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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家园】继父(小说)


作者:云端轻舞 举人,3692.06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012发表时间:2021-05-28 00:33:58


   一
   解放前,我出生在太行山的一个小山庄,父母都是穷苦人,在我十一岁的时候,父亲为八路军送军粮中遭遇鬼子袭击遇难。由于母亲体弱多病,我又年纪小,那个饥饿贫穷的战争年代,孤儿寡母的日子可想而知的艰难,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一个冬天,天寒地冻,母子无一粒米下锅,母亲打算走远点乞讨为生,走不出五里地就饿得头晕眼花。我腿软得走不动了,母亲也软倒在路上。那时候,野狼,鬼子到处出没,母子落入鬼子手中或误入狼口都是在劫难逃。
   当我们母子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断臂的中年男人,和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八九岁的小女孩。“醒了,快起来喝一碗小米汤,暖暖身子。”男人很温和地说。这是在哪里?母亲瞪着眼睛打量整个简陋的屋子和面前的父女。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看着我裂开的嘴唇,血滴滴下来。她也管不了那么多,想不了那么多,抱起我端起米汤有气无力地说:“儿子,张嘴!”我张开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下半碗。擦了擦嘴角的水渍,推给母亲。中年男人说了两个字:“还有。”转身又勺了一碗。母子二人感激地看着父女两,不知说什么好,母亲无声地抽咽起来,惹得我也哭起来。母子二人一样的大黑脸,黑色的泪珠沿颊掉落,脸脏得看不清底色。小女孩伸出手擦了擦母亲脸上的泪珠,又去擦我脸上的,“大婶婶,小哥哥,你们都别哭了,有我爸爸保护你们啥都不怕的,我爸爸会造地雷,鬼子都敢打,好厉害哟!”小女孩自豪的语气,男人制止:“香香,别说了,去收拾一下茅草房爸爸和你晚上住过去。”母亲挣扎着小心地下了炕,一只手拉着我,一只手找来缺了后跟的破鞋子要走的模样。弯腰的档口一头栽倒在地,男人一只手赶忙扶起来,“大妹子,你身子虚弱,暂时就留下吧!我们都是苦命人。”母亲才仔细打量面前的断臂男人,粗布蓝裤子打了补丁,上身羊皮皮袄,脚上一双毛毡靴子。三十多岁,身材矮小,又瘦又黑,还是一个残疾人,再添两张嘴能撑下去吗?母亲摇摇头。男人看出母亲心思,叹了一口气:“大妹子,要走我也不强留你,你走出去得有个地方,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孩子能活下去?我是有残疾,可我起码能给你们母子一个落脚的地方。这样吧,你们母子暂时住在窑洞,我和我女儿住茅草房。”男人十分诚恳,母亲看看单薄的我,点了点头,“大哥,你的胳膊?”男人苦笑一声说:“大妹子,我自制土雷做试验炸的。我要杀鬼子!我要报仇!”母亲咬着嘴唇,默默拉着男人那只空空的袖口,泪水在眼眶打转。
   那一夜,母亲和男人谈了很久,两个影子在纸糊的窗口离得很近。母亲说了父亲的遭遇,男人说了妻子的遭遇,妻子是被鬼子糟蹋后又残忍杀害。男人发誓杀鬼子报仇,他参加了民兵组织的抗日武工队,由于工作积极性强,被组织上任命副队长。男人说:“打鬼子,卫国保家乡,人人有责,没武器我们自己造,只要我们团结一心鬼子总有一天会打跑!”男人的话让母亲涕泪滂沱,想到父亲的死,是鬼子夺去丈夫的生命。同仇敌忾,脑子里一闪念:跟着这个铁血男人打鬼子!
