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上长白发，自何时起，我记不得确切日期了。应该是三十五岁左右，头发上就有一两根白发夺目，白立黑群。那时年轻，有三两根白发也懒得管，因此，任由它在头上呆着，白发随风飘扬。
　　 四十以后，感觉白发渐多，尤其是前额部分，白发大有想侵占整个脑门架势。脑袋头发也似经济发展不平衡的国家，大多是墨里藏针，只有前额这儿如白花花的盐碱地，霜林尽染，白的耀眼。这个除自己揽镜伤感外，还有理发师善意提醒，染染不？染染不？这三个字说的频率一多，觉得自己头上白发是真多了。也是，四十多岁了，人到中年天过午，已是人生的夕阳近黄昏了。
　　 周围人差不多同龄的女性都顶着一头或黑或黄或棕的毛发，鸦鬓粉腮地粉饰年轮，就有些困惑，我的头发为什么白得如此早呢？也有朋友同事提醒我该染染发了，孩子大了，开个家长会，你顶一头白发，孩子也觉得丢脸。
　　 于是，听人劝，吃饱饭，我有天去理发店染发了。
　　 不知是头皮敏感还是心理作用，染发后我头痛不已。头皮上脸上倒没生出细小过敏疙瘩，但就是不大的头颅仿佛顶压着座山似的，沉重郁闷。理发师看到我被他修饰的焕然一新的头发，却满脸的凝重痛苦状的样子，不解地问，觉得好看吗？我点点头，说还行好看。我蹙眉付款，理发师狐疑地望我一眼，大概以为我嫌染发贵，嘴里咕嘟了一句，染发都是这价格，没多要你钱。我动员脸上所有的肌肉，强给他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此生不会再染第二次，我暗暗发誓。
　　 但染发的效果是好的，好多人说好看，显年轻多了，看来，修饰毛发的作用真不可小觑。
　　 过了三四天，我脑袋不适才略好转，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我那靠近发根的部分又重新长出白发。而一根头发上，靠近发根是白的，往后一截却是有色的，一看就是作过假，自己觉得比之前还难看。
　　 在网上寻找黑发的食疗，炒些黑芝麻轧碎了和到粥里，每天吃五六个核桃，遗憾的是也没觉得头发有什么深刻改变。
　　 有一天，我在把生芽的大蒜放盘里养蒜苗时发现，放在屋里的虽长得快，但颜色发黄，也称“蒜黄”；后来嫌蒜气弥漫，直接种在土里放在阳台上接受阳光照耀生长时，蒜苗全变成墨绿，一看就显示出蓬勃的生命力。我灵机一动，联想到我那前额，是不是我前额留有头发，这些头发得不到阳光的关怀，而不变黑呢？何不试试露出前额，让不见光的这部分头发坦然面对阳光的普照呢？
　　 本着这种心态，我决定把前额全露出来，把头发扎成小辫子试试。
　　 前额的头发没再剪，稍长了就往侧面梳，买个漂亮发卡卡起来，一两个月没理发，脑后勺头发能扎个小辫子了。
　　 这下子，之前不明显的白发，大白于天下，白发苍苍的前额，彰显了我人生的艰辛。据很熟的朋友毫不客气地批评说，你这头发往后梳啊，老的不止一岁，十岁二十岁的也不止！
　　 我不信，自恃不是太老，不会如此悲惨。但有次去市里开会时，如此张扬的白发，遇到了人生第一次沉重打击。是这样的，会议结束后，我打车去总站，出租车司机问我还没退休？我老老实实地回答没呢。那司机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接着很实诚地问，户口上小？我一楞，“户口上小”的意思是，本到了退休年龄，因户口本上白纸黑字的造假而致延长退休。我脸一下子红了，含混着嗯了一声。
　　 没想到，这位司机居然还说，这户口小可害死人哦，若是添了孙子，都没法给人看孩子！
　　 天哪，天哪！我的孩子才读中学呢！
　　 但不管怎么说，这种放大年龄的发型，我回家后，立刻理了，我重新理成短发，前面压着点黑头发，遮住日渐荒凉的前额，不再妄想阳光能晒黑我可怜的头发了。
　　 但我又转念一想，成住坏空，大自然的规律，谁能抗衡？头发早晚都要白的，既然早晚都要发生的事儿，白发就白发吧。人美在心灵，鸟美在羽毛，咱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只要是心存善念，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做个遵纪守法的人就行了；干嘛要学那些鸟类，在乎羽毛的丰寡呢！
　　
　　 2021-3-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