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情】冬阳下(散文)
午后的天空,一片无边无际的蔚蓝。天幕上除了一轮亮得刺眼,暖得如春的冬阳外,竟然没有一朵白云陪衬。
冬阳下的妇孺们沐浴着久违的阳光,尽显百态。一群大妈在广场一角的两条长条木椅上无拘无束地或用外套遮住脸和肚腩仰躺,或躬身侧卧,或环臂相拥。她们有的逗着坐在身旁的小孙孙,有的窃窃私语摆龙门阵,有的一脸慵懒。
我背倚护栏,巴望有人起身离开之际,我好一箭步上去占个位子坐坐,也能旁若无人地舒展身躯,感受一下日光浴的滋味。
不远处,七八个高矮差不多的男童推推搡搡、嘻嘻哈哈,好像在玩什么游戏。两个脚步蹒跚的小女孩甚是可爱。其中一个不小心摔了个“嘴啃泥”,眼泪汪汪一副要哭的样子。另一个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把她当马骑。家长见了,惊嘘嘘地喊:“快下来,快把妹妹搀起来。”听到妈妈的声音,两姐妹齐刷刷地对望着“咯咯咯”地笑。玩兴正浓的小男孩们听到笑声,“呼啦”一下围拢过来,“咯咯咯”“咯咯咯”不约而同地来了个笑声大比拼。有两个胖墩调皮地你挠我后脖颈,我挠你胳肢窝。
此情此景,让我忍俊不禁。还是小孩子的世界好啊,纯真、无邪,没那么多顾忌,更不会在意周围人的眼光。
不一会儿,孩子们散去,广场顿显安静。我感觉有些累了,可长条椅子上根本没人想离去。坐不到木椅子,就坐花台边边吧,我如是想着,踢踢腿,扩扩胸,甩甩胳膊,选择一处可以看山、看水、看喝茶人的花台,拂去落叶,拭净灰尘,一屁股坐下去。屁股落地的瞬间,我情不自禁地牙呲嘴咧,这凉意哟,“嗖嗖”蹿到脊背。呵呵,太阳再暖也是冬季。
吸着充满阳光味道的空气,我不由自主地瞄一眼木凳子。太阳公公仿佛知晓我的心思,猛然发力,强烈的光和热倾洒一地。很快,花岗石座椅有了温度,我的额头和背心也冒出了汗水。我眯眼望着太阳公公,脱下羽绒服,脱下袜子,卷起裤管子,捋起衣袖子,让肌肤和阳光亲吻。
正午的阳光,暖暖地抚着我,让我感到无比舒坦。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皮肤,睡意来袭,眼皮半开半闭,我似醒似睡……
市政府的拆迁令早已张贴于楼道。我的家被划入了红线区。拆迁工作员很积极地上门做了实物登记。有邻居说拆迁是板上钉钉、迟早的事,也有商户说是政府为了帮开发商卖房子撒的烟雾弹。
我毫无半点激动、喜悦之心。知道我要成拆迁户的朋友见面就玩笑着说,你要发财了,要成富翁了……我皆淡然一笑。没经历过拆迁的人,怎知搬家的辛苦与劳累,还有难舍那些街坊邻里的情谊。
倘若这次拆迁成真,将是我第五次搬家。之前的四次搬家,万般滋味唯自知。搬家的心喜忧参半,搬家的情或浓或淡。好在,俺家的房子越搬越大,越搬越现代化;俺家的运势也越搬越旺,孩子的学习,大人的工作都越搬越顺堂。
老之将至,又要搬迁,我的心情难以言说。舍不得居住了二十一年的窝,舍不得承载我梦想、体现我价值的城市。可为了支持市政府的港口扩能建设,我又不得不搬,不得不离开这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
如果搬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我会不会很快适应并结识新友人?我会感到孤独失落么?我会日日遥望远方思念故乡,时时想念重口味的酸辣粉么?
清风拂面,笛声长鸣,睡意无影。我起身放下裤管和衣袖,抱着羽绒服趴在护栏上远眺对岸。
对岸一片青山,青色映入眼帘,哪有冬的寂寥与凋零?生长在南方的人何其有幸。即便寒冬,除了感觉有点冷,添些厚衣服,好像日日簇拥着春天,徜徉着春海。街边的桂花树永远枝繁叶茂、碧绿长青;公园曲径两旁的花花草草永远茵茵、艳艳、斑斓。
俯瞰金沙江,我由然轻叹:这一江碧水里盛满了我的喜怒哀乐,盛满了与我息息相关的故事。而这些,都在冬泳者们挥臂溅起的浪花里荡漾几个圈后,归于平静,逝于流水。
在金沙江边生活了二十一载,在不很宽敞的屋子里度过了七千六百六十五个日日夜夜。怎不慨然之后又喟然?一江水,一屋人,一生情。江水不竭,情意不息。
我的家,一个不大的地方,它是我的避风港,是我的温柔乡。它见证了我的得失荣辱悲喜,见证了属于我的时光在我的岁月里长出艳丽的花朵,长出皱纹和白发……待到收拾行李时,我会产生什么样的情愫?我会不会泪眼婆娑地迈不动脚步?故土难离啊,终要离;乡情难舍啊,终要舍。奋斗二十一年的事业,投入二十一年的感情,会不会随搬迁化为乌有?不想了,不想了,若想起未来让我胸口难受,我宁愿选择跳过。换一种思维,或许新环境更适合我施展拳脚、绽放光彩呢。
向阳而生吧。冬阳很暖,像父母双亲的爱,无声地佑我一世、泽我一生。冬阳很柔,像情人的手,轻轻地抚去我心中淡淡的忧和愁。
唧唧、唧唧,一只头颈黑色、羽翼灰白的麻雀闯入我的视线。小麻雀在无人的草坪上悠闲地跳着碎步,跳到墙根处,展开双翅,鸣啭着飞向更广阔的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