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风】熬过2020,迎来我生命的春天(随笔)
一
2020年,转瞬即逝。
这一年对于我来说,无法像以往的每一年,过去就让它过去了。
我是一个对病痛并不陌生的人,17岁那年就迎来人生第一场大病。
人生若经历过一场大病,对生命就会有一个重新的审视,哪怕你还只是一个不太成熟的孩子。
当然一场大病对于一个17岁的孩子和一个50岁的中年人来说,带来的思考和压力是不同的。一个17岁躺在病床上的人,他想的更多的是之前有意和无意犯下的各种错,一场过早而来的大病会让他产生很多自责,并像信教徒一样从心里去深深忏悔。
他会躺在病床上,后悔曾经不止一次地顶撞爸妈,后悔常常蛮横无理地欺负妹妹,更后悔有一次姥姥求他打开录音机想听戏,他却不耐烦地拒绝,事后,姥姥失望的表情却让他记一辈子……
17岁那年的病,会让他比16岁更懂事,但是,还不能够学会珍惜,尤其是珍惜身体。再大的病在他看来也像感冒一样会很快痊愈,且痊愈之后不留任何痕迹。
二
2020年元月,新冠疫情呼啸而来,武汉立即宣布封城,整个大中国随即也行动起来。我们这里宣布禁行的第三天,我感冒了,而且低烧咳嗽。
我没有武汉旅居史,也没有与中高风险区人员接触史,近期更没有外出,家人与我经历相同。我坚信自己只是普通感冒而不是感染新冠(事实也是如此)。家里没什么感冒药,只有感冒胶囊。吃两粒后,体温下降了。
只是这样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药效过后,发热又卷土重来。第3天是这样,第4天还是这样。一周以后依然如此,我心里开始着慌。
家里的消炎药只剩阿莫西林,我在微信里向亲戚们求助,药店已经禁售感冒类药和退烧药。
我的体温从低烧开始向38度以上攀升。我吃下抗生素和退烧药,再不停地喝水降温,白开水淡盐水交替着喝,然后喝出一头大汗。
然后,大汗之后体温下降,然后,对,又是然后,没多久又发起烧来。
我开始感觉到,每天吃的那些药不但无效还可能产生耐药性。首先发热不再有规律,便秘更加严重,体温开始向新的高度冲击。最难受的时候,咳嗽加重,痰变多,气短,气促,每天都会烧到39度5以上。为了防疫,这个时候,本市内所有医院暂停其它门诊。
没有医生,没有对症可下的药品,我只能靠毅力和免疫力还有运气与病毒和细菌作战。
三
确切地说,一年前我的身体就开始出现一些状况,比如爱感冒,感冒后易发烧,几十年的五更泻突然无来由地变成严重便秘。这让我很快变得厌食,吃饭变得特别挑剔,体重下降。
如果当时这一切让我足够重视,马上看医生,好像,大概,也许,2020年就没有这一场劫难了吧。
我之前在网上无意看到这样一句话,身体莫名其妙地消瘦,有可能是癌变的信号。此时,我不由自主地将自己对号入座,虽然半信半疑,却也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我暗示自己要坚强,要乐观。同时也坚定了不看医生的执念。我的理由很简单,如果是头疼脑热的小毛病,无需住院。如果是什么绝症,那么现在医院的技术,也回天无力。
于是,我自作聪明地做出这个决定,给2020年的自己挖下一个大坑,差点将自己掩埋。更可怕的是,从我做出那个决定开始,已经在潜意识中把自己看成一个绝症病人,而且讳疾忌医。
四
二妹安慰我说我很幸运,说我的体质其实很好,高烧这么久,没有烧出心肌炎。二妹的话对我并没有什么鼓舞作用,因为我一点也不了解心肌炎是一种什么病。
我不想回忆4个月的高烧,每天经历怎样的身体不适。我只想说,自从发烧开始,我不想吃饭,几十天后,身体暴瘦30斤。站在镜子前的我,可以用一个成语来形容,那就是形容枯槁。
看着镜子中双腿发软瘦到脱相的自己,心底不止一次飘过那个字。
我试着劝自己。然后,又试着去说服爸妈去接受万一的事实。妈妈是个乐观坚强的女人,她从不想不好的事,立即打断了我。可是我看着日渐颓灭的自己,我的信心早已大打折扣。我只能背着他们偷偷掉泪。
父亲听了我的话立马反驳:那不行,你必须好好活下来,你以后不把我们好好打发走了,你就不能说自己走。
他的话说出来充满了悲怆感,让我一下子觉得羞愧难当和更加难过,但却将我从极度悲观中拉了回来,并在心里升起一股力量,是啊,我怎么就这样轻易放弃自己,不管年迈的双亲。
五
我不再强烈地抵触看医生,2020年5月8号下午,在亲友的帮助下,我住进了医院。
没有几个人知道我躺在CT机上的心情,外面排队的病人和家属以及操纵CT机的医生,他们根本想不到我是以一种赴死的心情在做CT,而心态却出奇的平静。
我在病房等到了大妹带来的好消息,说我是肺气肿、肺大疱伴肺部感染,我的担心只是虚惊一场。
我决定来医院的时候,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万一真成万一,把有用的器官无偿捐献。当然我不保证事实面前真的能坦然面对,但必须做到人前不乱。
现在病情要比预想的好得多,心里确实一下轻松多了。我想我的亲人们应该比我更轻松。因为我知道,病到这个地步,纵使不是恶疾绝症那些,康复的过程也不会一帆风顺。这件事只有我这个当事人才会去考虑。
26天以后,我好转出院。
上世纪1987年和1994年,我曾先后两次住院,并住在同一个医院同一个科室。87年那场病,来势凶猛,住院一个月都高烧不退,等到彻底退烧,已经住院45天了。
出院后我发现,无论你怎么锻炼怎么调养,身体的那股最强元气再也回不来了。也就是说无论你怎么看去健康,你都不如从前健康,相对于之前的你,永远是亚健康。
1994年我再度感觉身体不适住院,医生说这次必须规范治疗,否则后患无穷。为了保证治疗效果,我还做了药敏试验。
住院将近一个月后,医生说我病情稳定,回家保养吧。
我被爸妈欢天喜地地接回家,并做了一顿好饭庆祝。人生如戏,必有反转。出院第二天,我就出状况了,而且问题显得比住院时还严重。
我和爸妈都不知所措。
有的亲朋好友邻里同事闻讯我出院还没来得及前来祝贺呢。
刚出院又要回去住院,这是什么剧情?
