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的散文集《那个风雪夜》付梓后，总觉得对于其中一篇《墨香楼主》的主人公、我的师长式领导于殿元同志言犹未尽，了犹未了。如果说上一篇主要写的是于殿元为人处事的道德品行，那么续篇则主要是著述他为文为艺的博学才华。再者，“试玉要烧三日满，辩才须待七年期。”经过十年时间，我对他又有了新的认识和了解。
　　 一
　　 这些年，于殿元夫妇因身体原因基本常住无锡女儿家，我去墨香楼的次数亦少了，即便如此，我与他还常有电话或短信联系。2019年夏季，听说他身体有恙，我特意从南京赶到无锡去看望他，一见面我即佩服之至，“此马非彼马，房星本是星。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虽然他的身体被动了几次大刀，但却依旧硬朗，温文尔雅，帅气犹在；他那精瘦的脸上依然写满了坚毅、刚强、坦诚和自信；他那“撞到南墙不回头”耿直的内在性格“表露”无遗。然而，正是这种坚毅、刚强、坦诚和自信，才使得他在“书艺”之山上愈战愈勇，愈登愈高，愈多收获。
　　 近日，我将曾经过再三催促他才勉强提供，甚至于是我动用了“迂回”战术才获得的些许书画等方面的荣誉证书和作品影印件，经过一一品读，不胜今昔之叹，泳沐于他那一帧帧立意高远、拔新领异的画幅之间，我宛如走进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美的领地，只是囿于我对这些艺术并不在行，难以用专业人士的语言进行评述，但是有许多关于他的艺术影像，不时的在我头脑中组合着，浮现着。
　　 苦难既是孕育杰出人物的学校，又是艺术家最好的导师，回望于殿元走过的旅程，我们不难发现，他的书画艺术与他人生、尤其青少年时代的厄运和不幸，有着一种宿命性的母体连带关系。
　　 一九四五年秋，于殿元出身于全国著名的农民画之乡淮安东南隅博里镇一个自然村落——小于庄。他的父母皆为本地老实厚道的庄稼人，虽家境贫寒，但并没有泯灭孩子自幼对于美术和书法的酷爱。火用水消，毒用药除，穷用忍治，苦作甜吞。先天的禀赋之于艺术家，至关紧要，又勤而行之，不断修能者，其艺术注定会像莽莽大草原一样，充满着绿的壮阔。墨香楼主，少时即以书画特长名扬乡里。9岁丧母后，他进一步拼了命似的刻苦学习，发誓“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学校里的板报、墙报等宣传阵地书写绘画的任务都由他一人包揽。后因父亲又常年在外地谋生，到16岁时，终因生活所迫不得已搭乘了全国各大城市知识青年支援新疆建设的班车，孤身一人奔赴到支边的哥哥身边，在新疆的石河子市学习并参加工作。在“那遥远的地方”从事宣教工作20多年，他惜时如金，刻苦研习书画。为了不断激励鞭策自己，他在写字台旁悬一联：“穷已彻骨，尚有一份生涯；学未惬心，正须百般磨练。”每看一眼，便增一份信心，添百丈豪气。功夫不负苦心人，其间，他创作的国画《貂蝉》《天山情愫》曾获数个省级大赛美术一、二等奖；书法也因渐入佳境而闻名全市。从1974年起，他主攻书法，先习颜、柳、欧、赵正楷，后临习周秦及两汉篆隶，兼收六朝南北碑铭之精华，尤注重对小楷、行书、隶书的研究，逐渐形成高古、拙朴、肃穆、含蕴的独特风格。为了系统地学习和研究书画知识，他先后考入无锡书专和中国书画函授大学，并相继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在孜孜以求的日子里，他把自己关在墨香楼里，甚至足不出户；即使出差，他也带着专业书籍，一边阅读一边摹画。一份耕耘，一份收获。此后，他的作品屡在国家和省、市获奖。1993年， 他以一幅书法作品荣膺“世界铜奖艺术家”称号；1995年，其书法作品在庆祝中华全国总工会成立70周年书画摄影大赛的数万件作品中脱颖而出，荣获一等奖；1998年， 他的书法作品又入选省文化厅举办的“首届江苏省美术节”书法大展；2004年、2006年，他的书法小楷在江苏省第六届、七届“五星工程奖”美书摄展赛中分获银、铜奖。目前，他的书画作品已参加国际、全国和省、市大展70余次，曾获国际、全国、省、市大奖赛一、二、三等奖30余次；其作品及传略已入编《中国当代名人录》、《世界 当代书画篆刻家大辞典》、《科学中国人•中国专家人才库》等13部典集；有多幅作品被国内博物馆、陈列馆和中外书画家及爱好者收藏。
