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追】山中寻珍(散文)
一
此次进山,我的身上多了一项使命。为了朋友,要去寻找桦树茸,这个任务对我而言,是一种责任,更是一种担当。我的这位朋友是一位糖尿病患者,身体已经消瘦,并且有了一些并发症前兆。我们是多年的好友,在几十年的交往中,让我看到了一个糖尿病患者是怎样炼成的。
他是一名油锯手,在多年的山场作业中,已经磨练出了一个强健的体魄。可是短短几年,怎么就沦为一名糖尿病患者呢?天然林采伐停止,山场封禁,我的朋友难免落寞。他被场子安排去担任更夫,一天天无所事事,差不多都是在傻吃傻睡中度过的。现在的好生活天天都是,不比往年那般穷困。我记得小时候就盼年,总是去翻日历牌,看看新年那一天到。平时的日子太苦了,只有过年才会香嘴香舌,嘴边流油啊。
天天都是好日子,就要出毛病的。他的毛病出在好吃懒做,不去活动,与一头猪没什么两样。只是在长肉的同时,病也跟着生长出来。短短几年,他要靠注射药物来消化体内的糖分,不知觉间人消瘦了,脸苍白了,曾经的衣裤穿在身上,不是紧绷绷的,而是肥嗒嗒,里面可以兜住风了。
我很早就听说桦树茸是治疗糖尿病的良药,良药这个名称是需要去参考的,如果始终有一个依赖的心理,这良药的药性也会减弱。就糖尿病而言,就怕懒。我和他说,如果你天天都和我一起上山,一起去走,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呢?
话说回来,良药还是要去寻,桦树茸有天然胰岛素的美誉,他如果拥有了,相信会给他一些帮助。桦树茸主要生长在白桦树和枫桦树等活立木的树皮下,或砍伐后树木的枯干上。它的菌核呈现瘤状,菌核无柄,直径在二十到五十厘米之间,外表黑褐色,内部为黄褐色,表面深裂,干硬。
我所知道的桦树茸可以生长的树木就这两种,在山上,这两种树木是非常多的,实在不好说哪一棵树上会生长。桦树茸本身的外形就像一个瘤状物,可以把它视为树上的肿瘤,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癌变。一棵树得了这个病,是不是也在一步步地走向死亡呢?这个瘤状物对人体有如此重要的作用,让人想象不到。这个世间有许多说不清的东西,需要我们去认知。
我此次出行,有许多的未知数,比如,桦树茸可能藏在森林的某个角落之中,很不容易找到。或者今天找不到,以后也找不到。世间有许多的东西,不能强求,是需要一定的机缘巧合。相约不如偶遇,如果都有那来自于星辰之外的好运气,我就敢相信,这只手伸出去,再收回来,就一定会有所得。
临出门前,都要抬头看看天。好天气在最近的这些日子里,排列得很整齐,如同迎面开来的一列火车。我登上这一节车厢,便埋头专注于将要到达的地方。此时,我无心去留意四处的景物,锁定目标,心无旁骛。
山下没有粗壮的大树,我所需要的物品不可能生长在小树上,这是首先要肯定的。一声声鸟鸣,有清脆的,有嘶哑的,都不入心。当一声“乌噜噜”的叫声传来,不禁让人浑身一震。声音里也分善恶,让人的感受有着巨大的反差。我有些战战兢兢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果然在一棵落叶松的树梢上,看见了那只恶鸟。它有两只耳朵,一双大大的眼睛,还一眨一眨的,显得炯炯有神。这个家伙怎么一下子就现身在这里呢?感觉这里不是它要来的地方啊!此时,它又“乌噜噜”叫了一声,好像在问候我,“干什么去”?
我把它的声音想象成这个世界最恐怖的声音了,不由地给前面未知的行程蒙上了一层阴影。我的想法来自于很早以前,这个恶名一直都占据在头脑之中。那只鸟就在那里,只是用声音袭扰到我,其余什么都没有做。森林能养育它,自然在承认它的优秀。我既然爱这片森林,就要爱屋及乌,爱森林的全部。这个家伙让人情绪容易失控,要爱它,就是快一些离开,眼不见心不烦,这是目前要做的。
二
山谷之中是阴阳交汇之处。阳光掠过山脉,尖峭的山势便抢先把一片阴阳揽入怀中,就好像是一个固执的鸡婆,挓挲开翅膀,搂住鸡雏。一面山坡的色彩阴暗,树木陷入乌蒙之中,让入目的一切都不明朗。而这一边阳光普照,光线充足,用炙热来形容是不为过的。看不见一点点阴阳,坦坦荡荡的样子,让人心也宽得没边没沿儿。阴阳的分界线在山路上划定,曲曲弯弯,就这么延伸到山谷深处。我不自觉地走到阳光这边,尽管阴暗不断地侵消着路上的阳光,还是在坚持这么做。
山谷里的树木在这样的环境下,混合着不同的树种。地势环境在决定着一切,让树们发生了判断上的错误。云杉最为典型,原本是在阴面山坡上凝聚成一个黑黑的团,此刻却觉得这个团,松散开来,如水波一样流淌下来,并且顺势冲上对面山坡。树木因环境让生长有着很大的差异,这些云杉虽然依旧高大威猛,向上看是不错的,往下看就不是这么回事了。树根一米左右都是腐朽不堪的,我们通常叫它“臭屁股”,是因土壤贫瘠所致。
我在两棵云杉树的后面,看见了一样不一般的东西。那是一棵大柞树,在一条枝丫的下面,有金黄色的一团。树体苍黑,配上金黄色还是很显眼的。我想那一定是一块猴头菇,那可是一件好东西了。我转身上了山坡,来到了树下,便看得很清晰。