一个令人头疼又尴尬的情节。
最后我说服了爸妈,在家按医嘱继续吃药。因为事实很清楚,这一个月的治疗,显然疗效一般,再说,这本来就是个慢性病,而且再住院也超过了我的心理承受极限。
还有,我不止是个病人,也是一个年轻人。没有什么疾病,可以羁绊住一个无知无畏的年轻人追求梦想的脚步。何况,有多无知就有多无畏,本该继续静养的我,无惧与病同行,不安分地离开家选择了一条奔波动荡的旅途,希望年轻的时光能够收获更多的意外惊喜和刺激,让火热的青春充满冒险精神的光芒。
六
今年人类最大的麻烦事是新冠。我最大的麻烦事不是新冠,却因新冠而起。春天我因新冠延误住院,冬天,又因延误的病情导致旧病复发。
2020年12月1号,我住进17岁第一次生病时住的那家医院。
还是那个熟悉的科室。
只是时过境迁,病房不再是当年的模样,医生和护士也不再是当年的人。于我而言,在这里一切都变了,一切又都没变。我站在病房的走廊,看着窗外熟悉又淡忘的风景,往事如烟浮起,心中感慨万千。
病房里的病人一直轮回着,有初发病人,也有复发病人,病床从来不会闲着。这个世界永远就是这么好笑,你在外面看到再多的人健身,医院里的病人一点也不会减少。
护士让我躺在刚出院的那个病人腾出来的病床上,给我打上吊瓶,插上氧气。我闭上眼睛,想起94年出院一个多月后,药敏试验结果出来了,我当时口服的四联药中有一种耐药。
复查的时候,医生给我调整了处方。
之后的每次复查,恢复缓慢,但我一直按医生的嘱咐继续口服药治疗。
我并不在意每次复查的结果,也没查找原因,病菌在年轻茁壮的身体里并不嚣张,我基本可以无视它的存在。
主治医生来病房对我说,做一个耐药基因检测吧,最好是快检那种。
我说,行。
我问医生,如果耐药怎么办?
医生说,有药可治,就是药贵些。
一周后,基因检测结果出来了,我不但耐药,并且还是广泛耐药。
亡羊补牢未为晚也,就是这次亡羊太多,哈哈!
七
医生又给我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说我血检发现丙肝抗体阳性。
有点祸不单行啊,我苦笑一下。
医生安慰道:“你这个问题不大,抗病毒治疗即可,大约吃三个月的药就可以痊愈。”
医生问了我一堆我回答全是否的问题,比如有没有输过血,有没有在外面打过针,有没有吸毒史,密切接触者有没有丙肝病人等。
血液标本送北京检测丙肝基因分型,结果是2A,我百度了半天也没搞懂2A倒底是啥意思,但查到了对于丙肝2A型的治疗,效果较好的药是一种名字叫丙通沙的药。
不出所料,医生也向我推荐了这个药。
药是好,就是价格不友好。
医生告诉我,这都不算贵了,几年前,三个月的药费得十几万。两种病,都不是小病,有药可医,真是万幸。两种病,都是呑金兽,也是不幸,但也得认了。
八
这篇随笔断断续续写了几天,写到现在,该结尾了。因为又一年的春天来了,希望它也是我生命的春天。
2020年好像除了留给我一身病,还有精神伤害,哈哈。
也许一切都是宿命吧,比如2020年欠下的债,注定要用2021年偿还。好在回到家的感觉很好,对症用药的感觉更好。花开春归来,2021年春,我必须要发自内心地说一句感谢的话:感谢白衣天使,让我涅槃重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