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季节絮语(散文)
一
高海拔地区的山岭,高峻而耸立,如一座座巨大的屏障,有意无意地挡住了春天的脚步。山谷里冰泉叮咚,清扬悦耳,冰凌花傍着美妙的旋律,绽开灿烂的笑脸。当它看见了春姑娘翩翩而过的身影,便多了几分傲霜斗雪的勇气。所谓的屏障也只能是摆设,在春姑娘的舞步面前,形同虚设,那轻盈如风般的身姿,晃几晃便绕了过去。
冰河平滑如镜,阳光在上面踉跄几步,还是跌倒了。河道里大小不一的卵石密布着,小一些的卵石被冰河吞没,一串串气泡被冻结在冰层中间,好像那是留给世界最后的一点线索和信息。大一些的卵石被冰层紧紧地箍抱着,它想与石头比硬度,前两个月还像那么回事,现在却不得不松开。此时石头生暖,让它不得不松开。它不知道硬度是一种气质,简简单单的个把月,是学不来的。
山野的落叶层下泛起潮湿之气,来自于地下的各种根茎,它们早已感知到春天的气息,坚硬的冻土已然锁不住一颗颗跃动的心。融化着,蠕动着,伸张着,犹如推开了那扇艰涩的门,一股涌动的春情即将喷薄而出。
林木在萧索间静默着,树干以及枝条在瑟瑟的寒风里沉静,嫩绿的汁液如同血脉在木质深处缓缓运行着,枝头上的一个个芽蕾圆鼓鼓的,好像竖起的一支支笔,蘸满天空的晴色,运筹着,构思着,描绘着未来的绿色蓝图。
树木在山谷里自然生长着,看似无序,其实阳光的照射角度与强度在决定着它们的分布,秩序井然。一座山分为阴阳,各个树种便各归其位。阴面山坡平而缓,土壤丰厚,阳光的照射时间短。阴性树就有了一心向上的旺盛劲头,阳光就在头顶上方,一定要抓到它!看准了,瞄住了,铆足劲,向上一纵就能触摸到。追逐阳光是最大的动力,只要用一颗追求光明的心,就一定能够成功。重重叠叠的树木都拥有一个挺拔而秀颀的身材,常年不懈地伸展腰身,让它们身姿伟岸挺拔。这些来自于阳光的动力,让它们的生命力异常鲜活,群情高昂。
阳面山坡却是另外一番景象。这里阳光充足,四处都是暖洋洋的。阳性树的叶子也宽大得很,不需刻意去追求,阳光便自行投入怀抱。天天都是日光浴,却晒懒了一颗心。懒散了,颓废了,一群养尊处优的阔少爷们,典型的富二代们,在那里横躺竖卧,看似一片树林,却都是不能用的废材。是的,许多采伐单上的任务,不能落实到阳面山坡上来,同样是树,却有本质上的差别。一棵树的价值究竟在哪里?怎样评判一棵树的价值,在这里,话题很尖锐。
花开的目的不同,花的意义便各不相同。云杉树开花,红松树开花,杨树也开花,开花不见花,仿佛这是一件秘而不宣的事情。是它们过于深沉,还是不想过分去张扬,去显摆吗?
