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张依婷一边给孩子穿衣，一边催促着丈夫李军。她说:“要晚啦！还在磨蹭什么？”
　　 她的丈夫却不以为然，照旧一板一眼收拾着自己的行装，在他认为时间还宽裕着哩。
　　 然而，妻子后面的一句话将其雷住。
　　 妻子说:“一会儿你先将珲珲送去你妈那，嘱咐她送珲珲时不要迟到。”
　　 李军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说。母亲住的地方离这还有几站路，为何不跟自己商量就要把送孩子上幼儿园的事托给她。
　　 于是就问:“不是有李园长么？”
　　 听问，张依婷仿是想起什么似地对他说:“哦，忘了告诉你，李园长退休了，我们孩子的事八成就黄啦。所以，昨天就给你妈去了电话。”
　　 李军嗯嗯答应着，心里却想:老太太该遭罪啰！
　　 李军和张依婷都在离家很远的地方上班，每天出门很早。他们的儿子晖晖已在附近的公立幼儿读大班了。他们六点出门，而孩子八点才能入园，这两年多，全仗园长李芳开方便之门，晖晖才免遭许多的磨难。
　　 二人领着孩子摸黑走出小区，在经过晖晖所在的“小红帽”幼儿园时，张依婷蓦地看见一个单薄瘦弱的身影立在幼儿园门前，寒风吹得她裹在头上的纱巾一飘一飘的。张依婷心头一热，这不是李园长吗？
　　 “李妈妈！”她从小到大都是这么称呼她的。今天这一声，却喊得有些百感交集。
　　 李芳听声，欣喜道:“来啦！”
　　 这夫妇俩闻言，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张依婷讶异道:“您不是退休了吗？怎么……”
　　 李芳笑道:“人退了，总觉心却没退。好像还有许多事没做完。依婷，还记得当初我对你说的话吗？”
　　 张依婷当然记得。那时，她还是个读“中二”班的小姑娘。也上这家幼儿园。
　　 此刻，她望着李妈妈渐巳变老的面颊，不觉想起她年青时清丽的容貌。她深情地说：“您变老啦！”
　　 李芳看着晖晖笑道：“晖晖都这么大了，我能不老吗？”
　　 是呀，这岁月就像电视剧中的字幕，随便一写，几十年就过去了。
　　 那时，李芳刚从师范学院毕业，她的很多同学都被分配到小学甚至中学去当老师。以她的成绩，还有在全国几家有名的刊物上发表的诗歌，她完全可以进入中学担任语文老师。可是，由于名额有限，她的同学都选择去学校，谁也不愿去幼儿园。做为班长又是党员的李芳却做出了一个让常人不可理解的决定：她义无反顾地进了当时的“小红花”即现在的“小红帽”幼儿园。她说她喜欢小孩子，并说每个孩子就是一首美妙的诗篇。
　　 刚参加工作的李芳，满身洋溢着热情，别的老师都提前半小时到园，她却坚持提前一个小时到。
　　 老园长很赞同李芳对于工作的态度，然而，李芳之后做的一件事，让老园长对其产生了些许看法。至少，她认为她的行为是违反园规的。她曾规劝李芳不要开这个口子，否则，对于之后的工作开展是不利的。
　　 老园长的话，不禁让李芳想起那天发生的事。
　　 那天清晨，李芳骑着自行车快接近幼儿园时，远远地看见一个小女孩的身影在园外的铁栅栏徘徊，她是那么紧张，又是那么无助。接近了，李芳看清了那张被秋风扫红的小脸，这不正是自己所在的“中二”班的张依婷吗？
　　 李芳支好车子，招呼着走近那个女孩，她问她：“张依婷，你怎么一个在这？你的家长呢？”
　　 张依婷听到老师说话，情绪似乎稳定下来，她对她的老师说她的爸妈都在离家很远的地方上班，他们每天都会走很早，不得已，只能把她一起带出来。
　　 张依婷说：“妈妈让我就站在幼儿园外面，哪儿也不要去，也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要一直等到老师过来。”
　　 未了，她又说：“老师，我怕！”
　　 听到这，李芳的眼睛有些泛潮，在她的童年中也有过类似经历，她深深理解一个幼童离开父母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于是，她就对那孩子许了一个承诺，她说：“从今天起，老师不会再让你害怕。”
　　 也就是从那天起，李芳会早早地赶到幼儿园，她要让张依婷心情愉悦地走进这个美好的童话世界。
　　 所以，李芳没有听从老园长的劝诫。她说：“园长，这是我个人行为，希望您能成全。”
　　 老园长成全了她。她只说了一句话：“但愿你能坚持。”
　　 李芳坚持住了。之后，她又陆续接受了几个像张依婷一样境况的孩子。
　　 后来，李芳当了园长，她依然独自做着这件自以为有意义的事情，且二三十年如一日。
　　 “妈妈，我们还去奶奶家吗？”
　　 孩子的问话打断了大人们的思绪。张依婷正不知怎么回答，李芳问明了原因，忙拉过来晖晖说道：“有园长奶奶在，你哪都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