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诗如面
　　
　　 写一个字，就会长一棵树
　　 我写了千千万万个字。千千万万棵树
　　 挤满了我的纸
　　 每天，我面对着纸
　　 一只只麻雀飞出字的间隙，在树上筑巢
　　 小而温暖的巢使想起了乡下
　　 想起屋檐。菜地
　　 想起父亲。母亲
　　 邻居家的二婶，三婶
　　 他们常常提着镰刀割草。割麦子
　　 有时经过枝丫繁多的树，也会割下一部分毛秧
　　 背回来，扔给羊
　　 我是荒草。也是树枝
　　 自然也经了他们的刈割
　　 才有了爱
　　 有了孩子和白发
　　
　　 ◎墨
　　
　　 如果不是太阳有了褶皱，有了黄褐斑
　　 我就做一滴墨
　　 染你的江山，你的王国
　　 顺便染一下你的衣领
　　 栖居众鸟和群兽。它们都是沙
　　 是我诵一次经，就可以复活的爱
　　 当然，你做我一滴墨更合适
　　 沙漠和戈壁，红柳和芨芨，骆驼和绵羊
　　 我爱的都会成全你
　　 给你烈焰。飞雪
　　 给你床单。枕巾
　　 你喝酒，做梦。悄悄凝视
　　 南飞的燕，会踏雪北归
　　
　　 ◎雪
　　
　　 我说那是一群乌鸦。乌鸦的思想
　　 冰冷。潮湿
　　 落在小镇，覆盖了我
　　 我将停止交谈
　　 走进去。轻轻而过
　　 他们的吵闹，嬉笑
　　 失去双手的拥抱在我身后凝结
　　 我将不属于我
　　 看见乌鸦飞在雪的屋顶
　　 看见云在雪的天。雪下了
　　 天还是天
　　 他们堆砌的雪人，没有心
　　 却有我的鼻子，眼睛
　　 替我看一看，嗅一嗅
　　 或许一株茉莉正从小镇的中心
　　 扶梯而上
　　
　　 ◎有时
　　
　　 有时，坐在阳光下
　　 专注于一朵花
　　 或者，抬起头看那些缓缓而行的云
　　 它们若无其事
　　 像现在的我
　　 把脸侧一侧，疼就过去了
　　 把身转一转
　　 风风雨雨都将沉淀、遗忘
　　
　　 有时，太静了
　　 站在窗口，一遍又一遍地喊
　　 喊别人。喊自己
　　 喊活着的。喊死去的
　　 喊声在身体内不断地回旋。久了
　　 累了。闭上眼睛睡一觉
　　 然后，睁开眼
　　 空气中依旧漂浮着飞尘
　　
　　 有时，摸着冬天的树枝
　　 也会产生一些想法，把身子向前倾
　　 与落叶有关的人
　　 都是佛
　　 我爱佛。所以我信佛
　　 日日在我的本子上种苜蓿，草莓
　　 日日供奉
　　 不唱歌。不跳舞
　　 倚着褪色的门框，看一只鸟
　　 经过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