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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人物
　　 范金秋——退休老人
　　 吴本月——退休老人，曾是范金秋的同事。
　　 范浩——范金秋的儿子，在职员工。
　　 焦兰薇——范金秋的儿媳，在职员工。
　　 范新锐——范金秋的孙子。
　　 购房户
　　 二、地点沂蒙地区某县城。
　　 三、当代
　　 第一幕
　　 上午。
　　 120平米楼房。客厅：左边也是一个长沙发。右边是两把藤椅，中间是一个实木的大茶几。
　　 幕启范金秋正坐在左边的沙发上喝茶。
　　 范金秋：（独白）干了一辈子，晚年总算还不错。这得好好感谢共产党呀。
　　 门铃响。范金秋开门。吴本月从右上。
　　 范金秋：是你呀，老弟，是哪一阵风把你刮来的？
　　 两人边说边坐到沙发上。吴本月坐在右边的一把藤椅上。
　　 吴本月：西北风刮来的。哈哈……
　　 范金秋：大概三年没见了吧？忙的什么？
　　 吴本月：退休后我就回家了，过起田园生活来了。
　　 范金秋：那很好，我也羡慕。
　　 吴本月：我把老宅子翻盖了一下，又添了点家具，就跟新的一样。我整天到河边去钓鱼，一钓就是一天，很快活。
　　 范金秋：我也羡慕。
　　 吴本月：老兄别说恣话了，住着这么好的楼房。
　　 范金秋：也是，这在过去，做梦也想不到呀。
　　 吴本月：是呀。
　　 范金秋：我感觉很满足了。儿子工作单位不错，事业单位，闺女也好样的，工资都不低。他们都很孝顺。
　　 吴本月：是很孝顺。
　　 范金秋：孙子今年大学毕业了，还没找到工作。可楼房已经买了，也是一百二十平米的，比我这还好。他爸爸想叫他考公务员，他好像不愿考，不知什么想法。就这点我还惦记着。
　　 吴本月：老兄惦记的太多了，有他的父母惦记就行了。人家楼房都给他买了，孩子多大的福气呀。
　　 范金秋：是呀，俺家的家风就是好。我对儿子好，儿子对他的孩子也好。
　　 吴本月：那是。
　　 范金秋：其实呀，人这一辈子，奋斗来奋斗去，也就是为了孩子过上好日子。
　　 吴本月：那当然。
　　 范金秋：你的孩子怎样了？
　　 吴本月：我没有你那个能力，也缺少你那样的亲情。我的两个孩子都在深圳打工的。他们也买了楼房，可他们都是自己挣的。我给人家几万块钱，人家都不要。
　　 范金秋：你的孩子也不孬，咱们的命都还行吧。
　　 吴本月：不，你比我强。
　　 范金秋：我最自豪的是，我的儿子和儿媳出奇地孝顺。
　　 吴本月：那我馋不来了。——你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范金秋：一个星期了。
　　 吴本月：这楼房什么时候买的？
　　 范金秋：大概两个月以前。
　　 吴本月：买楼房的时候，你儿子没跟你要钱吗？
　　 范金秋：要过。光凭他们的工资买一座楼都不容易，他们连我孙子的楼都买上了，你想我不帮能行吗？再说，我留着钱做什么，我退休工资也不低。
　　 吴本月：你帮了你儿子多少钱？
　　 范金秋：五十万。我一辈子就攒了这些钱。
　　 吴本月：房子多少钱？
　　 范金秋：七十万。
　　 吴本月：我问个事，你别犯恶，不要认为我是挑拨你们的家庭关系。
　　 范金秋：你说吧，咱俩是一辈子的朋友了，你说什么我都不犯恶。
　　 吴本月：那我就说了，你觉得你儿子和儿媳在你买楼那段时间对你特别孝顺，还是现在特别孝顺。
　　 范金秋：（若有所思）没大感觉出来。就是那段时间，我住在老家的时候，他两个人回家的次数很多，每次都带着些好吃的，他们知道我爱吃羊肉，每次都带羊肉。你知道现在羊肉价格很贵，好十块钱一斤呀。
　　 吴本月:（笑）看来还是孩子在身边好。像我的两个孩子，千里迢迢的，一年来家一趟就不错了。
　　 范金秋：是呀。我闺女也经常来。离我也不远。
　　 吴本月：你买这楼房的时候，你闺女什么态度？
　　 范金秋：她叫我把房产证办好，房主要写清楚。
　　 吴本月：房主写的谁？
　　 范金秋：这个我也没问，儿子和儿媳妇办的。
　　 吴本月：你不该不问。
　　 范金秋：我问那个做什么。到这把年纪了，一切靠儿子。房子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早晚还不是儿子的？
