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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东篱•追】春闹小阳台(散文)


作者:篱边小筑 布衣,342.0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616发表时间:2021-03-10 06:39:51

【东篱•追】春闹小阳台(散文)
   你可知,我家的小阳台闹春了?旷野的春,“红纷绿闹东风透”;我将春收拢于一阳台,斗室仄居春也闹。
   夜雨敲窗,一夜酣眠。有时候我会把自己当作花,静眠雨声里,沉睡格外香。清晨,推开窗扇,好一个春晴!一篱篱姹紫嫣红,欣承雨露,纷纷向我点头示好。禁不住春心荡漾,顾不得什么打扮,曳裙赤脚靠近它们,难得一刻,与花儿闹一会,奠定一天的好心情。抚摸着芳姿,轻嗅着馨香,空间虽小,也可让我有徜徉其间的畅快感。这个春日的清晨啊,一下子充满了浪漫的气息。
   我喜欢春天的“闹”。许是经过庚子冬漫长的沉默与等待,期盼已久的热闹,蕴藏在骨子里无法再包藏了,率先在枝头打闹起来。春在四季里是唯一可以期待的季节。我常常琢磨这个春,就是在石缝里也要钻出一绿色的草芽,羞涩地看着行走于石板上的脚步,我给了春一个阳台,不晒衣物,不当储藏间,只为花草有个打闹的地儿,我这样对比,都是为了春可以不吝其色,染透这个小地方,这个小地方就是我的小心脏,没有春来抚摸不了,没有春到无法跳出激动的节拍。三十平米的阳台,经我的精心打造,似乎在今春一下子被放大,这可是一个牛奔牛吼出来的春天啊,所以看那花,不分颜色,不顾大小,全都烂漫得不得了,若我的目光妨碍了花的浪漫,花都会怒目于我的。
   “多大点地儿?迎春赏春,总得有点格局好不好?”老公站在我身后,以嘲弄的口气跟我讨论春的话题。
   讥讽不碍我赏春,照样抚弄着枝叶,目扫花瓣。“我们家东边的‘春天幼儿园’大么?可藏得住多少孩子的春天。我们常去的那个‘春天茶馆’大么?可照样海阔天空地聊着……”我不是在反驳他,是在畅想我们周围的春天。老公无奈,道,诗意总属于你。好,我就等你诗,看看小阳台能不能放满!
   去去去,别闹腾了!我赶走他,其实,还想挽留他,春在闹,我们也在闹,少了这正反辩方,还有闹意么?
   他还是回来了。“这格局也是看人,有人胸中藏千军万马,这格局就够大了。”
   是啊,一个人心中藏着一个春天,他的生活永远是阳光的。我和老公讨论起“格局”两个字来。
   老公最近的话题不离“格局”,研究得也深入。他说,格局就是煎饼和煎饼锅的关系,煎饼永远不能比锅大。这都是哪跟哪?我被弄得糊涂起来。
   “煎饼大!”我指着小阳台说,是啊,小阳台包不住这些闹春的花草,将芬芳弥漫在室内外,也包不住春天,这就是大格局。老公有所悟,颔首认可。心有多大,眼界就有多宽,目光就有多远。最近老公有扩大业务的计划,格局两个字就是他计划的全部,我的这番心灵鸡汤,还是有味的。
  
   二
   小阳台的春,方便得可以伸手可及,可我不舍得掐一朵。踱步可至,是一踏足就进了春天,这里打破了四季的概念,变得春光无限好。其实,日子也有多少不如意,每个早晨有春光近我,心情总被濡染得温润绵软。其实,春不在小阳台上闹腾,我的心也会闹,在一闪念里,在顿悟中,我明白了很多读书所不能得到的东西,我看着这些闹春的花草,觉得就是我扩展头脑风暴的对象,撬开了我的愚钝,揭开了思想的朦胧。
   女人的动作可能永远都是感性的,我不可放过每日赏春会春闹的功课,我的早读是读春,背下每个春天的样子。
