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三十六站(散文)
吃早饭前,看了一会手机,看到好几个网友在群里留言:5·20快乐!
有些懵圈。“5·20”咋了?是什么特殊日子吗?为了弥补自己的孤陋寡闻,赶紧上网搜,呵呵!搜到了:5·20,网络情人节。
这世界变化快,节日也多起来。不知不觉,天外又飞来一个节日,在中国的“七夕”情人节、西方的“2·14”情人节之外,再加一个情人节,而且还是虚拟世界里的情人节。
吃过早饭,老伴儿对我说:“今天坐免费公交出去转转吧。”
我老伴儿,本来好静不好动,但是,最近一个多月,一直圈在楼房里,大概是在钢筋水泥丛林里憋闷久了,也急需出去喘喘气。
老伴儿的提议正合吾意,马上哈哈笑着对老伴儿说:“转就转,今天是5·20,网络情人节,咱俩这老情人,把网上节日搬到公交车上,在公交车上欣赏欣赏乡野风情吧。”
光阴疾如箭,浪漫不能等。收拾停当,上午九点多,走出小区门口,登上6路公交车,就开始了我们的5·20浪漫之行。
过成阳桥,转而向西,沿着长江西路走一段儿,再向南,过了铁路桥,再过万福河,走不远,就从西安南路进入省道251,进入省道251,车就开始在乡野里穿行。
公路两旁,平铺着的麦田,绿中晕染着浅黄。明天就是小满节气,按节气,小麦颗粒已经饱满成形,离完全成熟还有十来天的工夫。丰收在望。
我指点着麦田对老伴儿说:“明天就是小满,不出半个月,麦子就熟了。”
老伴儿说:“再过几天,就能掐麦穗揉麦子了。”
结婚之前,我们俩都是农民身份,都在麦田里忙碌过,麦田的记忆,与麦子有关的农业常识,已经深深镶嵌进我们的大脑中,看见丰收在望的麦田,分外熟悉和亲切,喜悦之情油然而生。
“现在这麦子,动不动就是亩产一千多斤,咱小时候,一亩地也就是二三百斤,有一年,你们第三生产队里亩产四百斤,就了不得了,轰动了整个公社。”我接着感慨。
“那一年,公社里发给俺三队队长一面锦旗,社员分的麦子也比以前哪一年都多。”老伴儿回应道。
“改革开放以后,不断改良品种,优化土质,科学种植,才使麦子产量步步高升。农业科技的发展,真是日新月异啊。”我又感慨道。
老两口有一搭没一搭地拉着闲呱儿,公交车穿过一个又一个村庄。最近这些天,每天清晨,我都骑着旅行单车在城区南边转,很多次,都是走省道251,再拐进乡村小路。所以,对这条公路沿途经过的村庄,我已经比较熟悉。
“这是玉皇庙,比咱们县的那个同名的玉皇庙还大,我就从这块‘玉皇庙’路牌北面,拐进一条向西走的乡村公路。”我指着一块路牌告诉老伴儿。
“这是何楼,何楼办事处就在这里。你看,路两边都是楼房,店铺一个挨一个。”
“比咱们小时候的县城大多了,阔气多了。”老伴儿一边看着窗外,一边回应我。
“是的,现在的新农村建设,确实给乡村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再远些的一处处村庄,掩映在葳蕤葱茏的绿树丛中。让我不由想起孟浩然的诗句;“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尽管这里是一马平川的鲁西平原,没有青山,但蓊蓊郁郁的绿色,已经足以愉悦我们的心情了。
车上乘客并不多,坐了几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和两三个老头。车还未到何楼,一个老太太的手机响了。一打开,就粗喉咙大嗓门地说起来:“我快到何楼啦,去城里买点儿东西,立马就回来了。”
因为距离远,对方说话听不清楚。
“哈哈!可不是嘛,免费公交,不用掏钱,一个小时就到了,方便着呢。”
她说的免费公交,是我们山东省去年开始施行的新政策,凡是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免费坐公交。不但菏泽市里如此,从市里到乡下的公交也免费。我们两口子就是凭着老年免费卡坐的公交。
车到何楼,又上来两个老太太,一个老汉,都是手拿免费卡,在刷卡机一刷,瞅个座位,轻轻松松坐下来。后来,又上了几个人,都是六十岁以上,都是刷免费公交卡。
我心里就嘀咕:我们老两口的免费卡,是在市里行政中心办的,这乡下农民,也得去市里办吗?心里有疑问,又不好意思问,只得存疑。
车到姜楼村,上来一位六十来岁身材略胖的农村妇女。上来之后,站在司机旁边的刷卡机那里,一直低头翻包,司机一直停车等待。我很好奇,路途中乘客上来之后,没有特殊情况,司机会马上发动车子前行,这一次,却一直等待。等了好几分钟,司机说了一句:“真找不到,你就下车吧。”
“我来的时候,记得清清楚楚的,口罩装里面了,怎么就没了呢?”说着,一脸焦虑。
新冠疫情发生以来,坐公交必须带口罩,这是死规定。
这时候,坐在我俩前面的一位老太太——我只看到她的后背和满头白发——搭腔了:“大妹子,我兜里还有一个,你带上吧。”语气很温和,一边说,一边掏出一只口罩,往前递。
那位刚上来的六十来岁的妇女赶紧向后走了两步,接过来,说了声:“谢谢大姐!”戴上口罩,找个座位,坐了下来。
献口罩的老太太又问:“大妹子这是去哪儿啊?”
