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眷顾请赐我孩子
　　 上苍果真给了我
　　 孩子以及孩子的孩子
　　 ——前记
　　
　　 ◎写在植树节
　　
　　 从前妈妈将我种下
　　 然后我长呀长
　　 也长成妈妈也种树
　　
　　 ◎我的母亲
　　
　　 把四世同堂的傲娇
　　 用皱纹锦织成原野
　　 风吹草低
　　
　　 ◎版图
　　
　　 炊烟围合的一方疆土
　　 我只设一个都城
　　 以便一日三餐巡访家人
　　
　　 ◎一个母亲的宣言
　　
　　 从今天起
　　 我，只关心
　　
　　 家人——
　　 以亲自烹饪的一日三餐
　　 相谈快乐和悲伤
　　
　　 还有小菜园——
　　 留意墒情和肥力
　　 晨昏向果实和茎叶致意
　　
　　 至于诗歌——
　　 则任他抽藤成绿篱
　　 根在土壤顶芽向天
　　
　　 ◎一粒芽
　　
　　 一粒受精卵着床
　　 37度的血液和同样温度的土壤
　　 供养一个生命
　　 在另一个生命的遗传密码本
　　 刻写下——母亲孩子
　　
　　 母亲孩子，四个字
　　 把床头布娃娃、妈妈与宝贝
　　 淋透春雨
　　 萌出芽叶
　　 骨头和眼眉那么相像
　　
　　 ◎小北谈倩妈妈的怀胎十月
　　
　　 心跳再响一点
　　 让每粒红血球听我长硬额骨
　　 匍匐于胎盘跪拜母亲
　　
　　 鲜血洋流般捂暖子宫
　　 我在我的小天地里日日阳春
　　 见证你是我的造世英雄
　　
　　 ◎母亲的傲骄
　　
　　 一想到孩子
　　 就忍不住向全世界（包括树梢的飞鸟脚边的蚂蚁）
　　 喋喋不休——
　　 我有孩子我有孩子啦
　　 你有吗你一定也有吧
　　 那么
　　 让我们一起
　　 分享满心的幸福和快乐呗
　　
　　 ◎城春草木深
　　
　　 母亲生下孩子
　　 孩子做了母亲又生下孩子
　　 孩子又做了母亲
　　 ……
　　 眼见形单影只的一个人
　　 有了田地
　　 播下种子，长出庄稼
　　 丰收一代又一代
　　
　　 ◎风筝
　　
　　 重庆山竹做骨架
　　 博斯腾湖苇浆做皮肤
　　 再有从东南方轻柔吹来的风
　　 再有炊烟线轴
　　 亲爱，你给我飞翔的条件
　　 我这就飞给你看
　　
　　 看千山万水外的祖坟
　　 看投影在大地上相牵的两只手
　　 看母亲又架锅做饭
　　 看我们的孩子行走在四方
　　
　　 ◎怯见母亲
　　
　　 这么多年，一个人左奔右突
　　 五十多岁才与自己不期而遇
　　 这，多少有些意外
　　
　　 总算有时间回家
　　 推开院门，咳嗽声让我
　　 突然惶恐：母亲怎么这样咳嗽呢？
　　
　　 那么，从门里出来的人会是陌生人？
　　 抑或，我已是母亲的陌生人？
　　
　　 这些年，实际上并未参加大禹治水
　　 三过家门而不入，每次我都劝慰自己
　　 下次，下次一定要记得回家
　　
　　 结果，把自己都劝老了
　　 才顶一头白发
　　 近屋，怯见母亲
　　
　　 ◎母亲对着镜子，梳头
　　
　　 身体里跑远的小鹿
　　 今夜，在梦外
　　 将怀春的从前踩出一列新鲜蹄印儿
　　
　　 于是，母亲起身
　　 就着月光对着镜子，梳头
　　 关于岁月的魔法关于喧嚣后的沉静……
　　 梳齿与白发侃侃而谈
　　 母亲听了很久
　　 在青春倒灌入血的汩汩声中
　　 重又睡去
　　
　　 ◎老是一种无以名状
　　
　　 1
　　 妈向老孩子像树
　　 一帧帧静默在相片里
　　 像个意外
　　 2
　　 窗前
　　 妈视野所及已被望空
　　 寸草不生
　　 3
　　 酱烧茄子糖醋排骨
　　 妈筷子搛起的
　　 晚凉烫嘴
　　
　　 ◎不是巧合
　　
　　 落地北京的时候，母亲节也到了
　　 我从梦里伸出的手
　　 正正好握住儿子孙子
　　 他们，十指鲜红
　　 搏动十枚心脏
　　 点化我，一个母亲
　　 渐成巨人、伟人、超人
　　 ——无所惧和无所谓的人
　　
　　 ◎致倩儿及医务人员
　　
　　 今天注定不同
　　 夏至高温日环食父亲节
　　 当然还因为你——
　　 出行抗疫第一线
　　 与团队一天完成万余人的釆样
　　 但请原谅我
　　 不够大局不够崇高不够职业
　　 毕竟你是我的孩子毕竟我是母亲
　　 唉只要一想起
　　 ——这些天你的身体不适
　　 ——走前与儿子的游戏还未做完
　　 ——天热的嘞热的嘞
　　 ……
　　 我就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
　　 心疼和担忧
　　
　　 ◎下午茶
　　
　　 树尖，一个窝里
　　 几张小嘴朝天，等待
　　 鸟妈妈呕出食糜
　　
　　 我边看动物世界
　　 边将一枚苹果切块
　　 少部分研磨成泥喂给孙儿
　　 多部分递与老妈
　　
　　 下午茶时间
　　 斜阳满铺厅室
　　 晒出母亲的体香
　　
　　 ◎游故宫偶得
　　
　　 什么王朝兴替
　　 什么皇权富贵
　　 我眼中的风云所动
　　 不过是坤宁宫屋檐上，九只小兽伏护的
　　 女子，人活一世的真相
　　
　　 ◎游长城偶得
　　
　　 外婆从身体里掏出砖石
　　 递给母亲母亲又递给我
　　 我们前赴后继砌院墙
　　
　　 ◎镜中并非影像
　　
　　 你来了
　　 学语、学步，学习母亲怀抱以外的所有
　　 向我张开双臂
　　
　　 于是我抱住了自己
　　 学语、学步，学习母亲怀抱以外的所有
　　 照会一路蹒跚
　　
　　 于是看见你
　　 看见了前世今生的自己
　　 并为一头白发
　　 寻见华贵的理由
　　
　　 ◎珠圆玉润
　　
　　 路走了盐吃了风雨经了
　　 探手再摸出的文字
　　 便如诵念六字真言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