   一篱蔷薇,一篱三角梅,一篱水君子,一篱茶花,去年又种上一篱炮仗花。我的花儿都在“篱”中,就是怕被风夺走,竹枝编篱,铁丝做篱,无名的藤条,随意一圈,就是一道围篱,只允风钻进,无法带花走。除了水君子还未苏醒过来,全都神采奕奕,在这个阳春二月正准备争妍斗艳。想想这个姿态,犹抱琵琶的样子,有时候内心泛出一点忧伤之意,顿时被冲得无影无踪。此时的我,如一个宫廷的管事,背着手,踱着步,看着六宫粉黛,漫不经心地欣赏着花儿们轻舞曼妙的腰肢,得意的是我。春风是奏乐的高手,不出声,将用花唤出我心底的歌,撩人不一定响起,风袭枝动,马上就舞了起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哦,原来这是我的桃花源。
   看看,调皮的蔷薇,总是不安分的角色,趁我一不留意,把长长的玉手伸出了防盗网,正试探着向邻居靠近,赠人玫瑰之手啊,你有问过主人我吗?呵呵,也好,远亲不如近邻,看来,你是要做礼节大使了。果然,淡雅沉郁的紫色花朵,接踵而来,噼里啪啦,一个劲地开放,开放在触手可及的邻居家的墙上,嫣然一笑,煞是好看得很。我以为是邻居家施展了魔法,或者偷偷给了养肥,才这样报恩似的绽放。也好,我有了对语的机会,跟蔷薇来一番舌战,自己讨了情趣,蔷薇也不寂寥了。
   不甘寂寞的三角梅,闻声起舞。临大街的阳台,可见车水马龙,可闻汽车笛声不绝于耳。那一排六棵三角梅,气势不减,五彩缤纷,占据了阳台花中之魁的头衔,根本是不管不顾的姿态。只要一听到汽车笛声,最是鲜红的那棵便不管不顾地探出头去看个究竟。我真想把她给拽回来,仔细看看那花还老老实实地在那,我疑心我的眼神现了问题。恰逢黄昏,金色的阳光给花瓣抹上一层薄薄的润黄,散发出的生命活力,让路人也驻足仰首,目瞪口呆。我又希望那株三角梅探出脑袋,我不怕她对陌生的路人热情,而冷落了我。毕竟花儿属于我的阳台,再能耐也跳不出一扇窗!有时候我们的情绪常被这似去又留的状态弄得心神不宁,其实,很多东西只有心念一瞬,得趣的人,看成是雅,无趣者只能惶惶不可终日。
   最是大家闺秀要数山茶花了。但不知为何,种了三棵只有一棵如我所愿,一棵开过一年花后便偃旗息鼓了,如一个生过一胎孩子后便不再见肚子有什么动静了。一棵是临开花时有十几个蕾,但开一两朵后便纷纷夭折,我多么期待双双对对都是双胞胎。只有一棵是极品,那花蕾多得数不过来,开得更是烂漫无比。几十片心形的花瓣层层叠叠,像少女粉嫩粉嫩的香腮,芬芳馥郁,让人看一眼满心欢喜,再看一眼差点摇摇欲醉。看来真有什么所谓的“花妒”了,容不得众花璀璨,我独芳于其中。不得万紫千红,那就好好欣赏那一株吧,有意于我的就是这一株,何必寻寻觅觅呢。
   猝不及防的惊喜是炮仗花带给我的。几天前,让我忽视的炮仗花竟然开了十串八串花儿,累累的,挨挨的,什么东西都受不了扎堆,一扎堆就成景观。这是我始料不及的,因为才种了半年,虽然它的生长速度惊人,但我听人说最少要一年期才开花,想不到这么快就送十几串鞭炮入门,很多事情就怕联系,哪怕是牵强的,也让人有这般那般的想法。可能它也知道我家有喜事,大儿子刚刚成家立室,娶回一个非常漂亮贤惠的媳妇儿,它来向我道喜了。我多情地认为,这才是就喜上加喜的概念,我转身将过年还剩下的一幅双喜的剪纸贴在窗玻璃上,给炮仗花贺喜道福。
