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静•悟】一枚银元(散文)
银元,我听说过,但没见过。银元,又叫响元,据说你对着银元吹一口气,然后把它放在耳边,它会发出一阵响声;银元,还叫袁大头,据说因为其一面有一个袁世凯的头像。银元这么神秘,所以我对它充满好奇。
我真的没想到今年的除夕之夜我们一家三口终于见到一枚银元,并且这枚银元还归了我们一家所有。
腊月三十上午,我对妻子、女儿宣布:“今天我们全家回家,与老人相伴一天,任何人不得缺席。”
平日里,我大都一人回乡下看望父母,很少要求妻女同去。可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年三十,农历年的最后一天,我们应当去看看年老的亲人。
过了年,我的母亲就77岁,我的父亲就75岁;他们明显衰老了,未来的路不知还能走多远。
还好,妻女一致同意,不像平日里有所推辞。就凭这一点,我认为妻女是明事理的。
走出小区,我的手挥了许久,终于招到一辆出租车。我们坐上车,向东奔驰。公路上车辆络绎不绝,人行道上人来人往,一派热闹繁忙的景象。“真的要过年了,”司机说,“到处是人,到处是车。”
路过超市,妻子下车,迅速购买了些礼物。然后,我们向北,一路飞奔,不久就到了乡下老家。
看到我们全家回来,耳背的母亲满脸的皱纹舒展开了。我觉得母亲虽然爱儿子,但似乎更喜欢看见儿媳妇与孙女。
“爷爷——,奶奶——,你们好!”女儿大声叫道。
“婉婉——,回来啦。长高了,长胖了。”我的母亲笑眯眯地端详着孙女,她虽然老了,总不忘关心孙女的学习,“你期末考试好不好?”
“不错,语文全班第二名。”女儿说。我和妻子也说女儿学习有了很大进步。
母亲一贯喜爱文化,虽然这样老,但她还时常在家里的砖地上写粉笔字。听说孙女学习有了进步,她喜滋滋的。
父亲招呼我们一家赶快进房子取暖,说炉火正烧得通红。为了欢迎我们回家,他特意往炉膛里多加了些块煤。我发现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也满面笑容。
走进房子,父母和我们说起一些家常。过了会儿,母亲去做午饭,臊子面;父亲去挑水,他的身体比母亲硬朗多了;我和妻子去贴对联、门神,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家贴好了;女儿去三奶家玩耍,她最喜欢去那儿。
吃过午饭,我和妻子开始包饺子。忙碌了半下午,我们包好了饺子。我想,明天早上,父母就有饺子吃。过年的时候,正月初一早上,北方人就讲究吃饺子、臊子面。
按原计划,三十下午我们一家返回城里。由于对家里的住宿条件不甚满意,我们好几年已经没在老家过年。这几年过年的时候,就他们两个老人待在冷清的家里望着泥巴墙壁。想到这里,我犹豫不决。
“天快黑了,你们早点回去吧!”父母说。他们很通情达理,宁可委屈自己的心,也不愿苦了儿孙。
“不了,我想陪你们过年。”我自作主张。
我转过头来恳切地望着妻子和女儿,轻声问:“你们看行不?就将就一晚上。”
妻子答应了,女儿迟疑一会儿也答应了。
父母看到我们不回城了,很欢喜,就迈着大步赶快给我们去收拾床铺。
也许我们的这个决定感动了父母,使我们有了一分意外的收获。也许不是,因为父母对子孙的爱是没有条件的。这就是亲情。
天黑了,我们三代人坐在火炕上,说着家长里短,吃着零食,等待着春晚的到来。屋外的爆竹声不绝于耳。
说笑间,母亲拿出一个小红袋子,还不到手心那么大,对孙女说:“奶奶给你一件传家宝,作个纪念,这是我娘去世前给我的。”
“什么呀?”女儿问,“奶奶,就是你妈给你的,我的太奶奶啊!”
“是啊!一枚银元。”母亲说,“这就是给你的压岁钱,现在要值几百元钱呢。”说完,父母每人又给了孙女一百元钱。
女儿接过红布袋,取出一枚银元,正面一看,反面一看,激动地问:“这是谁的头像啊?”
“袁世凯的头像,袁大头。”父亲说。
我迫不及待地要过银元,拿在手里。这是我第一次亲近银元,自然很开心。这枚银元通体呈银白色,直径有4公分,厚2毫米;背面写着两个繁体字——“壹圆”,周围似乎是麦穗;正面是袁世凯的头像,头顶上刻有六个字——“中华民国三年”。
我说:“1912年是民国开年,民国三年就是1914年。今年是2011年,这枚银元距今97年了,再3年就100年,珍贵。”
我的妻子拿过银元,竖立在嘴前,猛吹一口气,然后放在耳边细听。“没有响声啊,为啥叫响元?”她说。我也尝试了一下,没有听到响声。一定是我们不得窍门。
女儿把这枚银元当宝贝,又装回红布袋,然后装进自己的衣袋。
母亲对我说:“你外婆给了我4枚银元,正好我里孙外孙4个,一人一枚。”
我对母亲肃然起敬。在母亲眼里,儿女平等啊!我问妻子她的母亲能否做到,她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其实,这一点我也看到了。现如今,不少旧时代过来的老人依然重儿轻女,虽然女儿是父母的贴心背心。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女儿已经都15岁,母亲单选在这个除夕之夜赠给孙女传家宝,这是奖励我们吗?我的眼眶湿润了。一次陪伴,一次多大的意外的礼物。大学毕业后,我在小城里工作,平时回乡不爱住在土坯房的老屋里,更怕夜间乱窜的老鼠,真的忘记了自己的来路。端详着这枚银元,我很羞愧。此刻,这枚银元的的确确压榨出我身上的“小”来。
小小的一枚银元并值不了多少钱,但对一个普通人家,它却承载着一份深深的亲情,胜过一枚夜明珠。我的女儿很认真地对我们说,她要把这枚银元传承下去,永远永远。
八时到了,春晚开始,我们陪伴着两位可亲可敬的老人沉浸在电视机里的欢歌劲舞中,直到他们进入梦乡,打出幸福的陶醉的呼噜声。
2011-02-21初稿,2021-04-9修改
【走进房子,父母和我们说起一些家常】
【父亲招呼我们一家赶快走进房子取暖,说炉火正烧的通红】
什么房子?应该是屋里。那是你出生、长大的地方,是你的安乐窝,窝。
你有点儿出息了,父亲也有点儿老了。父亲开始迎合你,讨好你了。因为离老家就那么点儿远,你都好几年不回老家过年了,父亲是真的有点儿怕你了,或许是怕连累到你。当你真的决定不走了,全家在老屋里陪父母一起过年,父母亲那是多么的高兴,简单的幸福来得太突然、太快了。你的左右为难,在阖家团圆的美好时光里,母亲拿出来了传代的传家宝,有里有面,皆大欢喜。
【平时回乡,不爱住在土坯房的老屋里】
平铺直叙,你才回到了你最熟悉的屋里,你的窝里,你的潜意识里不可磨灭的存在。离开家久了,你还是割舍不掉养育之恩的,还是难以忘记故土之情的。幡然醒悟,来的正好。
十年前的宝贝又拿出来把玩欣赏,不想老,还是在慢慢的变老了。
慈母手中线,
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
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
报得三春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