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春风吹过来了，我听到了它的声音，还有唐代诗人贺之章的唯美诗句：“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春风的声音，不像隆冬呼啸的北风，凛冽、狂野、粗暴。它的声音是娇柔的，舒缓的，带着融融暖意，带着几分缱绻，几分温婉。我谛听着春风的声音，内心总有一种感觉：就像母亲在轻轻地呼唤我，爱我的人在深情地拥抱我。
　　 在这美好的人间三月，温暖的春风不仅宠爱我，还有牛羊、村庄、麦田、花草、树木，甚至那些瘦弱的刚刚苏醒的河流。春风，舞动绿色的音符，奏出优美的旋律，带给我们的惊喜，不光是扑面而来的春天孩童时代气息，还有辛勤劳作的农人翘手期盼的春雨。
　　 昨晚，一场春雨如约而至，来得正好。迷濛的小雨轻盈如丝，洒向返青的麦田，萌芽的花草，以及泛绿的梢林。春雨，滋润着苍茫大地的万物，仿佛懂得人间真情，正如杜甫诗语：“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春雨降临，本该是沙沙作响的，只因滋润了万物，也就变得听不真切了。我想，既然春雨贵如油，那么，它的声音也就定会有些别致，或是缥缈，或是含蓄，抑或无声胜有声，这不正是春之声的妙处所在吗？
　　 春天的声音是美妙的，令人欢欣，让人遐想，正像约翰•施特劳斯《春之声圆舞曲》描绘的：大地回春，冰雪消融，到处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二
　　 春之声，在鹅黄的小草上，在清香的荠菜里。
　　 阳春三月，当你走进田野，漫步在小路旁，行走在田埂上，你就会惊喜地发现，脚下，那不是鹅黄的小草吗？明媚的阳光拥抱着它，春风里，一张张灿烂的笑脸，正在朝你低吟着，浅唱着，欢呼着，雀跃着，它是春天的使者，仿佛在说：我们一起走进温暖的春天吧！这声音，从小草的嫩芽上，从晶莹剔透的露珠里飘过来，这是春天最美的邀请，春之声让你感动，让你不再萎靡，让你的内心世界充满阳光。
　　 当你走进田野，在春天的大地上寻觅，你就不难发现，阳坡脸儿，沟渠边儿，田塍上，苦菜花开了，清香的荠菜也三三两两地拥挤在一起，沐浴着春光，慵懒地伸展着叶片儿。看到绿茵茵的荠菜，我就会想起春来踏青的感觉。每当春季到来，我们一家人都会饶有兴致地去田野的土坡上、沟渠边、小路旁挖荠菜。
　　 挖荠菜是到田野放飞心情的一种享受。我用铁铲挖荠菜，再把挖下的荠菜装满竹篮。老婆提着盛满荠菜的竹篮，追随在我身边，风趣幽默地说：“我们的小铁铲挖的是荠菜，竹篮里盛放的却是春天的绿色音符。”是啊，春之声，不正是在这绿色的音符里跳动吗？我们挖着野菜，也在追赶着春天舞动的旋律。
　　 荠菜的味道十分清香鲜美。记得童年时，母亲常给我们蒸荠菜馅儿团子、包饺子。那时的粮食还不太充裕，食用油也还缺少，无论是蒸荠菜团子，还是包饺子，自然是皮薄馅大，馅料里的油星也少得可怜。但只因是荠菜馅儿，我们都喜欢吃，它比白菜、萝卜缨馅儿的要好吃得多。那时主要是为了充饥，填饱肚子。现在不同了，食荠菜的方法很多，可以摊鸡蛋，做菜饼，蒸包子，包饺子，馅料里有放鸡蛋的，放虾仁的，还有搁肉馅的，想怎样做就怎样做，荤馅儿素馅儿随你选，如今追求的不再是温饱，而是味蕾的享受。
　　 时代在变迁，人们的饮食习惯也在改变，我也不再喜欢多油多肉的馅料，我吃的荠菜饺子馅里，大多放的是鸡蛋、虾仁，味道感觉特别清香。何况老婆包的饺子个头儿小又漂亮，让我极有食欲，甚至百吃不厌，吃饱了还想再吃，嘴里咀嚼的是荠菜的清香，回味的却是美好的春天的味道，唇齿间叩响的仿佛还有春天的声音。
　　
　　 三
　　 春之声，在蓝天的白云间，在山桃的花开里。
　　 一直记得那首九九歌，“……五九六九抬头看柳，七九河开，八九雁来……”大雁飞回北方的时候，春天也就来了。我见过一字排开的雁阵，那是一支在蓝天白云间飞行的队伍。它们穿越高山、河流，向着天空发出咿呀咿呀的鸣叫，像是呼喊，又如歌唱。那是呼唤温暖的春天吗？那是歌唱自由美好的春天吗？那是应和着美妙的春之声吗？我想，一定是的，春之声就在雁阵的鸣叫里，就在蓝天的白云间。
