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在哪和谁一起过大年？这是多年来我老母亲十分看重的一个大问题！大过年的，就让我说说我们陪老母亲过年的小镜头吧！
　　 先父在世时，二老一般都是自己在乡下老家过年。我们七个儿女成家后，只负责年前为老人准备年货，大年初一开始，我们才陆续回老家为父母拜年与团聚。
　　 老父亲过世七年来的头二年，老母亲还不太怕爬五楼到县城我家过年。老人家一生要强，即使儿子再三恳求驮妈妈上楼，可妈妈总是不答应我，就是要倔强地抓着楼梯扶手，自己慢慢地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挪上楼到我家。
　　 那两年，按照妈妈的时间安排，一到除夕上午，我就会找辆车子到老家把母亲接到我家过年。大年初一天没亮，我们就早早地起来，吃过早茶后，立刻再和母亲一起搭车回老家老屋，等开门放了鞭炮，妈妈那年过年的那颗心才算完全安顿下来！
　　 自2017年起，母亲平时哪也不想去了，过年更是不愿动身。我们兄弟就随老人意，在老家陪母亲一起过年。
　　 连续四年，都是家住南京的老大哥或无锡的四弟，或一起或错开回来陪妈妈过年。他们说一年到头的平时每天陪母亲的时间较短，过年时就多些弥补吧！
　　 可这个辛丑牛年却不同以往。年前因国内疫情出现零星反弹，多地防控特别谨慎，“就地过年”，很快在全国形成了共识。于是，不等母亲开口问，我就早早地表态：母亲别担心，今年由我陪您过大年！妈妈这才放了心。
　　 我的儿子儿媳在机关上班，一直非常忙碌，他们一家三口又与我们夫妇分开过。爱人因高级职称，还在县医院产房没早没晚地上着班。我向来一直怕麻烦任何人，所以年已花甲的我，才平生第一次，在腊月二十六，就把家里的对联很早地贴好，随即跨上自行车，哼着小调调，踏上三十五里路，把陪母亲的老大姐换回家，让我来一心一意地陪老母亲，过一个牛气冲天的大年！
　　 记忆里单独由我回老家老屋陪老人家过年，这还是老父过世七年来的第一次，也是一九八八年我结婚成家三十三年来的第一次！
　　 如何把第一次在老家陪老母亲的年过得开心舒坦，是我半个月来一直在牵挂的唯一大事。好在八十九岁的老母亲头脑非常清楚，过年的一切仪规，能够完全谨遵老母指示行事。
　　 备年货的事，一点都不不复杂。蒸方糕、蒸包子和炸肉丸的事，大姐、二哥和我，早在腊月十五前后就忙好了。我只需跑几趟街，买回鱼肉、豆腐、团粉、花生、向日葵等吃的年货，还有过年祭祀用的各种祭品，还有门对、鞭炮之类的。
　　 打扫除是我一直特别讲究的事。我是一个洁癖比较严重的人，平常陪母与同胞“换班”一到老家，我几乎都是先打扫一番卫生，在连续陪母亲的几天里，我也会随时清理打扫。有时可能是讲究得过了头，还时不时地听到妈妈不习惯的责怪声。后来我对妈妈说：网上讲的，财神就喜欢干干净净的人家，稍一邋遢，财神爷就会被吓跑喽！妈妈这才不管我怎么打扫。
　　 首次在老家过年，打扫卫生更不同平时。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二哥开车带妈妈和大姐上街洗澡，我花了一个时辰，把四间老屋里的吊顶和四壁，已经好好地打扫了一遍。除夕前几天，我每天都要打扫一两个小时，重点放在平时不太注意的众多门窗和室内外的犄角旮旯，单清除五扇门上多年浆糊贴门对时留下的斑斑垢迹，我就花掉了大半天时间。
　　 除夕前一天，是我们家祖传的祭祀日子，老母亲一贯十分考究，我自然是惟母命是从。
　　 上午九点，母亲喊我看着她的祭祀操作。妈妈先搬了一张凳子到屋外，又亲自在煤气灶上点了两捆香，放在屋前的水泥地上，随后在面盆里摆放了一块猪肉、一扎葱和一把撤了一些盐的石刀，再将面盆端放在凳子上。
　　 妈妈指挥我说：开始敬菩萨了！要我先放一挂鞭，再磕三个头，口里念着谢天谢地谢菩萨！我还擅自加了几句“阿弥陀佛。”然后我再用石刀在肉上划一下，敬菩萨就礼成啦！
　　 这一礼仪，我还是第一次全程见识。以前有幸听一位大德说过，要敬真正的佛，不是在寺庙里那个像，而是家里年迈的父母亲！当时我在想，在陪老母亲敬天敬地敬菩萨时，难道不是又在敬拜家中老母亲这一尊活佛么？！
　　 佛菩萨敬后便是祭祖。说到祭祖，其实早在腊月二十七下午，母亲就和我一起，到离家不远的祖坟，为列代祖宗送了“压岁钱”，也就是为我四辈祖六坟墓烧了祭品。
　　 我近九旬老母的福体一直很不错，平时儿女陪着时，三顿饭老人家都要亲自煮。过年祭祖了，老母亲肯定是亲自下厨，六个老常规的供菜，做得更是精心细致。
　　 在家祭祖，我的任务就是整理正堂里的桌凳，严守规矩在八仙桌上摆放十一双筷子，然后将母亲烧的饭菜，逐一端来摆放到桌上。然后开亮家里的照明灯，再走到室外向东南向合掌，口念今天是小三十晚上，请三代老亡人（已故先人）家来吃饭拿钱！