   阳台的春要比旷野的马路的春来得早,也来得精致,这样的暖意融融的空间更让我有了诗情画意,吟诗写诗自然离不开这满阳台的花素材。宋词里那句“红杏枝头春意闹”才是我家阳台花的写意,没有红杏,就花如杏,我也跟着闹腾起来。这春意总如约来闹,让已过不惑之年的我,仍感到生机勃勃,用朋友的话说,满身都是春。我相信,阳台上的春花给了我太多的渍染与影响,人言,近朱者赤,当然近花者美。下班后与花为伴,漫斟一壶清茶,抖落掉工作带来的疲惫,可以满目不定,游弋于阳台;可以定睛于一株,珍惜分辨花之容。这热热闹闹的三十平方阳台,竟成了我的乐土,我诗意的空间。真的!那日得诗意,转身持笔,于一张年画的一边写下《咏蔷薇》——
   阳台四望雨如丝,架上蔷薇开几枝?喜是俗尘飘不到,赏花人爱暮春时。
   几枝?我不去悉数,我怕数着就没了,数量不是欣赏花的条件,一朵为争春,数朵为春满园,不必在乎多少。诗人曾说,“莫待无花空折枝”,如果搬到如我家的阳台上,还会有如此的叮嘱劝告么?天天见花,暮春将至,我会惋惜而从容地送花归春之末。
   我是正儿八经的是“花痴”,你信么?谁言夜色难静眠,我赏山茶于晚间。有诗为证:春光燕剪溢楼台,一树山茶蕾欲开。坐等三更人不寐,便邀明月夜相陪。
   这座阳台虽有些逼仄,逼仄的空间永远不会局限我的想象力。躲进阳台赏花,举目窗外,燕子斜飞,哦,燕子虽不落于花枝上,但也是象征性地于我家阳台剪开了春光。可别喟叹“有心栽花花不发”,那是耐性不足,我可是安一把躺椅,摆长小桌,放一壶茶,捧一卷书,但等茶花开,孤单?我说了啊,月色正好,月也看花来,人月的兴趣都在一花上,这花可真够称上花魁了啊。
  
   三
   日子,在这自我营造的诗意里,情绪被收拢在小阳台里。感谢时光的青睐,感恩岁月的多情。我从来不敢独占独享,不忘身外的春光。周而复始,安贫乐道。只有在这样的时空,才可以安心那样去追求,否则说起来都感觉是寒酸的。我曾窃笑这阳台上的花,女子如花,养这些花岂不多余了?偶尔,看着这繁花春闹,我便想起童年时那些闹春的时光,依然觉得回味无穷。是花唤醒了曾经,是花摇曳出朦胧的童真时光。
   我的童年虽然处于一个贫穷的年代,但水乡人家的生活乐趣,还是蛮多的。我的家乡在南浦岛,四面环水,一条小河,曲水流觞。二十五个生产队,队与队之间总有一条小石桥横跨两岸,岸与岸之间总有一棵大大的木棉树。每到春天,那木棉树的花朵开得映红了天际,朵朵硕大,向天一吻。我十岁八岁的时候,还不知道木棉花是广州的市花,只知道它不但漂亮,而且有很多药用价值,大人们经常收集花朵晒干备用。那时候,我刚刚开始背诵唐诗三百首,最喜欢孟浩然的“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一夜春雨,洗净了清晨。刚蒙蒙亮,我便带着一顶大竹帽,(用竹子细削成一条条交织而成,用来挡雨)屁颠屁颠儿地跑去桥边,以为会捡到很多花儿,谁知见到多个小伙伴站在大树下,手上提着一兜红彤彤的花朵。我失望了。我只好盼着雨下大些,然后目不转睛盯着树上摇摇欲坠的大花朵,一朵落下,大伙儿都一齐跑去疯抢,头上的大竹帽因为跑动掉落于地上都顾不了。我们就像撒开蹄子的小牛犊,哄抢完又哄笑。这一幕闹春,让我多年以后仍记忆犹新,每年阳春三月,火红火红的木棉花笑傲枝头,便引起我的思忆,于是写下一首诗作为纪念:珠江缓缓水流东,又见三月木棉红。往事悠悠成忆记,未知何日再相逢。
   注目阳台里的花花草草,未经风雨,开悄声,落无声,没有了与伙伴相戏的快乐,似乎总觉得少了闹意。其实,把曾经爱花的往事加进去,就多了时光的厚重了。我真想摘一朵,给楼下仰首看花的孩子们。有自己一处闲适的小花园,始终是我人生情调的一部分,果真有了,却多了一些怅惘,没有了伙伴,少了闹意。眼前有花乐不得,我想很多人产生过这样的情绪吧?懂得珍惜当下,不必要求更多,是不是也是人生要义呢?