梨树开花,杏树开花,苹果树也开花,却唯恐谁都看不见,花枝招展,看见谁都扭动身躯,晃头扭腰。即使被密林遮掩住,也想法子,把一双媚眼从树隙间抛出去,活生生地把喜欢春天的眼睛勾进来。
花事冷淡者,不为炫耀,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情,有几分忠厚在里面。花事绚烂者,个性张扬,生来就天姿烂漫,活泼动人。每棵树的生活提取不同,对生活的理解也不同,生存的意义对它们而言,一种表达方式的确定,是经过大自然的检验所得,绝非随意而来。
树木与花是一个结合体,读懂它们就要有蜜蜂一样的耐力,钻入它们的心里去,去读懂它们的心,一棵树能够与花相融,是因为它最懂花。
二
云雾混淆在一起,多少会影响到云的高洁。白云飘在蓝天上,就是情趣的调节器。雾气在山间弥漫着,停滞着,给高山戴个帽,高山就变成了个谁都不认识的老头。给山崖蒙一层面纱,是半遮面的印第安女人吗?它会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让人费神去猜,没有蓝天白云那般清透明朗。
于高山之巅,俯瞰凝滞在山谷之中的雾气,有着异样的感觉。有群鸟儿飞来,扎进雾里,又快速钻出,怎么看怎么就像一群戏水跃波的鱼儿呢,这时才感觉到,这贯通山谷的雾气,像一条流动的河。
山风激荡,雾流动着,宛若水波。掠过山峦与森林,于一条山脊倾泻而下。雾与水波相比,肆意漫漶许多,因为流动,让人想到只有流水可以相比,还是有些牵强。想想世间万物,有什么可以拿来拼凑成一对一双的?大自然的创造性就是如此神奇,每一项都是精美的绝版,是不可复制的。
站在高处看不到雾气的动感,临近了,才觉得雾气的流速,绝不亚于河水,甚至于更快。进入雾气之中,给人以扎个猛子的感觉,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竟然怕呛到水。阴暗的,朦胧的,这样的能见度,真的好像来到了河底。周边的树体模糊,近前的山岩也是黑压压的一团,此时,反倒不觉得压抑,可以认为自己是一条鱼,游去哪里都无所谓,雾如海。
雾气未消,有疾雨骤来,密集的雨滴,穿破雾气,把雾团击得粉碎。整个森林响起一阵嘹亮的声音,那是雨滴拍打树叶发出的声响,像极了欢快的掌声。不知道它们以怎样的心境来面对这个季节的,雨量增大增强,每一棵树都吸饱了水。一天之内不知道要有几次这样的鼓掌呢,肚子实在撑不下了,一弯腰,就往外吐水。这时,你们的心可够大,此时的心也不得不大。为了排解水量的压力,每棵树都要去分担,一座山是一个隐形的蓄水池,十座山是一条看不见的河,那千万座山呢?可就是一片汪洋大海,这片看不见的海啊,绿波荡漾,让人心旷神怡!
阳光是检验云雾的最好标尺,经过它的滤净,上浮为云,下落为露,森林在此刻淅淅沥沥地落下如同雨水一般的晶露。穿透云雾,万丈阳光普照到森林的那一刻,彩虹跨越两山之间,气象万千,清新而通透的世界,让人心情振奋。吐出胸中的那一点沉郁,心中的梦想也随着云雾升腾而起,让人充满了无限的畅想。
三
落叶松是外来树种,因为森林被采伐过度,怎样去填补树木的缺失呢?人们想到了落叶松。这种树生长的速度极快,而且不挑土壤的肥瘠,几乎可以全境种植。
既然是人为的树木,一定会有人为的痕迹。行距株距相同,笔直成一线,监管人员尽心尽责,要求严格,是因为有规章制度在要求着,容不得半点儿马虎。种植的质量在期待中梦想成真了,十几年后便蔚然成林,并且,它们带着人们的希望,越来越高,越来越壮。
突然有一天,让人觉得,这些成片的落叶松林,有着别的树种所不具备的优点。除了生长速度快之外,还有就是,春天来了,它先吐出绿芽,大片的嫩绿掩盖住萧索的枯黄,把春天的美好一下子推到人们的眼前。秋天来了,它换了一身艳黄的裙装,怎么就出落成娴静的美少女了?这样的艳黄,在森林里是独一份的,也是独领风骚的。一棵树是艳黄的,就不出奇了,出奇的是大片的艳黄,组成了巨大的方阵,整整齐齐,秩序严整,如同一块立体的黄色方块,摆到山间,填补着山野的苍茫。