“去闺女家,到张湾倒车。出门的时候还想着戴口罩呢,咋知道,没装进挎兜呢。”
“我家就在张湾街上,到了那里,你可以到我家歇一歇。”
“不啦!到了张湾,就倒车,车很方便。”
听了两个人的对话,对坐在我俩前面的那位老太太,我油然而生敬佩之意。赠人玫瑰,手有余香。一件小事,足以反映一位农村老太太淳朴善良的情怀。
公交车遇见站牌就停,有人上下,就停得时间长一些,没人上下,稍微一停,立即加速,继续赶路。走走停停,也不知道过了多少站点,到了终点站——菏泽市定陶区张湾镇政府,拐进镇政府对门的一座大院,院门上方横悬一块大牌子,上面印着“张湾公交车换乘点”八个字。院子面积不小,比我小时候的县汽车站面积还大,停了七八辆车,都是6路公交车。
下了公交,看见门口东侧一间房的窗口外面挂着一块牌子:办公交卡、免费公交卡。哦,原来,乡村的老人可以在这里就地办理免费公交卡,这就方便多了。这件事,也可以算是政府方便乡村老人的一大善举吧。
走出大院,拿手机搜一搜,想看看距离多远,一共坐了多少站点。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从君临国际开始,19.2公里,一共36站。
想想,这36站公交车坐得也值:一路上,欣赏了乡野美景,也看到了农村的新面貌,还见闻了农民的质朴善良。
在张湾镇政府附近,俩人一边闲逛,一边闲谈,又看见路南一座临街楼房下面是超市,门楣上的显示屏闪耀着“张湾永嘉乐生活购物广场”一溜大字,看门面,规模不小。我就和老伴儿商量:“咋着,进去看看?”
“看看就看看。”老伴儿爽快答应。
走进去一看,乖乖!还真是个大超市。看面积,不比菏泽市的“佳和超市”面积小。看商品,家用电器、服装、百货、生鲜蔬菜,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哟呵!第一次走进乡镇超市,没想到,规模这么大。一激动,掏出相机,就想拍几个镜头,没曾想,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服务员看到了,问我:“你拍啥呢?”
她大概误会了,以为我是要明察暗访,搜集不利于超市的证据呢。
我赶紧笑着解释:“俺老两口专门从市里坐6路免费公交车,到你们这里,为了看看农村新面貌。”
那女服务员有些羞赧,笑一笑:“不好意思,大爷!您看吧,看见什么中意的,尽管买。这里的蔬菜比市里便宜。”
我们老两口就悠悠闲闲地一边转,一边看。
走到蔬菜区域,看到好多蔬菜,非常新鲜,而且标价确实都比市里便宜,例如卷心菜,一斤只有0.49元,花椰菜,0.98元。我说:“这么便宜而新鲜的蔬菜,不买点儿,真可惜。”
老伴儿说,“大闺女刚买了不少蔬菜。”
我和老伴儿仅仅挑了一棵卷心菜,三个大个紫色圆茄子。只花了7.6元。
夫妻俩,提着两袋蔬菜,坐上返程公交。
返程公交上,除了几个老年人,还坐了一位中年男子,黧黑的皮肤,国字脸,一脸憨厚,带着一个行李箱,坐在座位上,只顾低头看手机,并不言语。大概是要去外地打工。我们夫妻俩后面,坐了两个年轻媳妇。俩人你一句我一句,拉呱拉得热火朝天。
一个人说:“抓紧报名考驾照,考了驾照,自己开车,就不坐公交了。”
另一个说:“哼!就两块钱,多便宜的事儿啦!不坐白不坐。自己开车,车损不说,光汽油,得花不少钱呢!”
老人免费,像她们年轻人,不管远近,只要坐上,就是两块钱。
不一会儿,其中一个的老公打来了电话,问:“在哪呢?”
“公交上啊,一个小时就到了,不耽误到菏泽吃午饭!”
“干嘛呢?”
“天快热了,逛逛康庄服装市场,瞅几件衣裳。”
“快点儿回来啊!”
“咋地啦,有事儿啊?”
“没啥事儿,今天不是5·20吗?情人节,想你了呗!”
一对小夫妻,分开不大会儿,又黏黏糊糊隔空秀恩爱。
我想起我们年轻时,谈个恋爱,跟偷人似的,公共场合,哪敢这么秀恩爱?都是假装路人,谁也不敢搭理谁。
轻轻松松,一个小时,又回到了家中。一看时间,还不到十一点半,不耽误做午饭。夫妻齐动手,用刚买来的紫茄子,做了一顿盖浇面,吃起来,喷香!
吃着饭,我还对老伴儿说:“5·20,情人节。36站公交。乡村游。既浪漫,又看到了许多憋在家里看不到的新鲜事儿,值!”
老伴笑了,意味深长地瞟了我一眼。嘿嘿!我觉得她的眼神也和今天的见闻一样,特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