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香•韵】疫情阴影下话说昂昂溪(散文)
入冬以来,新冠之疫死灰复燃,在东北、河北的几个地方开始猖獗。中国各级政府立马行动,提高警惕采取相应措施。重疫情地区大打围歼、阻隔之战,努力要把新冠疫情消灭在有限地区的蠢动之中。
美丽的东北鹤城,冬天依然是银装素裹,绽现着冬的洁雅和雪的清韵,人们安居乐业,处处一片祥和,我暗自庆幸鹤城没受疫情影响,期望今年春节能过一个幸福平安的大年。何曾想,几个鹤城人的串亲访友,招惹了瘟神,一夜之间,鹤城的昂昂溪区出了名,成为新闻焦点,受到国人们关注。
启动应急预案,全民布控,封村封城,是必要的最有效措施,好在只发现于鹤城所属的远区及下属的个别村屯,便于防控隔离,疫情基本得以控制。
昂昂溪区距鹤城大概二十几公里,坐落于鹤城之南,嫩江的弯肘之外。建城至今也就百余年间,人口不足十万,工农业也不见有特别的突出,在泱泱大中国的版图上,实在平常,鲜为人所知晓,名不见经传。若不是这次疫情,很多国人甚至都没有听说过“昂昂溪”这个名字。借此机会,话说一下边塞小城“昂昂溪”。
昂昂溪原是嫩江东岸一处地势稍高的荒芜之地,据说,百年前这里荒草萋萋,渺无人烟,四周河流纵横,沼泽遍野,到处芦苇丛生,野生动物十分繁多。稀稀落落的老榆树盘踞在一些沙土岗上,躬身驼背很是苍老,伴随着岁月,伴随着万古嫩江,见证了夏热冬寒,见证了历史沧桑。
此地虽然荒凉,亦不失灵秀,茫茫旷泽大野,繁育着众多生灵,生长着茂密的野生植被。亘古以来,这里是一方沃土,这里是自由的天地,狼、狐、狸、鼠无拘无束;鹰、鹤、雁、雀成群结对;鱼虾水中游,獐鹿河边走;傻傻的狍子,拿根木棍就可以猎捕;懵懂的野鸡一不小心会飞到渔猎人的饭锅之中。中国的大东北,有很多处女之地,国人还没来得及开发,任其荒芜,保持着原始自然的生态风貌。
上世纪初,沙俄修筑的中东铁路经过这里,开始修建列车中转站和编组场。因此涌来大批俄国工程与管理人员,兴建了一批俄式建筑,从此这里热闹起来,慢慢发展成为小小的城镇,起名“昂昂溪”,此是蒙古语“狩猎场”的意思。
遗留至现在的一百一十一栋俄式建筑,包括火车站、铁路医院、俱乐部、工程师办公楼、房产段、货物处等等。形成以昂昂溪火车站为中心的,民居、教堂、文化、体育、医疗等设施齐全、功能完善、布局合理的建筑群。这些建筑均为毛石做基础,有砖混、砖木结构,高大举架,长窗砖饰,门楼凸墙,阔檐起脊。房间也十分宽敞,有厚重的地板及壁炉,建筑也算是规整,有十足的俄罗斯建筑风格,组成了当地出名的“罗西亚大街”。
这些历尽沧桑的苏联建筑,百余年来诉说着昂昂溪的耻辱历史,诉说着日寇统治时期所犯下的滔天罪行,也见证了新中国成立后小城翻天覆地的变化。它们几经风雨,几经变迁,仍然矗立在昂昂溪小城,仍然为人们所利用。现在已列为保护建筑,成为昂昂溪一道别具风光的风景线。
中东铁路起因于沙俄诱迫清朝政府,派李鸿章签订的《中俄密约》,并以此掠取了在中国大东北修筑铁路的特权。铁路所至,权利所及,沙俄通过中东路的修筑,事实上把中国东北变成了他们的势力范围,沿线很多土地都成了铁路的附庸,俄国享有很大专权。昂昂溪那一栋栋俄罗斯建筑里,当年就曾驻有很多俄国的铁路工人和护路军警。中国人无权干涉,连日本侵略者也畏惧三分,垂涎欲滴又无可奈何,只能虎视眈眈地寻找时机。中国的土地,拒绝中国人,这是一种什么鬼逻辑?弱国无外交,大厦将倾的清王朝,国人还能对它抱有什么指望?