　　 殊不知，这些所有省级以上的大赛和典集馆藏都是特别挑剔的，其作品获奖或被收藏谈何容易。以1995年庆祝中华全总成立70周年的书画大赛为例，当时来自全国甚至于全球的参赛作品多达4——5万件，高手云集，灿若星河。大赛的评委成员都是蜚声国内外艺坛的奇才大家，他们特别认真特别苛刻，每一件作品都要经过充分论证，依据投票多寡，反复筛选，最后将精品力作公布于众，以飨世人。于殿元的一幅小楷兼行楷作品赫然在列。不久，此次大赛的全部获奖作品被整体移至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故乡进行展览，他的这一作品亦被邓小平纪念馆收藏。
　　 气忌盛，心忌满，才忌露。饱满的谷穗总是低垂着脑袋。于殿元向来低调，对于自己的艺术才华和获得过太多大奖的作品，以及身着中国硬笔书协会员、中国书画装裱家协会理事、江苏省书协会员等许多让人目眩的光环，从不招摇过市，从不喜欢报刊电视等新闻媒体进行宣传造势，以至于到后来，一些出头露面的活动都懒得参加，“一心专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排除一切杂念，专心致志地研习自己的艺术，所以他的所有作品非经呕心沥血是不会出手的。正因为如此，他对于来自不易的每一个荣誉亦倍加珍惜，因为他没有水份，没有猫腻，没有潜规则，绝对百分百的原创干货。有一事我耳闻目睹。一日，我在下班的路上碰到新闻界一位朋友，唠叨之余，说起了年度中书协评比吸纳新会员的事，说今年我市我区都有哪些人被评选为中书协会员，于殿元的条件绰绰有余，因为他舍不得破费，没有被评上。后来，我到他府上又提起这事，进一步证实确有其事，而且在我面前他的“三观”立马表现得淋漓尽致，说我凭自己的真才实学，让事实说话，让作品说话，让我通过潜规则获取荣誉——休想。这就是我所尊敬的一位在别人眼里不近人情，太过世故的艺坛达人。
　　 二
　　 油多不坏菜，艺多不压身。墨香楼主在矢志于书画艺术追求的同时，还痴情于书画装裱艺术。他曾师从杭州西冷印社高伟裱艺大师，系统地学习了各式各样、各种规范化工艺，以及名贵书画的装裱、古代书画修复等专业。在装裱实践中，他除注重发展苏派高雅、苍厚、端庄特色外，还潜心探索、广泛吸收古今各大流派及日本国在装裱技艺上的精华。由于他能书会画，具备丰厚的美学知识，故能在装裱运作中擅长从书画的内涵、意境出发，创作出款式多变、格调典雅、不落窠臼的佳作。
　　 针对由史以来书画裱件容易变形难题，他从制浆、用浆、用料、操作等方面长期进行深入细致的研究，在实践中总结撰写了万余字的心得笔记，在部分操作工序和用料上改变了传统做法，使裱件更加平贴、柔软、温适，经他装裱的书画作品以用料、配色、做工考究，传统功力深厚，技术精湛而享誉艺坛。多年来，他为名人纪念馆、故居和博物馆、画院、文联、书画协会等装裱、揭旧修复过几百件书画作品，均受好评。1995年8月，他的装裱简历被收入《中国书画装裱艺术大典》。
　　 俗话说“人过40不学艺”。20多年前，年逾50的墨香楼主不仅痴迷于书画、装裱艺术，而且对于中华国粹——中医学亦颇有研究，中医“六艺”的砭、针、灸、药、导引（气功）、按跷（按摩）等理论和功法，他基本通晓，尤其是中药、气功、推拿三项，无论是理论，还是临床实践都不像业余。2008年夏天，著名书法家、陕西大汉张西平老师应邀来淮进行书法交流。笔会以后，他腰病发作，疼痛难忍，我把他带到墨香楼，请于部长给他看看。于部长俨然一副专业老先生的架势，他让患者卧于案榻，然后点按了几个穴位，接着在肩、背、腰、腿几个部位进行推摩拿捏，鹅倾，疼痛消失，顿感轻松。
　　 在我和于部长的交流中，得知他当初学习中医的目的纯粹是为了给自己治病，给自己强身健体，而真正的动因又源于他的一次车祸。大约是在他赴疆后的第八个年头，在他去石河子市参加教师培训班结束后回家的路上被一辆卡车撞伤头部，由于失血太多，一星期昏迷不醒，虽经全力救治，保住了性命，却留下了严重头疼、失忆、甚至有时“短路”等诸多后遗症。从那以后，他为谋求生存与工作，即下定决心自学中医相关脏腑学、病因病机、五行相生相克、经络穴位等中医理论，后又研习了《黄帝内经》与西医解剖学的一些理论与实践。经过几年时间的刻苦钻研，又经过向有关专业人士的请教和反复尝试，终于初步掌握了常见病的基本疗法和强身健体的基本功法。他的多年实践总结探索的：按节律子午十二时辰流注，五行相生相克，寻经推拿，点揉拍打等基本方法，很是管用，如头痛、头晕，按合谷；肠胃不适、腹胀、呕吐，按足三理、合谷、果丘；腹痛，按揉小肠、养老、下巨虚；鼻子出血按人中；大肠不适按温溜、上巨虚；眼睛酸痛疲劳，按睛明、光明；心情不好、爱生气，影响情绪的按太冲等等，同时他又多次参加过省市级举办的拳操功培训班，经考核，分别持有新疆、江苏两省体委颁发的拳操功辅导员证书。