　　 吴本月：（笑）老兄想得开，可是咱还活着呀。
　　 范金秋：活着，不是活得很好吗？咱有退休工资，孩子也孝顺。
　　 吴本月：你平时看电视吗？
　　 范金秋：看呀。
　　 吴本月：我从电视上看到，这几年因为房子问题闹得不可开交的很多。
　　 范金秋：我也看了不少。那是因为他们家风不好，做父母的缺少亲情，太自私。
　　 吴本月：我羡慕老兄的家风。老的大方，善待儿女，儿女孝顺，对父母也不吝啬。
　　 我就办不到。因为现在世风不行了。
　　 范金秋：世风那只是个环境，关键还看自己。我就不受那些坏风气的影响，儿子儿媳都不是那样的人。
　　 吴本月：一切都是变的呀，老兄。
　　 范金秋：（警觉）你什么意思，老弟！
　　 吴本月：没什么意思。
　　 范金秋：老弟，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就凭我现在的感觉，我的儿子是真正的孝子，儿媳也是贤妻良母那类人。孙子为人也不错。这样，我再疑神疑鬼的多心，那就不对了。你说是吧。
　　 吴本月：那是，那是！像你这样的好家风，全中国找不出几家。
　　 范金秋：这也是命吧。晚年国家发这么多退休金，孩子又孝顺，真是神仙过的日子呀。
　　 购房户上。
　　 范金秋和吴本月都站起来。
　　 范金秋：你是？
　　 购房户：我是买房子的。大爷，您什么时候搬家？
　　 范金秋：什么时候搬家？你这话怎么叫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呢？
　　 吴本月已经看出门道来了，在一旁看戏。
　　 购房户：怎么摸不着头脑？
　　 范金秋：这是我的房子，我为什么要搬走？
　　 购房户：你的房子？
　　 范金秋：我的房子还假了吗？
　　 购房户：告诉你吧，这原本就不是你的房子。（出示房产证）你看看卖主是谁。
　　 范金秋：（看房产证）范浩，焦兰薇。
　　 购房户：大爷明白了吧。
　　 范金秋：这两个人，一个是我儿子，一个是我儿媳妇，我们是一家人呀。
　　 购房户：法律不讲这个。
　　 范金秋：法律不讲亲情？
　　 购房户：法律是铁面无私的。。
　　 范金秋：那——这房子怎么成了你的了呢？
　　 购房户：你看你这老人，你又不痴呆，怎么连这点都不明白呢？
　　 吴本月：老兄，也不知是你装糊涂还是真糊涂。这房子原来的房主就是你儿子和你儿媳的，你没有份儿，现在他们把房子卖给这位叔叔了。
　　 购房户：这位大叔给你说明白了，那就不用我解释了。你准备一下马上搬走，我急用这房子。
　　 范金秋：啊？这房子我搁了五十万呀。
　　 购房：我们不管这些，我们是按照程序来的。房子我已经一把付给你儿媳了，九十万，这房子当然是我们的了。
　　 吴本月：老范，反正都是你一家子，亲情牵着你跟你儿子儿媳，肉烂在锅里，你还说什么！
　　 购房者：老人家，我们不管你们家庭关系怎么样，我们只知道这房子是我们的，房产证在这里。
　　 范金秋：（耷拉下头）唉，我该死！
　　 吴本月：这结果是你造成的，后悔不中用了，你还是老老实实搬出去吧。
　　 ——幕落
　　 第二幕
　　 当天下午
　　 范浩楼下地下室外。
　　 范浩和妻子焦兰薇正指挥搬家工往地下室里抬家具。
　　 范金秋：您两口子真使得出来！
　　 范浩：爸爸，你理解吧。现在是市场经济，人家都炒房子，赚了很多钱，咱们也得赚点。
　　 焦兰薇：你那么大年纪了，一个人住120平米的房子，空空荡荡的，有什么意思！房子太大，没个人气，要遭灾的。
　　 范金秋：都是您的理，我算服了！
　　 范浩：咱这地下室也不小，你一个人住着很宽快。
　　 焦兰薇：再说，你住在这里，俺照顾你也方便。买菜呀什么的，我们下班就给你捎过来了。
　　 范金秋：真孝顺，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可是，我真后悔呀，范浩呀，你的良心一点也没有了吗？自从你娘死后，多少年了，我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供你上了学，一直供你大学毕业，找了工作。我老了，还有口气，这就成多余的了！
