶紧忐忑不安的将电话接通。
“您好王书记!”周强首先客客气气地送上了主动问候。
“周场长,你现在在哪呢?单位突然有急事,刚才我让刘主任打电话给你,你咋不接电话呢?”王书记语气中带着焦急和埋怨以及问责。
“啊……我在家呢,刚去了一趟卫生间,手机放茶几上了,等我上厕所回来,电话铃就不想了。我刚想给单位回电话,结果您电话就打过来了!”周强急中生智的,撒了一个自己都不信的弥天大谎,惹得周围三个酒友抿嘴偷笑不已。
“这样,周场长,刚才接到县里办公室紧急通知,明天上午,市里冯书记,决定要到咱们场子,检查调研精准扶贫工作。我想马上召集场班子成员,紧急开个动员部署会,既然你在家,就马上来场部参会!作为分管扶贫工作的副场长,你也要责无旁贷的,全力做好迎检的各项准备,县里张书记也随后就到!”显然事情紧急,王书记也没时间追究,他是不是撒谎、在欺骗领导的事情,赶紧让他立即回场部开会,没等他答应去,说完就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