　　 久病成医，加之经过博览群书和认真研习、反复实践，针对自己的病因病理常常能够对症用药辩证施治，起到了超乎寻常的效果。用他自己的话说“求医不如求自己。如果我不是学点医术，听之任之，恐怕早就去见阎王爷了。”事实完全如此，新疆车祸导致的后遗症被他攻克了，身体也不断的健壮起来。2014年下半年，他已年届70，又因为动了几次大刀，他仍然自强不息，以顽强的意志和疾病进行斗争，其性命一次又一次的与死神插肩而过。在病房、在身体略见好转的时候，他见缝插针，丝毫没有放弃自己对书画艺术和中医中药爱好的研习与追求。这是常人所没有的一种精神，不能不说他就是一个书痴、艺痴。
　　 还有一个情况有必要交待一下。于殿元的爱人周大姐，比他小几岁，近二十多年来身体也一直欠佳，尤其是心肺功能衰竭，常常是一动就喘咳，到后来不动也喘咳，前几年也因患了“周正病”动了手术。这些年，愣是老于同志用自己所学的医术，用土洋结合的方法，把夫妻的真爱融于平凡的生活，让她至今能够与他相濡以沫蹒跚步履相渡余生。
　　 帮助别人快乐自己，是于殿元一生的又一所好所求。他把自己所学的中医知识在用于自己的同时用于别人。平素，不论生人熟人，大凡登门求助者，他总是来者不拒，非常乐意悉心施诊，常常收到预想不错的效果。久而久之，知道的人多了，找的人也多了，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厌其烦地认真服务。他的这些为人解除病痛习以为常的行为，从来不收一份钱财，深受众人赞许，被亲切的称呼为于先生。就是这样一位退休后还在无私奉献的高德艺人，竟然不止一次的被人诬陷。一位很有权威的地方党报资深记者、副总编，也是我们这个地区公认的说话办事颇为公道正直的同志，他曾向我述说了这方面几件事实的详情。
　　 他说，老于退休后的一段时间，曾在墨香楼一隅自办了几期儿童书画培训班，旨在让我国的书画艺术得以传承发扬光大，同时亦为自己老有所乐老有所为，进一步发挥余热。老宅面积狭小，至多容纳20多名学生。这些小孩，常常因为饮食不节，或不吃早餐引发脾胃运济不化导致胃气上逆、打嗝、腹痛、甚至呕吐等等，有的还会在课堂上发生头疼脑热、鼻子出血等毛病，因此他就随手运用了自己厚积薄发的中医理论与实践进行施治，大多数毛病被他手到病除，学生和家长们欢呼雀跃欣喜异常。在被他按摩过的学生当中多数是男生，偶有女生。就这么一件本属正常而善良的义举，却被个别小人捕风捉影恶意操作，说是借故性侵。
　　 好话不出门，坏话行千里。一时间，以讹传讹，似乎满城风雨。拨弄是非者定是是非人。没有一个学生家长听信谣言，尤其是生了毛病被他治好的学生及其家长们，坚信于先生“大象无形，大音稀声，大道至简”的为人，对于可耻小人造谣中伤的卑鄙行为不屑一顾！有的学生家长挺身而出奋力驳斥：“于先生在新疆石河子执教多年，培养出很多优秀学生。调回淮安以后一直从事宣传教育工作，为人正派，品行端正，业绩显赫，几乎年年是先进工作者和优秀共产党员。城里有几十家书画培训机构，真正堪当育人大任者，寥寥五六家足矣。我们把小孩放他这儿学习书法绘画，就是因为他为人正派德艺双馨，让我们放心！”
　　 谣言不攻自破，他厚坤还是厚坤，于雨生还是于雨生（他的笔名）。
　　 还有一件事，虽然纯属子虚乌有，后来真相大白，可是让老于一直难以释怀。
　　 1986年，从新疆调回老家不久的老于，虽然阔别家乡23年，但是并无荣归故里“我回来了”的感觉和气势，而是一如既往的认真做事低调做人，可是谁曾料想，邻居家被窃，“疑人偷斧者”一口咬定，东西就是老于家偷的，并据此报案，四处散布谣言，一月后，“梁上君子”被抓，案件告破，虽洗清了老于一家的不白之冤，但在社会上造成的负面影响却一时难以收回，这给老于在精神上造成了很大伤害。宽以待人的老于没有因此与邻居争个是非曲直，而是通过心平气和的沟通和交流，使得邻里之间尽释前嫌，关系完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