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鸟如箭镞，飞过灵江，消失在北固山
　　 我在马面，我在敌台，被呐喊声淹没
　　
　　 千年城墙建了毁，毁了再建
　　 建墙和毁墙都是真诚的
　　 只有苦难在无数次毁与建之中
　　 蜿蜒，像长城，像八达岭
　　
　　 也曾像一个穿铠甲的勇士
　　 心里也有过梅花鹿的温情
　　 百步骏左右，城墙城楼，垛口雉堞
　　 都是虚弱的表面
　　
　　 现在灵江收起了坏脾气
　　 温柔地俯伏在烟霞阁下
　　 像一个绕膝的孩子
　　
　　 ◎河桥老街
　　
　　 季节没到，柳溪江里的鱼
　　 还没游进纸糊的红色笼子
　　 给胡庆馀堂运送仁心的药船
　　 已掌灯起锚一百五十年了
　　 留下一座青楼盼在杨家埠头
　　 她以为船工们还会在夕照里归来
　　
　　 蒲溪流水依旧不舍昼夜
　　 追忆太平沟上昔日的繁华
　　 只是溪水越流越浅，古木桥越站越瘦
　　 村妇在门前明井里洗衣裳
　　 也越洗越旧，像远山上的白云
　　 像恵元堂木匣里的药引子
　　
　　 锥溪亭、双溪亭、溪畔亭如闲散老人
　　 磕着家常，等着玉米在瓮中抽穗
　　 猫和狗枕着落寞光线在街上睡觉
　　 溪水保持施予的中立，以古桥为界
　　 桥东在老街左侧流
　　 桥西在老街右侧淌
　　
　　 ◎沈从文故居
　　
　　 枪炮和文墨，支撑着名人故居
　　 凤凰古城中营街十号属于后者
　　 一百五十年老宅，流淌三个民族的乡愁
　　 小小四合院显然容不下
　　 《边城》也容不下
　　
　　 那就让爱情来容
　　 让四载寒暑和一千封情书来容
　　 沱江的莲花灯流泪了
　　 三月三，苗族情人节沉醉了
　　 翠翠和三三，更是一往而情深
　　
　　 从这里走出的小学生
　　 在听涛山上长眠，长眠的还有等
　　 你生命中最揪心的一个字
　　 等工作，等爱情，等平反
　　 等诺贝尔奖
　　
　　 这一切是多么精致，结实又对称
　　 像小院里展示的手稿和墨迹
　　 但最精致的，是一封电文
　　 “乡下人喝杯甜酒吧”
　　 可惜已被历史拒收
　　
　　 湘西的时光慢，边城里的更慢
　　 一生不够爱一个人
　　
　　 ◎洞头望海楼看鱼灯
　　
　　 望海楼像一座海洋博物馆
　　 又像一条千年的隧道
　　 鱼灯闪烁其间，照见
　　 时间从余光中题词开头
　　 瞬间就抵达颜延之左手的卷书
　　
　　 卷书上只有渔灯
　　 被皮日休和柳永吟唱
　　 而张继说，那是照愁眠的渔火
　　 现在晚霞开始燃烧
　　 像鱼群飘过，鱼灯从望海楼上
　　 一直深入楼下的大海
　　
　　 鱼有着强过我一百万倍的嗅觉
　　 鱼也能够分辩我看不清的色彩
　　 可是鱼不知晓，黑漆深处最安全
　　 有亮光的地方有时未必是出路
　　 也可能是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