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线
　　
　　 石碑。铁丝网。钢筋栏杆
　　 骨头。脚印。围墙
　　 镜子。病症
　　 空气。蝶翼。光线
　　 星星的碎片。月亮的羽毛
　　 沟。埂
　　 春天的一声燕语。秋天的一片落叶
　　 影子。燃香
　　 生锈的铁锁。乌亮的硬币
　　 眼角的鱼尾纹。掉落的白发
　　 南边的窗，北面的路
　　 东边的海，西边的山
　　 这些都可以是界线
　　 可以是一幅画。一幅画里的真诚
　　 可以是一首诗。一首诗里的质朴
　　 可以是雨和雪。但雨和雪常常混杂在一起
　　 仿佛破坏者，跨过界线只为弄脏那些新晾的床单、被罩
　　 以及一片深藏内心的洁净之地 
　　
　　 ◎年终
　　
　　 走进果园，挨个摸摸桃树、杏树
　　 梨树，苹果树
　　 它们的枝干有了潮红
　　 它们内部存在的语言，挤满了眼睛
　　 仿佛大雪过后
　　 干巴巴的诗句，伸出无数只手
　　 远行的人，正在往家赶
　　 无处可寄的信，放在一边聆听沐浴之水
　　 “它们就要开花了”
　　 我想。我要是一棵树多好
　　 开花。结果
　　 年复一年
　　 路过的人，都会朝我看一看
　　
　　 ◎对不起
　　
　　 在天边，有羊群和李树
　　 有谷子和燕麦
　　 有我坍塌的小屋。我的麻雀
　　 躲在柴草中
　　 蓝色的睡裙盖不住做梦的姿势
　　 常常丢失，寻找
　　 常常在黑暗中凝视清晰的图片，摁住局部的疼
　　 她爱的何止一座山
　　 山上如果有寺
　　 她将推门，燃香
　　 替我想家
　　 不需要烟花和祝愿，轨道和车轮
　　 一个苹果，就是一个家
　　 走进去，再无天边
　　 走进去，再无煎熬
　　 再无疫情和离别
　　
　　 ◎再见
　　
　　 又下雪了。从左手到右手
　　 都是楼。是灯
　　 雪围绕着灯，远离天女散花和月牙泉
　　 远离葡萄酒和夜光杯
　　 置办年货的人
　　 来来去去。走的都是同一条路
　　 早上买面粉的大姐
　　 下午又买了一袋。就在刚才
　　 我看见她抱着一箱子“窝酥子”，走出了烤馍馍的店
　　 她已经做好了千层饼，糖花子，包干粮
　　 她身上落了好多雪
　　 雪挨着雪，幸福得想唱歌
　　
　　 ◎年末
　　
　　 下雪的时候，母亲依然起得早
　　 “咯吱”一声拉开门
　　 几乎是小跑
　　 喂牛。喂羊
　　 院里院外，挨个儿清扫
　　 然后，生火
　　 并在逐渐热了的炉盘，烤上冻硬的馒头
　　 再煮一锅粥
　　 她的脸微红。轻轻哼着歌调
　　 怕惊醒我们
　　 雪在她身上匍匐着，即将消融
　　 母亲，又一次拉开门
　　 扫去院子里刚刚落下的浮雪。端来盛好的玉米、麦子
　　 毫不怜惜的撒了出去
　　 鸡啊，鸟啊
　　 欢叫着。飞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