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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流年·人间值得】小时候的年(征文·散文)


作者:闲云落雪 举人,3259.0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546发表时间:2021-02-10 10:19:42

【流年·人间值得】小时候的年(征文·散文)
   小时候,进了腊月门儿,腊八粥一喝,这年就算来了。家家忙着洗洗涮涮,添东置西,杀猪的,宰鸡的,走街串巷卖豆腐的,村子里的年味儿一日比一日浓。孩子们陆续放了年假,三三两两地邀约着,咚咚咚跑过村巷,笑闹声尽处,不时传来一两声爆竹的脆响,那肯定是他们耐不住年的诱惑,小试身手呢。
   稍一愣神,日子就滑进了小年。祭灶神,扫房子,蒸馒头,煮肉……在一派欢欢喜喜的忙碌中,耳边不时响起的零星爆竹声,空气里飘荡着的肉香,都在告诉你,年来了。
  
   一、请爷爷娘娘
   年三十下午,太阳将落未落时,是各家各户祭祖的时辰。在我们这里,祭祖叫“请爷爷娘娘”。祭祖一年中有好几次,比如清明、鬼节、寒衣节等,只有这一次是高高兴兴的。族里的男人们你喊我,我叫你,串联似的,到辈分最长或年纪最大者的院里聚齐,各带着自家响货,浩浩荡荡地奔向祖茔。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村子里留守的老弱妇幼,就能听到远处渐次传来的鞭炮声,开始是零星的,渐渐密集、浓烈,继而响成一团,此起彼伏,不绝于耳。那声音高亢、急促、嘹亮,带着节日特有的喜庆和欢快,并迅速将这种喜庆和欢快,传导到每个人。
   有一种说法,谁家祖坟上点的爆竹多,响的时间长,动静又大,就说明谁家来年的日子会红火。为了这份美好的愿景,各家都会把响货备足,铆足了劲儿要挣个好彩头。
   那时,我大伯已过世,二伯是族里年纪最长者,“爷爷娘娘”的“家堂”就设在他家。在其他家族尚未准备就绪时,二伯、四伯和父亲带着子侄孙辈十几口,已经在路上了。
   自家坟地里,大大小小十几座坟头。族人们恭恭敬敬地点燃三炷香,并给安睡在地下的祖辈、父辈磕头,向他们汇报一年来的收成,感谢他们对子孙的护佑,虔诚地拜请他们回家过年。一串串鞭炮、一个个炮仗在旷野间炸响,持久、热烈又兴奋。这是在向地下的先人们发出邀请,这是在告诉先人们,他们的儿孙从不曾忘记他们,在即将辞旧迎新的时刻,请他们回家团聚。
   未谙世事的小孩子不懂得这些,他们只是尽情享受着这份热闹和快活,在响声停顿的间隙,东奔西跑地捡拾未炸响的零星爆竹。
   太阳落山,最后一抹晚霞也淡去了红晕。人们欢天喜地踏上回家的路。从祖坟上请回的香一定要保持不灭,带回来插在祖先灵位前的香炉里,这表示,祖先已经跟着他的儿孙们回家了。
  
   二、烤火燎
   年夜饭之前,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烤火燎。所谓烤火燎,就是抱着自家柴草,到村前街或后街,点燃,然后围着火堆燃放爆竹烟花。这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时刻,纷纷聚拢在火堆旁,说着笑着闹着,火光映着一张张红彤彤的笑脸。
   我们家习惯在后街。母亲在家忙活晚饭,父亲到柴堆上扯一抱柴草(通常是玉米秸),招呼弟弟拿着爆竹,一起来到后街。火堆燃起,火苗窜起老高,父亲扯出一根点燃的玉米秸,伸到弟弟用竹竿挑着的鞭炮前,只一碰,鞭炮便“呲呲”响着冒出火星,紧接着,清脆连贯而急促的噼啪声在耳畔响起。
   附近的婶子大娘、叔叔伯伯以及孩子们闻声而出,手里擎着响货,凑在一起燃放。远处又点起几堆,整个后街都被照得亮堂堂的。
   人们高声说笑着。有人故意挑衅似的喊,那谁谁谁,你家火堆太小了,响货动静也不行啊,听听我的。这边不服气,高声命令自家孩子道,三儿,回家把咱的震天响搬来,叫你叔叔伯伯们开开眼。被唤做三儿的男孩得了圣旨般应声没了影。
   后街“战事”正酣时,前街也遥遥响起鞭炮声,彼此应和着,一浪高过一浪。四野里隐约的隆隆声,恰似眼前火树银花的背景,将平日里贫寒落寞的小村,映衬得格外温暖祥和,目力所及的远天,都是喜洋洋的红色。
   火苗渐渐微弱下去,人们手里变得空空如也,一声声温柔的呼唤适时响起,大家带着心满意足,道着平安吉祥各回各家,年夜饭开始了。
  