猴头菇在山里很常见,它往往都是在夏季里就开始生长了。到了秋季,它充分接受阳光的抚育,整个菌丝的外层,慢慢地变成了金黄色。它那金黄色的菌丝,好像是一根根金黄色的毛发,向上集聚着,并收拢在一起,活灵活现是一颗猴头!本来是来采收桦树茸的,碰到它,算是个意外之喜吧。
这只猴头菇生长在一个枝丫的下面,好像是一个人的腋下,有三米多高的样子。我站在树下却不着急采收,而是站定在树下,一边转,一边去四周的树上去搜寻。在山里有这么一个说法,猴头菇都是呼应地生长的,也就是说,看见一个,就会看见第二个,它们是一对孪生兄弟。果然在十几米开外的一棵树上,发现了第二个。
摘取猴头菇,我自有办法。去树丛间找来两根干枝条,修理好之后,解开鞋带,把它们绑到一起。这根连起来的杆子,就如同一只伸长的手臂,很轻松就把两个猴头菇捅下来。嗬!好大啊,一个足有拳头那么大。我把鞋带重新系好,又继续向前赶路。
三
山谷的尽头是环绕起来的,是没有出路的。如果想走出山谷,就需要翻山而去才行。这里是针阔混交林,松树林立,个个如尖塔高耸入云。白桦树树形高大,圆形的树冠像一把把撑开的巨伞。树木错落有致,却有层层叠叠的感觉,森林的厚重感是那样崔巍高峨,一派秋气迎面而来。
枫桦树在森林的树木当中,占有很大的比例。这种树在森林当中,就是一道风景。它的外皮如一张张薄纸,散开着,风吹来发出“扑棱棱”的响声。在森林众多树木里,它好像个不拘小节,不修边幅的家伙,衣衫褴褛,鞋儿破帽儿也破,其实内心的修为还是很正统的,都是一棵棵实实在在的好树呢。森林里也有衣冠取人的时候,放到它的身上就大错特错。
我上来山坡,融入森林的阴暗之中。幽深之地自有清新之气,树木有呼吸的功能,在这里可以真切地感受到。
很快,我在一棵老枫桦树上发现些端倪来。这棵老枫桦树与年轻一些的枫桦树截然不同。它已经没有了薄如纸张的外皮,不会再发出“扑棱棱”的声音。它的树皮都变成一块块坚硬的大块的鳞片,通体上下如同披上了厚重的铠甲。在大树的上端,粗壮的枝丫间,有一块黑褐色的突起物,我仔细辨别,觉得就是我要寻找的桦树茸了。没想到,来之初想到的艰难,在实际情况面前,还是很轻松的,这倒是在意料之外。
上树是要费些周折的,我仰望着这棵树的高度,不禁盘算起来。山里长大的孩子,别的没有学会,上树的本事还是不在话下的。当然,这些都要取决于树的粗细程度上。细一些的树,手脚能够活动开,便于施展。这是一棵需要两个人才能搂过来的树,谁来了都要掂量一番,爬这样的树还真的需要点真本事呢。
我去附近折了一根木通的藤条,先在地上把它给拧得柔软了一些,让里面的纤维充分柔韧起来。让它完全变成一段绳子,是很重要的,会把安全系数提高许多。把木通藤条环绕树上,两只手抓住两端,两条腿分开攀住大树。用这种套木的方法爬树,还是很简单易行的。树干有五六米的高度,通过这一段就可以攀上枝丫,也便完成了爬树。
我爬得过程很自然,很舒服,也让我很得意,甚至都想哼哼两声爬树进行曲,来抒发此时的快感。当我来到了两三米的地方,突然从斜刺里杀出一个黑乎乎的家伙,在我的面前晃了一下,并发出“叽叽”的尖叫声。我心中一凛,猝不及防,一下子摔了下去。人在掉落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不好的闪念,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身体怎么就躺到了一张弹簧床上了呢?啊!是厚厚的腐殖土救了我,这块土地好像一双大手,把我轻轻接住。
是一只松鼠在捣乱,它的窝在树梢上,我爬上树来,大概是害怕侵害到它,在做自卫呢。我忙爬起来,捡一根枯树枝,掰断了充当子弹,恶狠狠地扔上去。它忙从这棵树窜到另一棵树上,并很快在眼前消失。遇到这个小意外,让我感到了获取的艰难。我们这里有一种说法,就是每一个大货的旁边,都会有一个忠于职守的守护神,这只松鼠不会就是吧?呸!这个家伙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它还保护谁?
我没有再迟疑,继续攀登,为了朋友两肋插刀,这点困难就不在话下了。当然,攀爬的过程中,还是心有余悸地观察四周的情况,怕那只松鼠再来袭击。
这是一块桦树茸,不是很大,却有十足的成色。采下来也不难,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就掰了下来。
天色尚早,爬山和爬树的过程中,不觉出了一身透汗,觉得十分爽利。掂一掂这块桦树茸的重量,心里还是很满意的,觉得回去可以交差了。我想如果我的朋友如我一般勤劳,断然不会得病,依靠什么灵丹妙药,都不如自身锻炼,这才是最好的治疗方法。哪天再上山,还是把他拉上山才好,我想用不上多长时间,他的身体就一定能恢复如初的。
生命需要呵护,山林里宝藏,一路登山,才是为身体健康寻宝。桦树茸,是宝贝;寻桦树茸,是写给朋友的一路激励语。
故事牵人心,笔峰了得,这样美文深受欢迎,谁人不藏猎奇心。
新春快乐孤独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