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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神舟·神州】侣大(散文)


作者:龙飘飘 秀才,2344.4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605发表时间:2021-05-27 20:32:16
摘要:我自以为,不管当年的他隐不隐,我们大家显然是不应该再隐了。因为扶困助学,利在乡邻、利在社会,善莫大焉!

【神舟·神州】侣大(散文) 当今的西京城的西南郊有一个古老的新地标,这就是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其后消失了近一千年,现如今一下子又神奇地重见天日的昆明池。在这个昆明池的西北岸上坐落着一座千年古镇,这座古镇就是我们老家所在的斗门镇。就在我们这个古镇子外的西北角上,还蹊跷地外挂了一个小孤岛,而这个小孤岛就是我们当地人口中俗称的“冢疙瘩”。
   就说这“冢疙瘩”,活脱脱就是又一个台湾岛的存在。所不同的是台湾岛是个海岛、在水中,而这小孤岛实际却是个小土丘,是浮在有着皇天厚土之份的一大片肥沃的庄稼地上。由于这个小孤岛四周的地势确实有些低,故而也就让人不能不联想出那里先前大概也是一番水天一色的存在了。这小台湾一样的“冢疙瘩”,虽说也有些游离、自成一体,可到底还是古镇子的一部分,其之与古镇子的血脉自然也是割舍不断、游离不开的。
   那个小台湾一样的小土丘,是在那片稍低的平地上凸兀而起的。因那圆鼓隆咚的小土丘,远远望去确有些似肿、也有些似冢,再加上“肿”和“冢”这俩字在秦腔中的发音差不多,以故人们也就懒得再去追究其宗源和正误了。为统一和方便计,以下行文就笼而统之地称其为“冢疙瘩”罢。
   然而在我们老家那边,一提说“冢疙瘩”,大家都知道就是“侣大”;一提“侣大”,大家也都知道就是那个“冢疙瘩”。一下子又引出来个“侣大”,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原来,这是因为在大家曾经的记忆中,斗门镇这个老镇子所外挂的那个的小孤岛,当年出入在其间的唯一的主人翁就是“侣大”。因为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于是乎人们就把这二者划了等号,从而也就可以互代和互换了。
   在小时候的记忆里,那地方可是一个神秘的存在。因为从未涉过足,故而那里面都有些什么?是个什么样子?到底就没弄清楚。正因为不清楚,所以就觉得神秘,进而还有些神往。只记得那小孤岛的四周远远近近的土地上,一年四季不是麦子就是苞谷,抑或是谷子、棉花等,也就是说那四周低而平的土地上从未见闲过,总是匆匆忙忙的。
   而那凸兀高隆起来的地方却是另一番的存在。但见那笼可两亩的“冢疙瘩”上既清静又清闲,蓊蓊郁郁的树木有如伞盖一般,密密扎扎地笼罩着这团凸兀的高地。绿荫稍开的半坡上有几间泥墙蓝瓦构就的房子,房前还挺立着几簇绿绿的竹子。这倒有点世外桃源意味了。
   进出其间的似乎老是一个清清瘦瘦的老者。那老者确切的容貌已记不大清楚,只是其妆束却有些特别,但见他那妆束从上到下除了灰就是黑,抑或还有白,那岸然的形象显然有着十足的道貌。其实,他确实是一个道家的门徒,他是一个居家修行的道门居士。
   从小时候的记忆里仅知道侣大只是生活在“冢疙瘩”上的一个居士。至于他是不是那里的传人抑或主人之类,当初没有刻意地去打问过,也没有人刻意地讲说过,故而就知之甚少了。只是听说他这个居士是个“善人”,还是个“大善人”!
