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忆
　　 文/杨廷平
　　 清明前夕已经退休的大哥从北京回家看望卧床不起的妈妈了。我们相约清明这天回老家上坟，祭奠故去的爸爸以及列祖列宗。
　　 刚出平度城，我们就回忆起小时候过年串门走亲戚的事情了，满满的回忆激起了我们不平静的心情。在我的记忆中，过年走亲戚拜年最主要的是为了能吃到一块面的大饽饽，能得到一毛两毛钱。我家兄弟姊妹多，除了爸爸妈妈干活挣工分都是学生，因此分的粮食也就不多，平常别说是馒头，就是地瓜干饼子也很少管够。每每到劳力多的同学家看到满满的一漏盆饼子羡慕的口水都流出来了。过年的时候妈妈才会做一次饽饽，但大多是两种面揉在一起的，也就是里面是麸面或者地瓜面，外面才是白面。从我记事起爸爸就是村支部书记，他两袖清风，从来不沾公家一点光，贪污腐化的事更是绝无仅有。爸爸是书记，反而妈妈在整大寨田等生产劳动中，更要带头积极参加。记忆中有一次爸爸妈妈晚上去西南边整大寨田，九点了还没回家我就从大门上的门洞爬出来了，连肚皮都划出了血，当然少不了妈妈的一顿揍。
　　 我姥娘家是和我们村一库之隔的水磨涧村，那时候没有汽车，就连自行车全村也没有几辆。当过私塾先生的杨京山家就有一辆，可是人们都说他的自行车除了铃铛不响其他那里都响，除了轱轮不转转其他那里都转转。因为没有车就只有步行去拜年，因为有黄同水库相隔，本来六七里路的路程，就得绕道旧店或者石桥，变成了二十几里路。当然最多的还是从结了冰的水库上面走，走在上面胆颤心惊，一不留心就会摔个脚底朝天，不是摔得屁股疼，就是磕破了头。有时候一声冰裂的声音从远处呼啸而来惊的人毛骨悚然，就怕掉到冰窟窿里去。就是这样人们为了省路，也都选择在冰上行走。当然掉到水库里的现象屡见不鲜，死人的事也经常发生，可是人们总是抱着侥幸心理，义无反顾地走在拜年的充满惊险的冰面上。
　　 走过了黄同水库，翻过了岙莱山谷，就到了“走不到看不见”的水磨涧村。一般情况下，水磨涧是我们拜年的第一站，大哥在大舅家，我在二舅家，住了一宿后就和表弟丁万寿等一起开始了漫长的“拜年之旅”。清水村是我大姨家，大姨家孩子多，晚上睡觉的时候，挤在一铺炕上，简直连翻身都很困难。即便是这样，我们也很高兴，因为我们兄弟姐妹可以在一起开心的玩，打雪仗，放爆竹，参观鞭炮厂，玩的不亦说乎。最远的是舅老爷家，他住在靠近大沽河的曲阜村，加上大姨家的孩子们，我们的队伍更加壮大，一路上浩浩荡荡，充满了欢声笑语。虽然将近五十里地，但因为一天走一家，也没觉得多累。在舅老爷家见到印象最深的是木头做的缝纫机，这是心灵手巧的舅老爷的杰作，他和我的岳父一样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常年在外走村穿巷，焗锅补鞋，维持一家人的生计。据说他是在回家路上的十字路口遭遇车祸，命归黄泉。
　　 从舅老爷家一路返回，到了路上三姨家，最后才是大王头的大姑家。印象中的大姑鹤发童颜，精神炯烁，九十八岁的高龄耳不聋眼不花，对我关爱有加。她家有三重房子，特别宽敞，记得有一次我从两铺炕中间的灯窝里爬了过去，她也没骂过我，临走的时候，她最想见到的是我，可惜因为我远在辛安的教师进修学校上学未能如愿，留下了终生的遗憾。最让我们高兴的是过年拜年能收到压岁钱，三个舅舅一般每人给两毛钱，大姑家比较富裕，因为表哥在供销社工作，所以每年给每人五毛钱。记得有一年直到临走姑姑也没给钱，走到门口，四弟就大哭了起来，问及原因他委屈的说:“您还没给俺钱来”一听到他这样说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因为姑姑已经把钱一个个包好装到大哥的布袋中，只是他不知道，哥哥连忙把钱分到每个人手中，弟弟才破涕为笑，高高兴兴的从大姑家返回老家。初一从家走的时候，妈妈给我们准备了一篓子大饽饽，等我们初九回家的时候，篓子反而比刚走的时候还满，因为每到一家都是彼此把饽饽换一换。1976年的春节下了一场大雪，那一年正好是哥哥当兵回家探亲的第一年，大雪封地也阻挡不了我们拜年的脚步，过沟的时候竟然整个人都掉到雪窝中看不见了，这时候我们就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冲出重围，为的就是得到压岁钱和吃到一块面的饽饽，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维系这绵绵不断的亲情。每每想起这些，心中总是充满感慨。
　　 一路回忆着这些陈年旧事，就来到爸爸的坟前，回想着爸爸一生的丰功伟绩，我们开始整理坟头，上土，压纸，烧香，烧纸，磕头，祷告。清明总是让我们的回忆满满，忧思满满，敬重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