   三、年夜饭
   现在的人们都很珍视年夜饭,七荤八素齐备,一家人团坐在一起,边看电视边大快朵颐,其乐融融,开心无比。我小时候的年夜饭,却远没有这么复杂,甚至有些潦草,印象最深的是,母亲总会做一碗甜沫。倒是在饭后,各家的男人们都会带上一两样菜,去祖先灵位前守夜,叫做“守家堂”。在那里,他们重开筵席,远比自家的年夜饭丰盛。
   甜沫是一种粥,虽然叫甜沫,但它并不甜,而是咸的。在我有限的关于年夜饭的记忆里,甜沫是必做的,究竟有什么寓意却不清楚。
   母亲早早把花生米、黄豆等泡好了,再把豆腐皮切成丝,将粉条用开水焯一下,备好辅料,只等去请爷爷娘娘的父亲和弟弟一进门,便开始做甜沫。
   将锅里放入少量油,加入大料、花椒、葱花等爆香,再加入肉末翻炒,之后加入清水煮沸,放入小米糊(或者面糊,也可以是玉米糊)煮开后,小火煮15——20分钟,再放进豆腐皮丝、粉条和煮熟的花生、黄豆,最后加入盐、芫荽等调料,一碗鲜美无比的甜沫就做成了。
   自然还有佐餐的小菜。提前炸好的带鱼、香椿鱼或者藕盒,一碟炒白菜(或者炖白菜),煮好的花生米。馒头是新蒸的,细细白白的,富有弹性,有一股甜丝丝的麦香,还特别筋道。
   天黑定之后,“火燎”烤过,年夜饭吃罢了,父亲去了二伯家守家堂,我和母亲开始准备初一早晨的饺子,一面迎来送往来“走百家”的村民们。这天晚上,家家户户都院门大开,村民们相互走动,叫做“走百家”。平日里有债务往来的、闹过不愉快的、或有其他难以言说的,都会在这个晚上做个了断,以期今年事今年毕。平素关系不错的自然更会上门,以体现“继往开来”之意。欢声笑语,暖意流淌。待一切就绪之后,母亲也要出去走一圈,用一身的满足和快乐,去迎接新的一年。
   总要到深夜,村子里才能稍微安静些,而这,只不过是暂时的,仿佛狂风骤雨前的片刻宁静。新年的钟声一响,整个村子便掉进了狂欢的海洋,人们用最急骤、最热烈的爆竹声,对天地大喊:过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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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曾几何时,年,是中国最富有传统仪式感的存在,在老少心中,年味飘香,历久弥新。作者以“请爷爷娘娘”、“烤火燎”“年夜饭”三个家乡民俗切入,对比当下年节的寡淡,还原了小时候过年的民俗与喜乐场景。【请爷爷娘娘】年三十下午,太阳将落未落时,族里人吆三喝四,齐聚一堂;亲上坟头,燃香,跪拜,放鞭炮,长辈汇报收成,感谢护佑,小屁孩快活地追着声响捡拾哑炮,密集、浓烈而持久的炮仗声,迅速将喜庆和欢快传导到家家户户甚至每个人。邀祖宗请香回家,把燃香插进灵位前的香炉里,整个上坟祭祖,郑重其事。【烤火燎】烤火燎,是属于孩子们的欢乐时光。生起火堆,弟弟挑着鞭炮,爸爸点爆竹,父子齐动手,联动起整个后街的烤火燎“战事”。家家火堆燃得旺旺的,鞭炮“呲呲”响个不停,孩子们围着火堆,说着笑着闹。前街也响起鞭炮声,遥相呼应。人们争相打趣,互道吉祥,贫寒落寞的小村是火树银花,红光漫天。【年夜饭】小时候的年夜饭简单而多样。母亲每年必做的主食是甜沫粥,工序有点繁琐,还有白胖胖的馒头、黄澄澄的炸带鱼、酥脆的藕盒等佐餐,“我”家的年夜饭也是色香味俱全的。灵位前的案上,重开宴席,各家男人“守家堂”。主妇和孩子走百家。年在哪里?在祭祖的虔敬中,在烤火燎的乐趣中,在吃年夜饭的团圆中,在守家堂的郑重中,也在走百家的喜乐与继往开来中。民俗风情,欢宴细节,在镜头感十足的时间递进中,娓娓道来,栩栩如生,小时候的年味在文字中弥香,勾起无尽的追想。流年推荐共赏。【编辑:芦汀宿雁】【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F202102150007】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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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芦汀宿雁        2021-02-10 10:22:26
  过年啦。
   年在落雪家啊。红红火火,吉祥安康。
   读落雪文,知一方民俗,品一家年味,胜过年夜饭。
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
回复1 楼        文友:闲云落雪        2021-02-13 21:31:38
  谢谢雁子的美按,太精彩了!这两天光忙着拜年和吃吃喝喝了,回复晚了。这些风俗现在越来越简约了,有的已经消失,写来回忆回忆吧。
   祝雁子新春快乐,牛年大吉!!
2 楼        文友:燕剪春光        2021-02-10 11:29:26
  真正是“三里不同音,十里不同俗”啊,落雪家乡过年的风俗跟我们老家差别还是比较大。文字干净利索,生动逼真,将红红火火过大年的情景描绘得如在目前。祝落雪妹妹新春快乐!阖家幸福安康!
有花皆吐雪,无韵不含风
回复2 楼        文友:闲云落雪        2021-02-13 21:37:13
  谢谢姐姐温暖留评鼓励。姐姐说的是,中国幅员辽阔,民族众多,各地风俗民情千差万别,要说过年的习俗还有好多,一是我笔力不逮,二是赶着完成任务好过年,所以就偷懒了。
   祝福姐姐新春快乐,牛年大吉,万事顺遂。
3 楼        文友:快乐一轻舟        2021-02-14 08:52:51
  三个场景,描写细腻,都是富有细节的深刻记忆!
已是人间不系舟,此心元自不惊鸥,卧看骇浪与天浮。
回复3 楼        文友:闲云落雪        2021-02-14 22:29:34
  谢谢本家哥哥温暖留评。离开农村太久了,一到过年,这些场景就在眼前过一遍,真是没办法的事。
   祝哥哥新春快乐,万事如意。
4 楼        文友:风逝        2021-02-15 14:40:06
  落雪妹妹家的年和我们老家的年迥然不同,读来很新奇。果然是“十里不同俗”!落雪笔下的文字很有场景感,读着,一幅幅热闹的画卷一帧帧翻过,于是,热闹,欢乐,以及对祖宗的内心深处的敬重,在文字里流淌着,将一方民俗和着浓郁的年味儿,倾心倒出,用心发酵,醉了读者。
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回复4 楼        文友:闲云落雪        2021-02-16 11:32:43
  谢谢温暖有爱又真诚的风姐姐。写年的文太多,我也凑了一把热闹,只是写的太肤浅了。说到过年习俗,各地多有不同,发展到现在,已是非常简约和淡化了,也就在文字里回忆一下罢了。
   今儿大年初五,我们这儿风俗叫“破五”,祝姐姐开心快乐!
5 楼        文友:纷飞的雪        2021-02-15 22:42:30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赐稿流年,期待再次来稿,顺祝创作愉快!
只是女子,侍奉文字。
回复5 楼        文友:闲云落雪        2021-02-16 11:33:08
  感谢流年,感谢雪社!
6 楼        文友:素心若雪        2021-02-17 19:43:46
  耳边依稀还能听到几声烟花绽放的声音,内心的孤寂在璀璨夺目的烟花后显得更为茫然,惆怅从心底蔓延。思绪在故乡的年味里追忆,就像心房里长满了萋莽的青草,寒风拂过,哗哗颤响。”
   ……
   这情,这景着实是穿心夺目,
  