　　 范浩：谁那么说的？我心边上也没觉得你是多余的。
　　 范金秋：是呀，我还有工资呀。
　　 焦兰薇：谁稀罕你那点工资，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范金秋：这话还有点人性味。
　　 范浩：你现在还能动弹，还能自理。可你别忘了，你还有不能动的时候。到那时候，谁来伺候你？还不是我跟兰薇！你有工资，可是你还有连工资都没有能力去领的时候。
　　 范金秋：也是。可是，那房子……
　　 范浩：你还提那房子的事，真是越老越糊涂！
　　 范金秋蹲到地上抱着头，掉下泪来。
　　 范金秋的孙子范新锐骑电动车上。看到这场面，露出奇怪的表情。
　　 范新锐：爷爷，你怎么啦？
　　 范金秋：新锐来了。这不是，你爸爸把我那房子卖了，叫我住在他的地下室里。
　　 范新锐一下子明白了，跑到爸爸妈妈跟前。
　　 范新锐：爸爸，妈妈，你们为什么把爷爷的房子卖了？
　　 范浩：这辈儿不管那辈儿的事。你复习考你的公务员吧。
　　 焦兰薇：范浩，你不要管闲事了，这房子根本就不是你爷爷的。
　　 范新锐：主要是爷爷出钱买的。
　　 焦兰薇：可房产证上分明写的是你爸爸和我的名字。
　　 范新锐：好啊，你两口子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来！（转身对搬家者）大家不要往里搬了。搬到那边，二号楼二单元三楼东户。
　　 搬家者不解，迟疑。
　　 范浩：新锐，你是怎么啦。这个家我还说了算！
　　 范新锐：你说了算就要主持公道，你们两口子干的事够缺德的！
　　 范浩：你……（气得嘴唇哆嗦）唉……
　　 焦兰薇：范浩，你把你爸爸气上这样，你还有点孝心不？
　　 范新锐：你们把您爸爸气得哭，您还有点孝心不？
　　 焦兰薇：你爸爸为了你操碎了心，供你上学，十几年来从没缺着你花，直到你大学毕业，这又给你买了房子，托人给安排工作。俺两个人大半辈子的血汗都浇到你身上了，可你不知道感恩，叫你爸爸不伤心吗？
　　 范新锐：我爷爷为了我爸爸操碎了心，供应他上学，十几年从没缺着他花，直到他大学毕业，又用自己辛苦攒的钱给他买了房子，结了婚。可以说，爷爷大半辈子的血汗都浇到爸爸身上了，可爸爸不知道感恩，还把爷爷出钱买的房子偷卖了，你们这样，爷爷能不伤心吗？
　　 范浩：（忽地站起来）新锐，你这不孝之子！
　　 范新锐：爸爸，你这不孝之子！——有其父必有其子，来，大家动手，把家具搬到那个楼房里去。
　　 范浩：那可是我和你妈花钱买的房子。
　　 范新锐：你们忘了，那房子房产证上可是写着我的名字。
　　 焦兰薇：新锐呀，你真是不讲良心呀。
　　 范新锐：爸爸妈妈，您真是不讲良心呀。
　　 范金秋：你们不要吵了，都是我的罪孽呀。反正我活这么大年纪了，多活个三年五年也没意思，看不行我就到那边去找你您妈了。
　　 范新锐：爷爷，你不能这样说，劳累一辈子，到晚年就得好好活。我的那个房子就是你的，我明日就到房产局过户，把房产证上写上你的名字。
　　 范金秋：这……这不合适，跟你爸爸妈妈商议好。
　　 焦兰薇：范浩，你知道，我和你爸爸，为了给你找个好对象，你还没毕业的时候就给你买了那栋楼。转给你爷爷，你拿什么找对象？
　　 范新锐：凡是看着我的财产才想嫁给我的，我一个也不要。。
　　 焦兰薇：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异怪种呀！你连公务员也不考了？
　　 范新锐：不考了。我已经找到工作了，到乡下去支援农村建设。我同学的哥哥成立了农业机械公司，要我过去负责无人机。
　　 焦兰薇：新锐，你是凭着福不享，找罪受呀。房子给了你爷爷，你住在哪里？
　　 范新锐：公司有宿舍。回家来，我就跟我爷爷住在一起。可是房产证就得写我爷爷的。——大家动手搬吧，你们跟我来。爷爷，你也跟着来，看看家具怎么安排。
　　 范新锐扶范金秋带着搬家工下。
　　 剩下范浩和妻子焦兰薇很尴尬地站在那里。
　　 焦兰薇：你看咱养了个什么孩子，这都是叫咱们惯的呀！打小什么都由着他！
　　 范浩：到底是孩子错了呢，还是咱们错了？
　　 ——幕落
　　 202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