一个秋季的到来,就好像一个盛大的视觉盛宴的到来。它们从山脚下开始,一直延伸到山腰处,给大山扎上了一条色彩鲜艳的大围裙。森林的色彩五彩斑斓,除了云杉林的深绿色彩之外,就是落叶松林的艳黄了,让色彩成为一个阵营,成为一个阵势,并且有别于其他颜色,怎么就不夺人眼目呢?秋季的五花山是够斑斓夺目的,色彩因单一而分崩离析。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一棵树永远都形成不了令人震撼的风景。
落叶松林在眼前,风景便在身边。当初的一个工作方式,在几十年后来了一个华丽的转身,这是谁都无法想象的。刻意去追求的美,往往都是呆板,是做作。无意而来的美,是自然流露而得。而此时的落叶松林,在颠覆着所谓的美感概念,把自身所营造出来的壮美,托举到无可比拟的境界,人为的美也让人如此陶醉,不可想象。
四
当我懂得春雪是春天的第一朵花时,才觉得自己真的成熟了。
雪花洋洋洒洒地漫舞在空中时,季节的不同,让雪花的境界也不同。看春雪,便生出无限振奋之情。它无限的轻盈,无限的飘逸,舒舒缓缓地落着,风儿轻轻一吹,它便飘出去好远好远,似乎在把春天的信息传播到角角落落去。它落到枝头,落在草叶上,缀在上面,闪着晶莹剔透的光,洁白如玉,花非花,却绚丽夺目,胜过繁花。
树枝轻摇,又如缤纷的落英,飘然而落。它的生命力极短,片刻间便融化了,一缕香魂浸入泥土之中,滋润着树根草芽,此时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勃勃生机的春天,已盈满宇空。
冬雪来得反复无常,随随便便就可以飘上一阵,在地上洒上一层。东北人有这样一个习惯,喜欢用扛饿的东西,垫垫肚子,这样才经得起北风吹,才扛得住严寒冻。东北的山野也有这样的习惯,喜欢捡一些硬梆的东西拿来垫底,除了落叶就是冬雪了。这里的冬雪落下时,是很沉重的,似乎和冰片捏合到了一起。落下时簌簌有声。一旦落到地上,便紧紧地与大地粘合在一起。老北风够硬朗的,像一把大铁锹使劲铲都铲不起。此时的冬雪便是这个季节的基石,在奠定着冬天的基础。有冰雪才有北国,冰雪是北国的代名词,递给你一张名片,就是用冰雪制作而成的,东北靠什么来证明自己,雪花最有发言权。
春雪迎春,更像一场春雨。它降临到山峦上,催发了万木的芽蕾。它覆盖到田野里,融化了土地,确保了耕种。它落到江河上,开启了一派浩浩汤汤的大河之歌。
冬雪塑冬,皑皑白雪充满了灵性,它又像一个创造家,敢于发挥自己的想象。冬雪无形,而灵性有形,普通的一棵树,一座山崖或者是一个木桩,都是它可以想象,可以发挥的。这些简单的东西,经过它的塑造,竟然会变成一座座高塔,一栋栋高楼和一个个萌态十足的雪蘑菇。
作为冬天的装饰物,冬雪从来都会在入冬之初,就急匆匆的赶来降临了。只是这一年,这件事有个例外,直至年关临近,还不见雪的影踪。此时的山野还是一派枯黄,丝毫没有冬天的模样,很多人认为这个冬天将以无雪而告终。
我却不这么认为。雪的故乡怎么会没有雪呢?此时无雪,恰恰在说明冬雪的顽皮。说它没有根吧,无拘无束,无牵无挂,一副浪子的派头。说它有根吗?它真的是一个浪子,怀揣着一颗火热的心,它特别钟情于东北的这块土地啊。故乡牵着它的心,就是飘泊出去千里万里,都不会忘记回家的路。
在这个不经意的清晨,什么感觉都没有,这个夜与平时的夜一般无奇。推门却觉得推不动,手上加把劲,才慢慢推开。探出头去,天哪!漫天飞舞的大雪,在空中漫舞着,欢笑着,追逐着,皑皑的白雪把整个世界都给挤疼了。大雪披门,雪落有声,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宇空间回荡着,我回来了,我回来了。这个季节的精灵一下子扑到我的怀里,紧紧地拥着我,给了我一个香香的吻。
爱你的这个世界,哪里会少了对你的爱呢?这个世界唯你才是最大的牵挂,我和你一样,都有一个去追逐的梦想啊!岁月就如同一辆美丽的花车,四季就是四个转动的车轮。它每转动一圈,就是一个四季的轮回。每个人生命中的分分秒秒都在这辆车上装载着,爱生活的表现就是爱每一天。我坐到了车上,下一个就轮到了你!
读老师的大作,都满满的画面感。羡慕老师寄情于这方天地,自然条件得天独厚。也不难理解您意境胜丘壑,成竹于胸了。还是那句,爱的深了,每个字都有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