   花落花会开,春去春还在。虽然我人生的春天已一去不返,但我依然春心荡漾。在闹市一隅,在三十平米的阳台里,每时都投去期望的目光,每天都在阳台种下梦想,花就不分四季了,春去怕什么,冬来有什么,我的花总是灿烂如霞。年年岁岁花如旧。
   够奢侈的,花儿争芳喧闹,一心只惠窗前不老春。我的心有时候想事就像敲小鼓,走向阳台,鼓点就有了节奏,我知道,是花儿柔顺了我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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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处小阳台,包容的是一个春天,还有一颗爱花爱春的作者的心。夜雨之下,花儿可酣眠,多么美哉的情调。我家的花,对我当然格外有意。花儿簇拥下的春天,视觉嗅觉都新鲜了。看来作者也是一个不安分的人,喜欢闹,足见其热情。花之闹,在阳台,切近去看,一件赏心悦目的事啊。细想起来,太奢侈。看看,还有周边的以春天命名的幼儿园和茶馆。一段夫妻的对话,把阳台上花的闹意推向了高潮。这里,就阳台的空间,讨论了“格局”,颇有哲理,加深了文章的主题意义。煎饼大,阳台的花园也大,这就是作者的格局,一种深爱就是深层的格局。小阳台的春意一闹,就无法让主人安闲了。每个晨,压参与其中,闹腾一阵子。一篱蔷薇,纳风接春,还招惹着窗外的路人。不甘寂寞的三角梅与光的交融,醉了阳台的主人。那代表花魁的山茶花,唤出了作者的美食数首。充满诗意的还有那燕子,燕剪春光,也剪开了小阳台的花花草草。今天的阳台,养花养草足够奢侈惬意的,但每对阳台,就想起童年,那场风雨之中捡拾落花的镜头,让阳台承载了更多更深的时光韵味。原来,独乐乐,作者感到还不够闹,想邀请那些伙伴到阳台上赏花迎春。一方小阳台,一片花之海。的确,作者驰目其中,看到了很多我们未见的东西,写出了面花儿得悟的情调。这篇散文,语言充满诗意,情调堪目。整体创构上颇有特色,由目前而遥远,由所见到所忆,文脉起伏,文意跌宕。能够将一个小阳台写得如此丰富多彩,不由得惊叹起才情与文思。一篇文章,不是看取材是否宽大,而在于笔力是否可透彻,本文就是这样,参透的是花,写透的是花情。在文脉上讲究开合有度,逻辑在花之容花之语花之情之间穿行,体现了步步为营层层推进的行文格局。精彩力作,妖娆美文。力荐佳作,一读为快。【东篱编辑:怀才抱器】【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103100004】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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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怀才抱器        2021-03-10 06:42:34
  小小的阳台可是花的海洋,心情的暖房。力荐佳作,赏读为快。感谢投稿东篱,希望精彩不断,春来花悦目,晨到美文发。问候小筑老师春好。
怀才抱器
2 楼        文友:孤独小男孩        2021-03-10 07:59:35
  花开有声,绚烂多彩,一个小小的阳台上,群芳争艳,好不热闹!明媚的春光入目更入心,一个小小的阳台,别具匠心,才有这样的美丽绽放。好文,赞一个!
3 楼        文友:李湘莉        2021-03-10 08:07:57
  只知道筑筑老师的古韵写的,那是相当的好!今日读罢老师的散文《春闹小阳台》,更令我佩服的五体投地!一方小小的阳台,在老师的笔下充满了春意盎然,充满了诗情画意,点亮了整个春天,饱含着人生哲理!好文,大赞!遥握问好老师,谨祝春暖笔健,再创精彩!
4 楼        文友:篱边小筑        2021-03-10 08:12:31
  感谢怀才老师精美的编按。老师,你太有才了了
5 楼        文友:鸿鲲        2021-03-10 08:21:27
  诗一样精细的描写里,自然融入了哲思。一片有深度的清雅之文。
人生如逆旅,吾亦是行人
6 楼        文友:篱边小筑        2021-03-10 08:22:31
  感谢各位老师的赏析,小筑在这向老师们敬茶
7 楼        文友:怀才抱器        2021-03-10 08:53:24
  小筑老师诗词歌赋,信手拈来,散文也这般精美出彩。多面手,写作狂。我追随。期待佳作频频出,精彩不夜天。
怀才抱器
8 楼        文友:张静雅        2021-03-10 09:12:55
  心生欢喜,方寸之间皆是风景!好文章拜读了!
9 楼        文友:习之乐哉        2021-03-10 09:16:51
  筑筑老师的古韵很美,没想到筑筑的散文也是如此惊艳,诗意美文,字字含情,句句成诗。一方阳台,让筑筑渲染的花开四溢,群芳斗艳。文如其人,花如其人。筑筑阳台花闹春,其实就是作者的一腔春情的表白啊!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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