辩证地看,铁路涉及的是主权和政治问题,于平民百姓反而得到出行的方便之利。也正因为俄国人的到来,恰巧揭开了昂昂溪埋藏达七千年之久的远古秘密。
1928年的一天,从昂昂溪俄式建筑宿舍里,走出一个蓝眼睛高鼻子的苏联人,他叫路卡什金,是中东铁路雇员,平时喜欢钓鱼狩猎,更喜欢寻古探幽。趁这天他休班,打算去野外垂钓,以慰远在他乡孤寂的心灵。
他来到一片沼泽地,下好钓具后,即躲到沙岗上的老榆树下乘凉。突然,沙滩中的一块石头引起他的注意,慌忙拣起仔细端详。石头虽然普通,但显然是人工打磨加工过的。人烟稀少,黄沙黑土的荒芜土岗,怎么会有经过磨制的石器?这引起他的思考,并激发起他探索的热情。后来陆续发现了更多的石磨片,石网坠,红陶碎片等,并幸运地发掘出一个古墓,挖出一些玉器、骨器和碎陶。
隆隆的苏制火车,在广袤的黑土地上霸气地行驶,车轮碾压着大地,搅扰了嫩江黑土的宁静。这位细致执着的俄罗斯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只看他在中国土地上的惊人发现,就足以辉煌他的个人人生,足以身后历史留名。
相对落后的早期中国考古,往往被外国人抢先钻营,捕捉到先机,比如,敦煌、楼兰、甲骨文等,无不被强盗先行染指。有些民族的瑰宝,至今仍然存放在别人的后花园里,灿烂的中国古文明遗物,散发一些耻辱的意味,留下诸多遗憾。这是民族的无奈,也是旧中国弱势落后的反映。
历史选择了默默无名的昂昂溪,历史选择了俄罗斯这位朋友,好在他没有那些强盗们贪婪,也许是他本来就没怀有险恶的目的。所以,他后来积极配合梁思成完成了对昂昂溪古文明初步的发掘和探索,并利用特殊身份和地位便利帮助梁思成摆脱了日本文化盗贼和间谍的纠缠。称得上是中国人民的友人。
梁思成是梁启超之子,林徽因之夫,中国考古界的奠基人,一生为中华民族做出了卓越的贡献。正是他这个民族娇子,通过亲自发掘,搜集、整理、研究,把昂昂溪文化定位在七千年前,定名为“昂昂溪历前文化”。为新石器时代,是北方民族的渔猎文化和其创造的远古文明。
新中国建立后,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黑龙江省文化厅及齐齐哈尔市文物管理部门,组成考古专家工作队,对昂昂溪遗址多次进行抢救性发掘。陆续几次的深入考古,相继发现出“腾家岗”、“三家子”、“红旗营”等,二十多处史前遗址和文物遗存点,发掘出大量有价值有特点的远古文物。进一步证明了原始昂昂溪文化有一个长期的发展过程,也证明了新石器时代,北方民族的生活、习俗和创造的远古文明,对研究中国北方草原文化与中原文化的联系,研究亚洲东北部早期人的类活动及变迁,具有重要深远的意义。新建的昂昂溪史前遗址博物馆,里面有梁思成先生特别浓重的一笔。
历史永存,人民不会忘记,当年日寇持强侵略中国,大好河山被盗抢与践踏,善良的人民被奴役和蹂躏。国难当头,勇敢的黑土地人民,打响了“江桥抗战第一枪”,战事发生的地方,距昂昂溪不远,大部分抗击日寇的惨烈战场,就发生在昂昂溪,这片土地上浸润着先烈们的热血,染红了黑土地上的朵朵野花,每一节道轨上都附有烈士的魂灵,悠长的火车汽笛声,每天是先烈们英灵呼喊。高高矗立的“抗战英雄纪念碑”永远闪耀着烈士的光辉名字,万古流芳,激励后人。
七千年,也许是地球的一瞬,七千年的昂昂溪文化只是中国古文化的一个分支。透过它,可以探索七千年前的祖国东北是什么样?七千年前的昂昂溪是怎样的风貌人情?远古时代的昂昂溪人繁衍迁徙到何处?起源了哪个民族?他们创造的文化融进那一支文化大家庭?这是一系列综合而且庞大的课题,包括历史、民族、地理、气象等诸多因素,有待进一步的漫长考古证明,和系统的理论支撑,这些暂且不论。只看七千年后的今天,昂昂溪这个边陲小城镇,人杰地灵,地理位置得天独厚,通达欧洲的国际列车越城而过,大都停靠补给检修,平均日编车皮一万六千辆以上的编组站,彰显出大东北的经济振兴,工农业也正在迅速发展,远古、历史、民族、中外的文化日渐发展交融。
虽然今天的疫情阴影笼罩着昂昂溪小城,相信勇敢智慧的昂昂溪人,必定能在大中国的领导和支持下,战胜瘟神,取得全面的胜利。也许不久的将来,昂昂溪并同鹤城高矗在祖国的大版图上,为国人所知晓,为世界所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