　　 说到春之声，我便想起烂熳的山桃花。三月的春光里，我驱车数十公里，不怕山高路远，匆匆赶到山桃花盛开的山野，只为与山桃花赴约，静静地聆听花语，欣赏她的姿容。在山桃花盛开的季节，假如你站在山脚下，远远地向山上望去，漫山遍野的山桃花，多像一朵朵绯红的云霞，飘落在山坡上，那醉人的美景，会令你生出花香氤氲悟人生的情怀。当你走近一株开满鲜花的山桃树，就能惊喜地发现：那些粉红的花朵，就像姑娘美丽的笑脸，又如楚楚动人的新娘。难怪那些痴情郎看到娇艳的山桃花，就会思念起他所钟情的人，回忆起曾经过去的那些美好的故事。
　　 凝视着山桃花，不禁令我想起了唐代诗人崔护的诗句，“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是啊，你所思念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眼下，只有桃花含笑，怒放在春风中。这样想着，我又走近一株背对阳光，生在阴坡脸上的山桃树。那是一株矮小瘦弱的，有些失意的山桃树，它的枝头上虽然长满了蓓蕾，却还没有一朵绽放。它像一个伤感的人，在没有阳光的地方，向你讲述着忧伤的故事。
　　 缺少阳光的宠爱，那些花苞自然会开得晚些。但我相信，每一朵花都有自己的花期，每一个人都有绽放精彩的时刻，因为春天不是你一个人的，它是属于整个世界，更是属于内心充满阳光的人。
　　 在山坡上欣赏桃花，只要静下心来，用你清澈的眸子，看每一片花瓣慢慢舒展，轻轻打开，就可以聆听到花开的声音。桃花开放的声音是纤细的、温软的、也是非常微妙的，带着春天的气息，春天的声音。春之声弥散的温馨，吐露的芬芳，不正是从盛开的山桃花里来吗？
　　
　　 四
　　 春之声，在潺潺的溪流中，在绿色的麦田里。
　　 距离山桃花不远的地方，忽然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声，寻声望去，我的眼前一亮，白云山水间，清晰地发现，从婉转鸟鸣的山顶上，轻快地淌下一条玉带似的溪流。溪流水音清纯，由远及近，飘然而至。春风中的溪流又清又亮，在山间欢乐地流淌，那是跳荡的春天的音符吗？还是春姑娘奏响的琴曲？看着清澈的溪水，我的内心明净了许多，仿佛有种远离浮躁，洗尽铅华的感觉。
　　 在和煦的春风中，山林的花香鸟语，山涧的溪流清越，那不是最美的春之声吗？纯净、温馨、欢快、还有几分禅意。春天的每一道风景都在陶醉着我，感染着我，不知不觉中，我的内心世界也走进了人生的春天。
　　 走进春天，眼前仿佛都是生机勃勃的绿意。此时，绿色麦田的守望者农民们，也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他们忙着为冬小麦施肥、灌溉。绿色的麦田，是春天最亮丽的风景。我不知道麦田的绿是怎样的一种绿，是葱绿？是墨绿？还是翠绿？我想，那该是苍茫的绿，春意浓浓的绿，一望无际的醉人的绿。
　　 我看到，绿色的麦田里，三三两两的农人正在安装喷灌的管道。从前浇麦，都是靠水渠引水灌溉，或者用水车人力摇水，那种传统的灌溉方式既费水又费工。现在好了，只要打开一条喷灌的管道，几十条水龙便会喷涌而出，齐唰唰地发出悠扬的声响，让甘冽的清泉滋润千万亩麦田。苍茫的暮色里，浇灌麦田的农人，看着水龙喷洒的优美弧线，就像欣赏一道道炫丽的彩虹，在绿色的麦田上升起。他们爽朗地笑了，开心地笑了，那笑声带着暖暖的春意，和丰收的喜悦，在麦田的上空萦绕、回响。浇灌后的麦苗，在悄悄地努力向上拔节，寂静的夜色里，小麦拔节的声音，是最美的天赖之音。
　　 倏地，两只布谷鸟从麦田上飞起来，扇动着翅膀，鸣叫着，唱响了春天的旋律，向不远的村庄飞去。
　　 以前，在绿色的麦田里，我曾用手机播放过约翰•施特劳斯的《春之声圆舞曲》，试图从经典的乐曲中找到春天的声音，感悟生命的真谛，让灵魂得到升华。
　　 而今，在绿色的麦田里，布谷鸟清脆的鸣叫声，喷灌唰唰的水流声，农人爽朗的欢笑声，以及麦苗的努力拔节声，汇成了一曲春天的交响乐。这美妙的声音，在绿色的麦田上空盘旋着，缭绕着，这不正是我想寻找的春之声吗？
　　
　　 2021.3.6（北京•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