   故乡那亲切熟悉的浓浓年味便涌上心头。今年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回老家陪父母过春节。郁郁的心情一直无法释怀。长久积累的这种思乡之情,在心中生出根须。父母的味道,家乡的年味也就在意识中不断地成长了。成长出了思念,成长出了乡情。远在他乡的人,都有自己故乡的味道。这是地域的味道,是乡音的味道。
  
   拜读落雪美文,学习了。满满亲情勾起绵绵乡愁。问候新年快乐!万事顺遂!
视与荷般静,原同梅样清。
回复6 楼        文友:闲云落雪        2021-02-20 10:15:06
  谢谢若雪妹妹来读并温暖留评!自从父母搬到城里,故乡就很少回去了,关于年的记忆大多都停留在小时候,那时虽然很穷,但人们真的很快乐,现在虽然也很快乐,但多建立在物质上,没有了小时候那种纯粹和简单。
   祝妹妹新春快乐,牛年大吉!
7 楼        文友:石语        2021-04-08 18:10:26
  文字干净利索,是落雪作品的一大特点。用词通俗却精准,是落雪作品的又一大特点。语言生动形象,是落雪作品的第三大特点。比如:稍一愣神,日子就滑进了小年。喜欢落雪的文。
回复7 楼        文友:闲云落雪        2021-04-08 22:19:59
  姐姐的留评令我激动和感动,你把我追求的东西都写出来了,你咋看的那么准呢?我一直一直都想拥有的,虽然目前还没得到,但那是我努力的方向啊。谢谢姐姐鼓励,有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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