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烟火】春游崀山“天坑”纪事(散文)
农历正月的初六,年味渐远,春节的气氛正浓。于是便随了节日的习俗,来妹家“作客”。
吃过中午饭,沿着村后的水泥“村道”,逦迤而上。爬至山巅,却不见山上有一户人家,心里便想:这村前已是通往镇上的公路,而且离镇子不远,为何却要在这村后,又修一路。而且尽是山路,蜿蜒坡陡。妹夫听了便解释说:这些年政府提倡村村通公路,这山后还有别的村子呢。接着说了那村子的名字。我听了,那村子我熟悉,小时候常常经过,只是没往这条道上走过。
翻过山巅,忽见路旁林荫下,露出一户人家。房子简陋,是一处独居。门上却挂着一块招牌,上写:农家酒家。
这让我想起了古代的隐士。我想如果是古人归隐,来这儿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去处。可要说做生意,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即便在大城市,也不会有人找来这里,更何况这只是个小镇——乡下的小镇。
看着门前既没停有车辆,也没留有客人,我更加坚定了我的看法。但妹夫说:“平常时候也有人来的,他们大多是组了团来。”并补充说现在人做生意,做的是人脉,还有特色,更何况,当今社会,信息已这么发达。
弟也跟了说:“现在都讲究原生态,来这儿吃的人,大都是稀罕这里的原始味道。啥都是自种自养的农家菜,谁吃着都放心,现在人,吃的就是个心情。”
看着门前游走的鸡鸭,和屋后不宽的几片菜地,我相信了他们的说法。
从“酒家”门前经过,门口悠闲地坐着一人,妹夫打了声招呼。村前村后的,这酒家他认识。
离了“酒家”,顺着坡往下走,是一片山地。山地上种着树。树低矮,露着枝丫,叶已经落尽。枝丫被修剪过,好像是一片果林。妹夫说:“这是槐米树。”
“槐米,不是长在槐树上的么?”我问。
想起小时候,邻村的池塘边上,就长着一棵槐树,树高叶阔,树干粗得一个人都抱不过来。每年槐树开花的时候,便有人用竹竿绑了柴刀,钩摘树上的槐米,然后晒了,卖给当时的“药材公司”。
妹夫说:“是的,但这是新品种,树长不高,专产槐米。”临了说,“这是政府的扶持项目。”
正说着,就看见前面有人在修剪树枝。妹夫说:“这些都是他家种的,那‘酒家’,也是他家经营的。”我心里想:那“酒家”,看来只是他的副业,更主要的,还是为了看护这片槐林。
说话间,就看见前面低洼处,有一片石林,高矮参差地立着,奇峻、嶙峋、峻峭天然。走近了,我就掏出手机,对着那些奇异地石头拍照。拍完了,还忍不住感慨一句:“这一片石头长得好看!”
妹夫说:“这就算好看了?你还没见过好看的呢,一会带你去崀山‘天坑’,那儿的石头才叫一个好看!”