   有关他这个“大善人”的善举,听老人们讲过的更多的是助学,即帮助穷汉家的后生们读书求学。
   我们北村出过个县长。需要强调的是,那人做的是民国时白水县的县长。据晚年的“县长老汉”给人感叹说:我这人的命不好,是个“尜”命,中间壮两头尖。而这中间的壮却是俺干哥给的。
   据说他小时家道贫寒、缺吃少穿,也多亏了侣大的资助,他才一路读书上进,最终踏进了当时的中国高等学府政法大学的门槛。从此,他的命就由最初的尖进而变得粗壮起来。此后他做过白水的县长,还做过西北军的军法处长。这是他生命中一段粗壮的、相当风光的美好日子。也就是说,他的命运由细而壮的这个改变,这很大程度得益于侣大的助力。至于他晚年的被专政和被批斗,生活恓惶、命运再一次由壮而细地变尖,那都是阴差阳错之下的历史原因所造成。他虽心有不愿,但也无能为力,只叹惜生未逢时。回顾往昔,他除了无数的感慨之外,然后就是对侣大的感激和崇敬。一提到侣大,他总是以小辈的口吻说:我干哥咋长竟短。俨然是奉若神明的。
   除了这个称呼干哥的特例之外,似乎我们当地的不少读书人都是将侣大称呼为“干大”的。在秦地,不少地方将父亲称作“大”,这“干大”就是“干爹”了。通常,只有当重要得要续通家之好,或当要感谢某人的大恩时,才会将自家的孩子认在对方的膝下做干子。这个被感恩的对象,从此以后也便是这孩子的“干大”了。这是一种朴素的风俗和礼遇,这种礼遇的级别那自当是相当高的了。
   我们村有个本家舅,他比前边那个“县长”年岁小了一些,也是认了侣大作干亲的,所不同的是他把侣大叫“干大”。
   我这舅本是一个农家穷孩子,因为有了侣大的资助,他才读完小学读中学,读完中学上大学。这期间刚好遇到了解放,以故他就有幸成为了新中国的第一代大学生。
   他的母校是西北大学,毕业后又去北京的中央民族学院读的研究生,而且师从的是日后成了经济学家的费孝通先生。学成之后的他,当时是作为新中国精心培养起来的民族干部派往云南工作的。那个时候的他,那当然是十分的春风得意了。只可惜他因一时的冲动而失口得祸,继而就被打成“右派”遣返回乡务农去了,到底拉了十八年的大粪。可在拨乱反正之后他终于还是被评了反,到底以喜剧收场,过上了他那闲来赋琴习字的安逸生活。一提这些,他的话题当然会更多地提说到侣大,对他这个“干大”的感激和崇敬之情溢于言表。他有两个习惯:一个是每天写一篇小楷毛笔字;另一个则是每年大年初一去给他“干大”侣大拜年。这习惯伴了他多年,几乎雷打不动。
   据说我那舅在平反和恢复工作以后,抽空与周围那些受过侣大资助的人联络了一下,一起到“冢疙瘩”去专门叩拜了他们的“干大”。据说当时去了好几十人,其中有公职人员、有教师、有工人、也有农民,实可谓群星云集、盛况空前。可美中不足的却是,他们所叩拜的却并不是他们的“干大”本人,而是“干大”侣大的墓碑和牌位。因为他们的“干大”侣大居士,虽说也有着仙家的修行和鹤寿,可最终还是归于了尘土,到底没能亲见他门前桃李云集的这一天。
   对了,前面说我从没去过“冢疙瘩”,这不大确切。其实,我当初还是到那里去过一回的。
   那是我上小学五年级的时侯,我们当地政府要把“冢疙瘩”东边的那条土路修成沙子石子路,为节约开支计,就把那条路的工程分切成一个个的小段,然后分派给辖内的各个村和各个单位。我们小学也分到了拉铺路沙子的任务。于是,我们老师就带领着我们这些高年级的小学生去拉沙子。当时我们是三个人一辆架子车,拉的拉、推的推,把沙子从西边的沣河滩拉到“冢疙瘩”东边的这条路上。当时的我们觉得这虽说干的是大人的差事,但与那古板而单调的上课来比,这似乎还是挺不错的。因此上把一车沙子从四、五里远的沣河拉回来,好象也没觉得太累。再有,就是中午有一顿免费的午餐—锅盔加西红柿鸡蛋汤!而且就餐、休息的大本营就设在“冢疙瘩”上!这诱惑自然是很大的了。
   当时我们的小脸上黑水汗流自不必多言,只记得因为我们那一组表现出色,老师就以资奖励—额外每人奖赏一碗西红柿鸡蛋汤!不过,只因当时太醉心于众目睽睽之下被鼓励和表扬的自豪,也太在意那西红柿鸡蛋汤的爽了,一时间竟忘了完成要探索和游戏此间的宿愿。正因为没顾得在这里耍上一耍,以故对这里就没留下更多的印象,进而日后也就把这最初的相见给忽略掉了。影影绰绰还记得,那里似乎并不特别,跟普通的农家院子差不多。那里只不过是独处一方,比别的农家院大一些、位置高一些罢了。印象中似乎没看见那里的主人,那个被称作善人的侣大、那个神奇的居士。却似乎还记得当时领我们去拉沙子的那两个老师,他们私下里也是称侣大为“干大”的。
   那个大善人侣大,他当时是外出云游去了?还是已经归真故去了?这事当时没顾上问,后来也没顾得问,因此上就一直是个迷。
   光阴荏苒,一晃就是多少年。
   忽然间有人提到了侣大,还说“冢疙瘩”和侣大应该是斗门镇的一份不错的遗产。
   在当今社会到处都在弘扬、保护和发掘自己本乡、本土的文化和历史,进而来提高本地知名度、推动本地经济的大背景下,斗门镇西北角外挂的“冢疙瘩”,显然应该是有货的!再说了,在要大力弘扬我们本民族文化和精神的时下,似乎也有必要对“冢疙瘩”这份遗产进行积极的发掘和保护,如能写成文、撰成书加以继承和弘扬,岂不更好?
