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影蓝湖
　　
　　 夜色弯下
　　 这高山上的湖泊
　　 静静的卷在山谷里
　　 一只雀子的声音遮挡瞳孔
　　 这里不见水流，村庄的苍茫赶走虫声
　　 岁月停在这里
　　 远山如龙，吞噬着年轮
　　
　　 随一枚叶子落下
　　 我收集四季
　　 开始研究马铃薯的染色体
　　 举起犁铧
　　 看见一群老人围着柴火在痛饮
　　 今晚煮的香樟
　　 或者淡了，或者浓了
　　 都不重要
　　 时间还很早，过了夜仍然要去嘎麻大山收割剩下的荞子
　　
　　 顺着山路，砍下青杠、白杉
　　 藤条在火里燃烧
　　 杉木足以容得下一个人
　　 在不远的山野
　　 鸟从一棵树跳到石头上
　　 模拟山谷的哭声
　　 从头到尾，都沾满牛粪
　　 锈得扉薄镰刀，割断趾骨
　　 疼痛进这水里
　　 尾随着一条游泳的鱼，游来游去
　　
　　 在山梁子上，用歌声喂牛
　　 庄稼瘦得可怜
　　 养不活明天
　　 静静的，躺在衫木上
　　 数路边的荞杆的骨骼
　　 把每一根枯草的尸体擵上标记
　　 最后，把自己埋葬在这雪影蓝湖
　　
　　 ◎赤水河源
　　
　　 从山脚的沼泽地挤出来
　　 又从高高的山崖滚下
　　 是这声音把季节阻隔，山顶上的雪还未融化
　　 跟随着水
　　 种下樱桃，种下红豆杉
　　 前天，我们还嘲笑莾撞
　　 春风来了
　　 茅屋上的青苔丰满起来
　　 燕子在收割贫穷
　　 慰籍一把锄头的疼痛
　　
　　 穿过沟沟壑壑
　　 水从一头流到另外一头
　　 高梁从粮食变成了乙醇
　　 足以让田地富有，还有高山微醉
　　 到了某一个地方
　　 水不是水
　　
　　 夕阳又落下山头
　　 问谁归来
　　 我站在那沼泽地里
　　 看到一群牲畜在啃着草，踩着粪便
　　 水在流淌着
　　 炊烟打着一个一个的结
　　 人们举起杯子
　　 喝下这最好的赤水河源的水酿的酒
　　 醉了，已将近是黄昏
　　
　　 ◎拐了个弯弯
　　
　　 柿子树落完最后一枚果子
　　 墙角拐了个弯弯
　　 是一颗落叶的影子
　　 补记祠堂里刻漏的辈份
　　 一个姓氏在这里繁衍、消失
　　
　　 黄昏、风在纠缠
　　 炊烟拐了个弯弯
　　 看望村口
　　 牛不耕地，狗不咬人
　　 阿爸的声音逐渐颤抖起来，似乎已经快滑落凹陷了的下颌骨
　　
　　 从石灰窑梁子下来
　　 山路拐了个弯弯
　　 老瓦房已经破旧不堪
　　 轩窗上的纹像，神柜上的图腾
　　 轮廓依旧很饱满
　　 以至于布满烟尘的植物，用名字哄着我吞下
　　 延长病了很久的年龄
　　
　　 溜沙河卷缩在彭家寨子
　　 以萨沟拐了个弯弯
　　 水，哭了
　　 新娘归来不是新娘
　　 汉子归来不是汉子
　　 山谷的寒气，未醒的酒肆
　　 延迟十里，等待一棵柳树的嫩芽
　　
　　 雪还是在冬季抵达
　　 村庄拐了个弯弯
　　 我在野外挖了两个坑
　　 把一个树堆下的雪花赶到另一个树堆下
　　 把一个沟里的蚂蚁引到另一个沟里
　　 等我回来
　　 村口再也没有狗
　　 村里再也没有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