一个“带”字,说得我几陌生似的。其实,“崀山”——这个家门口的国家4A级风景区,我又怎能不有所耳闻?只是这些年一直在外,一年难得回一趟家,倒还真没去游览过。
他这偶一提议,立即得到了我的响应。并得到了弟的回应。于是邀了家中的女眷们,驱车直奔崀山“天坑”。
车至山下时,经过崀山的另一景点——风神洞。但都说之前已经去过,不想再去了。只剩下我一人未去,也就不再坚持,且时间已不是很充裕,便留下一段遗憾。
人生,这样的遗憾很多。倘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你就会耽误很多人。
于是驱车直奔山腰。据说,“天坑”在山巅上,还要攀一段陡峻地石山。
车至山腰时,时间渐紧。虽是春节期间,但来此游玩的人很多。路旁早已停满了各种车辆。
园区虽不开放,但仍派了人维持秩序。
好不容易找了栋未峻工的建筑,于门前的旷地上停了车。据说,平常时候,在这的不远处,是设有一停车场的。但由于春节期间不开放,停车场也就关闭着。
园区不开放,便不能从正门入。但毕竟是家门口的风景区,每一个对外不对外的“入口”都很熟悉。妹夫说,这一带,他常来,每一条道儿都摸得清。于是找了条半遮半掩的、山石间磕磕绊绊的小路,一行人摸索着石隙攀行。道路坎坷,脚下高低不平。
绕过无数道石隙,才踏上经过开发后修整铺设的水泥石阶。石阶两旁是水泥浇筑的仿树木栏杆。扶着栏杆拾级而上,一个个走得气喘吁吁。走一程停一程,妹夫一直在前面鼓励:快到了,快到了。
但真正到了的时候,一个个却扶着栏杆,只顾了喘息。不过,眼前倏忽一亮。向远是一片林海,层峦叠翠、绵延无际。房屋、村庄和河流,点缀在群山之中,是那么渺小而遥远。而眼前的“天坑”,周围都是陡峭、险峻地石壁。“天坑”深陷在石壁之下,雄阔而壮观。让人不得不感喟造物主的神奇、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站在山巅,仿佛一切都在脚下,真一种“山高我为峰”的感觉。
弟好发个朋友圈,便掏出手机,一遍遍拍发。一时拍得兴起,便要翻过栏杆、越到栏杆内的石崖边上,作一次近距离的府瞰。却被弟媳一把拉住。我知道弟媳的担心。其实,我也想翻到栏杆内。但我着实不敢。
妹像个导游,不停地解说。一会说这边的崖壁上有个洞,有燕子住在洞里,所以叫“燕子洞”。一会说那边的崖壁像个罩,斜伸着,往下还陷进去很深,里面能住很多人。并说,当时修这景点时,都是用马驮的水泥和沙石。而马,就都关在那斜壁下面。时不时,还怂恿着妹夫,让妹夫给我们讲一些有关于这“天坑”的传说。说我写作时需要这些“素材”。妹夫笑笑。她就接着说,说这儿一直有一个传说:在那边崖壁的石罩下面,有一堆石块,那些石块,就是当年女娲在这儿炼石补天时剩下的。并告诉我,一会绕到另一边的低处,那儿有一个豁口,豁口很窄,但能从那儿下到“天坑”。让我一会儿到了“豁口”时,下到“天坑”去看看,那边崖壁石罩下面的那堆石块一直都在。
沿着“天坑”边上的水泥通道、扶着通道边上的水泥栏杆,我们环绕着“天坑”往前走。这通道不是铺在地面,而是架在一座座石尖上。但我们一直未曾留意,只环绕着这石头撑起来的桥面一步步往前走。
看着脚下的一座座“石峰”、和夹杂着生长在石隙间的各种树木,我发现,这些树木的年代已有些久远。
过一林荫处,妹夫熟悉地指着一棵拇指般粗细的灌木对我说:“这是杜鹃。”那灌木不粗,却远高过站在桥栏通道的我。
我疑惑地看着他,问:“杜鹃能长这么高么?”
离得有些远,那灌木叶已落尽。从树干和树枝上,很难分辨出那是什么树。不过,杜鹃我熟悉,小时候,每年花开的季节,我村后的山上,都会开满“杜鹃花”,火红的一片。我们便常常爬到山上去,摘了杜鹃花,捋去花蕊,把花瓣塞进嘴里吃。酸甜酸甜的。
不过,在我孩时的记忆里,那每一株杜鹃,都是挨着地开花,从没见长到我小时候的个头。
对小时候见过的“杜鹃花”,我们都有着同样的感受。我们都以为长不高。
于是没有争论。妹夫也只说了句:“不信,等杜鹃花开的时候,你见了也就信了。”