   然而好长时间过去了,这一切却有如石沉大海,冰冷得毫无温度,竟然没有些许的回应。
   于是乎,我就有了一种莫名的责任感和使命感。然而这毕竟都是故事。由于当初叫侣大“干大”的那茬人老的老、走的走,故而就只好向就近的同学和乡党询问有关的故事了。可令人失望的是,那些个同学和乡党却并没有提供出更多的东西,他们所知道的并不比我多多少。
   于是乎,我就只能动身回老家再去探访那个“冢疙瘩”了。
   可当我按着当初的记忆去对那里再次考察时,其结果却着实令我有些寒心、有些失望。
   我此去应该算是故地重游,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居然没找到记忆中曾那么高大、那么显眼、那么神秘的“肿疙瘩”!
   我驱车转了一圈没找到,又转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但见沿途除了若干的厂(场)子,再就是几片树林,其间并没有“肿疙瘩”半星的影子。无奈之下,只好停在路边等着。当瞅准询问了一个看着像是本地乡党的过路人之后,方知“肿疙瘩”其实还在、并没消失,只是要从隐在那一大片商品景观树林子中的那条小路穿进去才能看见。
   当我将信将疑地从那条隐蔽的小路穿进去之后,果然在路的尽头现出了一座院子。不过,这院子显然已不是记忆中当年的那个院子了。眼前的这个院子是一座庙,这座庙叫“仙明寺”。而在庙堂的正殿上高高供奉着的,则是一尊微微含着笑的观音菩萨的金身佛像。
   就在这座庙的后边,我终于看到了我所要找的那个“冢疙瘩”!
   只是这个“冢疙瘩”已变得实在太小了,小得如同一个随手抛置出来的小土堆,直让人疑心是不是找错了地方!但从那土堆上耸立着的那些高大的、有些苍凉的树木来看,这应该就是原先的那个“冢疙瘩”。这座“仙明寺”所在的位置,应该就是原先那个泥墙蓝瓦构就的小院。
   “冢疙瘩”上面都是树,这些树大多是老洋槐,还有三两棵臭椿和枸树。这些显然是先前的那些树。坡顶的平整处还有七、八棵小枣树,从形状上看这些应该是新栽下的。坡面上满是落叶,间杂着高高低低的艾蒿以及形状瘦细的毛毛草。阳面的半坡上有棵石榴树,此时正开放着红红的石榴花。石榴树的旁边还有块平地,显然是被开出当作菜地的。那菜地里长着一些青菜,还有一些早开过了花的、干黄的油菜的枯干。从坡顶上能看到西南边有一道门,那是寺庙的角门。就在那道角门的外边,或高或低地立着几个塔碑,那形状似乎跟少林寺塔林里的建筑相象。只因那道门关着,故而也就难以得知其就里了。我猜想,其中那个较高的应该就是侣大的罢?
