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点】心路(微小说)
男人是在一个午后发现那个小村子的。
起初,男人只是为了寻找几丝写作的灵感。他的灵感在那个中午突然枯竭,手上的笔提了又落,终无法写下一句话。他看着正午的阳光,心中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为什么不出去走走?
于是男人便披上破旧的风衣,从十几平米的屋内走出,踏入与他格格不入的城市。这个城市无比繁华,男人在这个城市苟且偷生,他本不喜欢从家里走出来,但这次却鬼使神差地冒出这个想法,又鬼使神差地走出了那个压抑的屋子。在经过几十个花花绿绿的广告牌后,男人看着完全陌生的景色,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迷路了。
他的脚步慌乱起来,步伐加快,像一只无头苍蝇,在五彩斑斓的城市中乱撞,然后,一头撞进那个小村子。这是一个城中村。它几乎与世隔绝:男人在这里看见了躺在轮椅上的老人,蝈蝈声从一个小菜园里传出,几只猫慵懒地打着哈欠……
男人甚至看到了砖头大的收音机,纸箱般的电视机……
这一切都令男人震撼。他不敢相信如此繁华的城市里也有这样的村子。
阳光都变得惬意起来了,男人慌乱的脚步慢了下来,他看着这村子里的一切,突然忆起儿时光影:蝈蝈声,老电视……记忆中的老胶片在和现实重叠着,男人愣在了原地。许久,男人回过神来时,看见一个佝偻背影,这是一个老人的背影,她脚步蹒跚,走下每一步都会停顿一会儿,男人便走上前去搀扶。
“谢谢啊!”老人仰起头来,那是一张无比苍老的脸,树皮般的皱纹挤满整张脸庞,鬓发如霜。
男人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被自己一个人留在那个贫困的村子,男人从村子出来打拼,越过了六座城市,离那个小村庄,远隔万里。男人已经有四年没有看见母亲的脸了。尽管,男人每个月都会给母亲打个电话,寄生活费。
男人心中突然萌生出一股没由来的悸动。
这股悸动不断地叩击着他的脑海——回家。
男人几经周折,还是回到了那个小屋。
楼下有一个生意并不怎么好的咖啡店,偶尔,他也会走进去,点一份最便宜的咖啡,坐在窗边,静静品尝。来到楼上,男人脱下风衣,拿出他的二手手机,点开订票网站——回家的车费是他过投稿数十篇文章的稿费,每年年前他都会打开这个网站,手指举起良久后终会落下,关上手机。
但这次男人决定要买下这张票,手指落下,男人的心跳动的速度骤然加快……
人群如潮,男人手上拖着行李箱,在人群中不知所措,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时的模样。只是这次,心中,多了几份踏实与释然。
他拖着行李箱,走上列车,男人眼角瞟到一个女人,她的脸上满是激动好奇,就像当初的自己一般。男人轻轻微笑,他在心里默念道:
“祝你好运!”
……
女人是在一个夜晚找到那张海报的。
起初,女人只是想翻出几张的废纸,在第二天进县城卖掉。她在那一天突然对这样的生活感到厌倦,对于在这座大山中,重复了数十年的生活感到了厌倦。
而女人恰好翻到了那一张海报,纸面泛黄,可能放了也有一年了。女人却鬼使神差地抽了出来,又鬼使神差地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女人不识字,但女人看到了上面的图片——这是一家咖啡厅的宣传图。咖啡厅里整齐地摆着桌子,桌子上有女人从没见过的花和草,墙上挂着一个钟,上面刻着女人看不懂地罗马数字。窗外,行人走在路上,颜色纷繁的广告牌让女人目不暇接……
女人反复地翻动着这张简单的广告纸,她想找出这些图片上的每一个细节。
她只是突然心生了一股莫名的向往,对城市的向往,对“新的生活”的向往……
但很快她就将纸放下,她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个弟弟需要上学,家里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母亲——她是这个家的顶梁柱,这座山的顶梁柱。这座不大的山,将会禁锢住女人的一切。
但女人终是做出了决定。
她想要去到城里,那个完全不同于这座大山的地方。她很清楚去到那座城市的火车票将会花费许多,她也知道母亲,弟弟于她的需要,可她仍然决定前往那座城市。
女人将自己十几年来存下的钱给了舅舅,又留下一部分给了弟弟,自己拿上一袋红薯,拿上为数不多的路费,动身了。
母亲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没有露出任何神情。
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对女人说道:
“祝你好运。”
于是女人便走上了旅途。
“请问您要去哪?”县城里火车站工作人员的声音响起,很是好听。
她也不知道那座城在哪,只是拿出那张纸,递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愣了一下,随后接过来,她看到右下角标的位置。
将纸还给女人,她查询了相关车次,给女人报出了车票费用。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女人心里还是忍不住“咯噔”了一声。
女人从包里拿出一袋钱,里面有很多零零散散的钱币。她开始一张一张地数,后面有人不耐烦,正要发作,服务员却对他们比了一个手势:“安静。”
女人将钱数好,呈给服务员。服务员给她开出一张车票:“一路平安。”
于是,女人便登上这辆驶向远方的列车。
于是女人便来到了那座无比繁华的大都市。
车门缓缓打开,女人看见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景色,她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轻轻弹动的眼皮不时地抖出向往,期待,好奇……
她忽然看见一个男人。男人脸上带着一种她现在看不懂的释然与轻松。男人登上与她相反的车程,她想起来有时候回家看望母亲的表姐——她在乡野山水间总会露出那种释然。
女人忽然就明白了那个男人的内心
于是,她在心里说道:
“祝你好运。”
……
又是一年春风来,乍暖还寒,一个披着风衣的男人走进一个咖啡厅,搓了搓手。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一个女人在柜台前温柔地笑着。
“来一份最便宜的咖啡。”男人回答道,随即,拿出一支钢笔和一个本子,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不多时,女人端着一份咖啡走了过来:“这是您的咖啡,请慢用。”
男人没有回应,在纸上写下这么一行字:每个人都有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笔停下了,男人似在沉思着什么。
“先生?”女人轻轻问了一句。
男人抬头,接过咖啡:“谢谢。”
随即,两个人一齐愣住了。他们四目相对。
下一刻,他们却相顾一笑。
远处,有列车的鸣笛声传来。男人的笔开始动了起来:它们就在每个人的心中,每个人都在循着心中的路走下去……
列车驶过,满载一车盈满心事和期待的人们。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心路上走着,所以,我们平凡而伟大……
(编者注:百度检索为原创首发)
一个于城市,一个于农村
一个忽而忆起家中母亲,一个恰巧看见城中咖啡店
一个苦苦拼搏却无成效,一个养家糊口仍不见前路
但一个却毅然买下车票,一个决然离开家
即使处于全然不同环境,他们都毫不犹豫地坚持了自己的心路
我想要以这种反差来写出人的“心路”
结尾的相遇其实仅是我一时的灵感——
每个人的心路都不尽相同,只有我们敢坚持在我们心路上走下去,那么我们便是一对肩并肩,熟悉而陌生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