这话,倒是极富说服力。只要等到杜鹃花开,哪怕相隔十里八里,我们都一准能分辨出来。
只可惜,明天我们就要离开家,去往广东。并且已经约定,当晚就要启程。这未免又是一次遗憾。是我的,也是弟的。或许还有更多人的。我们未必能在家等到杜鹃花开。弟初七就要回厂上班。
人生,总难免会留下一些遗憾。哪怕只是一闪念,也会在心里烙下一道印痕。
登观景台,从台上俯瞰“天坑”。我不恐高,但也不敢多站一会。过林荫,下石阶,不由绕到“天坑”的另一边。于是扶着道旁的栏杆回望,偶见走过的对面崖下,崖壁险峻、围栏空悬,不禁慨叹唏嘘。
走走停停,终于到了妹说的那个低处的“豁口”。一边是下山的水泥石阶,一边是下到坑底的逼仄坡道。坡道陡窄,仅容得下一人通过。每一步,都被人踩出一道高高低低的坎来。每一道坎,仅容得下一只脚着地。若迎面有人走来,便要攀着崖壁、或旁边的树,一脚站立,一脚悬空,将人让过。我不禁怀疑,妹说的当年那马就关在这“天坑”的罩壁下,莫不又是一个“传说”。不然,那马如何能从这里下到“天坑”。
走得有些累,我不想再下“天坑”了。但妹一再怂恿,非让我去看看“天坑”罩壁下的那堆石头。
下到“天坑”,沿着那条游客踩出来的、从豁口通往罩壁下的横穿“坑底”的小路往前走,妹夫指着路旁一片阔展的、绿色的剑叶对我说:“这是‘箭杆竹’。”
“箭杆”,我小时候见过。小时候,父辈们偶尔从大山里回来,总会带回来一把“箭杆”。我们就拿了那“箭杆”,掰弯了,两头系上线,作成一张“弓”。然后用小竹子削尖了当箭头,插在高梁杆上做成“箭”,搭在“弓”上往外射。那“箭杆”硬朗,弹力大。我有时候就想,许是能作“弓”的缘故吧,所以才叫“箭杆”。
不过,生长着的“箭杆竹”,我这可还是第一回见。粗不过笔杆,高不过人头。
“箭杆”,有着竹子一样的“竿”和“节”,与竹极似。但它不像竹子一样中空,所以比竹更富弹性。至于箭杆叶,我这也是第一次见,远比竹叶要阔展得多。
妹夫又说:“端午节包粽子的粽叶,就是箭杆叶。”
我又一次讶异了。都活这岁数,我竟是第一次听说“粽叶”就是箭杆叶。我一直以为,“粽叶”是某个地方的特产。我自恨自己知识的浅薄。
悻悻然离了那片阔展的绿叶,我们来到那个斜伸的石罩壁下。罩壁宽展,从罩壁口斜斜的往下深陷,远比坑底要低陷很多。里面确实能住下很多人。但这些,都是站在坑顶无法看到的风景,石罩遮盖了一切。妹指着罩壁下一堆碎落的石头告诉我,那就是传说中的那堆石块。
我看了一眼,心里想:那不就是年久以后,罩壁岩层因风化而掉落的一堆石块么。但我没敢说出来。我不想打破这种传说。毕竟,传说是人们留下的一种美好向往。
从“天坑”里上来,再沿着“天坑”下山的石阶往回走,腿肚子直打鼓。人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话一点不假。
好不容易下得山来,妹递过来一罐“红牛”,对我说:“累了,喝点水吧。”
我拉开拉环,喝了一口,忽然一只蜜蜂飞了过来,在我眼前飞来绕去,久久不愿离开。妹夫伸出手,要将它赶走,被我制止。不是我有多仁慈,而是我怕一不小心,把那蜜蜂惹急了,蜇我一口。
那蜜蜂也毫不客气,忽然便落在我拉罐的瓶口上,吮我的罐口。我不敢用手去赶,便对着它,轻轻吹了口气,将它吹走。可一会,它又飞了回来,仍在我眼前飞来绕去。
我知道,饮料含糖,它这是盯上我这罐“红牛”了。手足无措时,我忽然便想起今人常提到的“舍得”二字。我于是停下来,弯下腰,轻轻将那罐才喝了一口的“红牛”放在路边。
果然,它没有再跟过来。
我也再没有回过头去,看它是否“叮”上了我那罐“红牛”。但我心里想:舍得舍得,“舍”不一定“得”,但“舍”一定会让你避免一次不必要的伤害。
天色渐晚,妹夫说:“园区没有开放,不然从正门入,园内还有更多的风景。”
我心里想:人生,总有许多风景,是我们来不及一一领略的,但领略过的,便会在心里留下印痕。
更何况,人生不只有风景,还有生活和远方,或者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