   下得坡来,正好遇见那个管庙的师傅,便问他这“冢疙瘩”变矮、变小的缘由。他说之所以变小、变低,都是由于周围先前的那片凹下去的庄稼地变高了的缘故。
   原来,前些年附近搞开发建设的渣土,有相当一部分是倾倒到那片凹下去的地方了。渣土把原先那一大片较低的庄稼地填高了,同时也悄悄地把“冢疙瘩”的下部四周相当的一部分给埋葬侵吞了。至于有关侣大居士的事,他也没说出更多的东西。
   都知道的甚少,怎么办?于是就想到了地方志。忽然就记起了曾在县文化馆供职的一个老先生,而且这老先生还一直致力于地方志方面的研究,他正好还是我们的老家乡党。
   然而这老先生却肯定地回复我说:有关“冢疙瘩”和侣大的事,我们当地的县志和乡志上都从无记载!
   我问这其中如此意外的原因,他说:据传说,那“冢疙瘩”其实应该是紧西边张旺渠贾氏族人的祖坟。那地方之所以一直不声不响,是因为他们不敢、也不愿张扬!这其中最大的原因却是:据说那是贾似道的坟。因为贾似道在历史上名声不好、是个奸臣,故而他们的后人也就从来不愿提及这位令他们蒙羞的祖上了。至于那个侣大,他也只是个在那里给人家看坟的人罢了。
   原来这“冢疙瘩”却是贾似道的坟,而那个“大善人”侣大仅是一个看墓人!
   贾似道?他是南宋晚期理宗、度宗朝的宰相,浙江天台人,晚年遭贬的路上被会稽县尉郑虎臣刺杀于漳州木棉庵。这一切历史的轨迹都是在南方,而他的坟却又怎么会流落到北方的这片皇天厚土上?
   翻开当时的那段历史,他的生凭年代也正是仅有半壁江山、苟延残喘的南宋的末期。贾似道是个官二代不假,厚蒙祖荫也属实,生活放浪奢靡也存在,可这老贾却绝非不学无术的纨绔子,人家到底是登了进士科的!至于他的青云直上,入阁拜相后的权倾朝野,似乎很难定格为奸和佞的,他似乎只是有些专权罢了。至于说到他的玩物丧志、专权误国种种,好像也难以落到实处。难不成他写出个有关玩到极致的《促织经》就能误了国?再说那个时代稍后不还出了个民族英雄文天祥?他即就拼掉了一条命不也没能挽救南宋小朝廷于既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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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在中华大地上,每个地区都有名人故居或传奇的历史人物传说故事,这些故居或传奇人物,无论从历史的角度还是从现实的角度观察,对这些地区影响深远,不仅产生了现实的经济效应,更有示范教育意义。这篇散文给我们讲述了三秦大地历史上有个叫侣大的大善人助学大善举的传说,不管当年的他隐不隐的历史传说,但侣大扶困助学,利在乡邻、利在社会的善举品德很有现实教育意义。散文语言表达灵动,地方味很浓,历史感浓郁。问好作者,欢迎你继续投稿支持神舟征文。推荐大家共赏。【神舟编辑:天山】【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F2021006030004】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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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天山        2021-05-27 20:34:55
  散文地方味很浓,文字造诣很高,历史感浓厚。问好龙哥,天山奉茶敬上。
幸福生活在不断奔跑中获得。
回复1 楼        文友:龙飘飘        2021-05-28 17:50:02
  谢谢天山!
2 楼        文友:峥嵘岁月        2021-05-28 10:55:55
  龙飘飘老师精湛的文笔功底,描写细腻语言流畅的好文佳作,向老师学习了!感谢老师投稿对神舟征文的大力支持!期待老师精彩继续!问候老师!遥祝夏安!
峥嵘岁月
回复2 楼        文友:龙飘飘        2021-05-28 17:51:07
  谢谢岁月老师赏评!
3 楼        文友:筠萍天下        2021-05-29 19:36:34
  欣赏学习了,问好老师,感谢老师美文支持神舟文学
我的天下,我的江山
回复3 楼        文友:龙飘飘        2021-06-03 22:38:03
  谢谢天下老师赏评!
4 楼        文友:石尖        2021-05-31 22:29:03
  龙飘飘老师的这篇写文化遗迹的随笔洋洋洒洒 ,叙述从容娴熟,对于“肿疙瘩”进行了全方位的描写和回忆,挖掘出了很好的文化内涵!是一篇很好的文化随笔!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
回复4 楼        文友:龙飘飘        2021-06-03 22:36:35
  谢谢品读赏评,祝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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