　　 然后就和老母亲一起，在正堂里适量烧一些纸钱、冥币和妈妈多日来折叠的“元宝”。母亲一边看着我蹲在地上烧祭品，一边诉说着子孙们一年来孝亲敬祖的种种善行，一边祈求着祖宗保佑子孙兴旺发达。
　　 祭祀礼成时，妈妈说：我年纪也不小了，只能行躹躬礼了，就让我三儿子代表子孙们，为祖宗磕头吧……
　　 我想，把过年家里小型祭祖的主要仪规，尤其是老母亲对祖上的诚敬言行记录下来，让我族后生晚辈们看一看，目的不在形式上的所谓迷信活动，而是让子孙们也能连通祖德，传承孝悌忠信家道。因为敬祖孝亲，才是己立立人、己达达人的能量种子，才是谦恭和人、敬业爱国的生发根本！这就是我们华夏民族自古以来民风淳朴的信仰渊源啊。
　　 遵照老母亲安排，除夕上午我的主要任务是贴门对子。
　　 正当我开贴时，突然门前开来了一辆轿车，一看原来是儿子送他妈妈春凤来了！
　　 “乖乖！是我家三儿媳和大孙子来啦！怎么不打电话说一声啊？”老母亲眼尖口快，满面春风。
　　 “我们就是想给老太师一个惊喜啊！我是临时调班，来一起陪您老人家过年的啊！”妻子搂着婆母说。
　　 我问：“乖乖！儿子工作这么忙，你怎么有空来的啊？”
　　 儿子抱着我说：“爸爸陪奶奶过年，我们晚辈至少也要送年礼给奶奶和爸妈啊！不过我马上还要送岳父母到滨海港，为您儿媳的奶奶送年礼呢。”
　　 一番热闹后，儿子又出发了，妻子一会儿和我一起贴门对，一会儿帮母亲忙中饭。不知不觉中，除夕一个上午，就在这不停的笑声中过去了。
　　 我有午休的习惯，等我一觉醒来时，发现妻子还在与母亲说笑，同时还为我的打扫除在“拾遗补缺”……
　　 一切准备就绪。晚饭要吃好时，妻子说：“今年的春晚我一定要好好地看一看，往年春晚时一直在忙……”
　　 老母亲说：“我平时眼睛不让看电视，马上要热闹的时候，喊我和你们一起看！”说着母亲在妻子的护持下洗洗先上床了。
　　 晚八点，春晚准时来到。妻子把准备好的压岁钱送到母亲床头，轻轻地说：“老太啊！热闹到了，看春晚喽！”
　　 老母亲和我们看了一会儿，就感到眼睛有点吃不消，要回自己房间休息。妻子说：“我马上也要睡了，明天一早，儿子还来车接我，七点半我要赶到医院值班呢！”
　　 “喔！那我赶紧休息了，明天还要起早做饭给你们吃呢！”母亲哪象九十岁的人啊，我们快六十岁都赶不上！
　　 看着我放了关门鞭，母亲才笑哈哈地上床睡觉了……
　　 我这才一心一意地陪着妻子，一边看着一个个精彩的春晚节目，一边听着她不轻不重的鼾声和千家万户不停息的鞭炮声……
　　 大年初一凌晨五点多，我们起床时，一看母亲已下地了，赶紧为老母亲拜年，相互一番吉祥话语后，一开门才发现，满天都是浓浓的大雾，面对面都看不见人！在电筒强光的照射下，我才安全地放完了开门鞭炮！
　　 回到屋里，我问春凤：“下这么大的雾，儿子还来接你上班吗？”
　　 春凤说：“昨天说好的，没想到今早有这么大的雾，快打电话让儿子不来吧！我马上再想办法上班去。”
　　 我刚拿手机，儿子电话来了：“爸爸新年好！请您快发个定位给我！”
　　 “你到哪儿啦？”
　　 “我已出发快一个小时了，还有两公里，但我实在找不到往奶奶家的岔路口了！”儿子说得很一当。
　　 我立刻给儿子发了定位。总共二十公里路，竟然开了一个小时！我从来没看过这么大的雾。
　　 我们娘儿仨左看右看，左等右等，十几分钟后，儿子的车子才到家！儿子一下车，就给奶奶和我们说上拜年话，送上压岁钱。
　　 我说：“雾这么大，你怎么敢开的？我们正准备让你妈妈和值班的同事协商等雾散了再去呢！”
　　 儿子说：“那哪行啊，妈妈同事也要下班回家过年呢！没关系的，路上车子不多，就是开得很慢！”
　　 很快吃过早饭，儿子又送他妈妈上班了。一个多小时后，他们才来电话：准时到班，安全到家！我和老母亲这才放下心来。
　　 随后老母亲就接着一个又一个的拜年电话；我也一直在微信、电话和邻里的互致拜年之中……
　　 大年初二，家住盐城的二哥微信告诉我，他上午回射阳县城亲戚家吃中饭，下晚来为老母亲拜年，打算陪母亲到初六一直到大哥回来！
　　 正在我与老母亲说着苏南的四个兄弟姐妹时，大姐和她的大儿媳、大孙女，坐着大外甥的车子前来拜年了。中午，我们吃了外甥媳妇巧手特制的她老家山西临汾鲜美的手擀面，我这才踏着我心爱的“宝马”自行车，回县城自己家应酬往来了。牛年陪母过大年的任务，这才算胜利完成啦！
　　
　　 今天是西方人所谓的情人节。我是东方的一分子，请允许我将此小文，献给情比海深我的老母亲吧，献给情意愈来愈浓的我老伴春凤吧，献给家里家外所有的亲人吧！
　　
　　 辛丑牛年大年初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