   就这样,一对母子,一对父女组合了一个革命家庭——爸爸王常山,妈妈李大秀,儿子王大胖,女儿王香香。
   我有了妹妹,有了爸爸,有了完整的家。
   战争年代,可怕的饥饿袭击每一条生命,哪怕是一粒米,一颗土豆也是最珍贵的。家里添了两张嘴,继父家的日子也特别紧张。好在我能吃苦,冬天一大早起来和妹妹拾粪,等来年开春备耕,夏天挖野菜,我认识许多野菜,什么蒲公英、苦菊,甜菊,喇叭菜。可这些野菜只能勉强维持生命,根本没丝毫营养价值。继父王常山总是把伤员带回家,山上打回野兔野鸭子,顿汤补营养。妈妈不但没有怨言,还支持继父的工作。我和妹妹两个孩子几天没有吃到一粒米,都是树皮菜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由于缺乏营养,身子都肿起来。爸爸妈妈看着心疼,继父说:“再挺一挺,等伤员身体好起来,我们送到后方根据地……”
   送走一批一批伤病员,继父又把一位重量级的共产党员救回来。听说是徐向前将军的部下,刚刚从军校毕业,任职指导员。指导员能写会算,会带兵打仗。白天破衣烂裳,拿起镰刀“刷刷”割麦,拿起锄头“嚓嚓”锄禾;晚上一身戎装,布置作战方案,带兵打仗。能文能武,真正的革命军人。在一次战斗中,亲手杀死鬼子军官,被叛徒出卖,拷打逼供,遍体鳞伤,在敌人押送敌占区的路上,继父组织民兵武工队冒死救了回来。
   打鬼子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太行山下的百姓深爱这片热土,岂能容得下鬼子侵犯。继父积极团结能团结的力量,奔赴战场去敌人尸体堆捡武器,甚至在沦陷区冒险发动群众抗日的力量。发动群众造土雷。继父的一只断臂丝毫不减抗日的力量,有时候半夜不回家,一只手提着猪、羊、牛的蹄子模具,背上土雷在山坡树地给随时扫荡的鬼子准备“干粮”。
   二
   我和香香兄妹两常常夜晚放哨,特别害怕。我问继父啥时候才能打跑鬼子呢?鬼子好怕啊!继父搂着我的肩膀:“大胖,鬼子不可怕,只要我们团结一心,一定能打跑小鬼子……”继父摸着我的脑袋,“大胖,你还小,长大了就明白,属于我们中国人的土地,容不得鬼子来侵犯,我们必须守住自家的地盘啊,宁死都不能丢掉一寸土地,孩子,长大了就明白!”我看到继父满眼热泪从脸膛淌下来!
   今晚又接到继父的任务,还是有点害怕。我们两个小人儿黑色下就像两个黑点,在窑洞畔东张西望好一会,还是不敢去。这个黑色的夜晚,究竟要拖着多长时间的黑暗?一眼望去,黑色之外是一片灰暗,灰暗中窑洞高高低低,笼罩在一层窒息的空气中;样子狰狞,恐惧!
   “香香,你怕吗?”我们到了村口。
   “胖哥,我好怕,会不会遇上鬼子?”我拉紧妹妹的手,感觉香香有点发抖。
   “不怕,爸爸说不可怕,爸爸说只要我们团结起来打鬼子,迟早鬼子会滚蛋的。”
   “对,胖哥,我们长大了也像爸爸一样,造土雷,打鬼子!”
   “嘎嘎嘎……嘎嘎……”忽而山坡荒地惊起一阵褐马鸡的怪叫声。我搂住香香,“香香,有人!”从小山里长大的我,了解褐马鸡的属性,夜半受到惊扰叫声特别怪异,刺耳。
   香香挨紧了我,饥饿寒冷,加之害怕,浑身毛孔都张开,一个寒战接一个寒战,心一拎一拎的。“胖哥,我们怎么办?”香香的声音很低,就像蚊子叫。我明白香香的意思;回去给继父送情报,还是留下看看到底什么人鬼鬼祟祟进村?我吸了吸鼻子:“香香,你回去给爸爸报信,我留下看看情况。”我担心香香一个女孩子胆小受到惊吓,打发她回去。我向山坡上摸索,发现香香跟在后面,“回去,回去!”香香咬咬嘴唇,坚定地说:“不回去,你到哪我跟到哪!”黑暗中,香香的眼珠白亮白亮的,我能感觉到香香对我的信赖。
   “沙沙”的脚步声拖着一个黑影移动,近了,近了……
   香香毕竟是女孩子,特别慌张,一块石头绊倒,连跌带爬差一点掉下去,我一把拉上来,带动石头“轰隆隆”滚落的声音,惊动了“黑影”,猛然吼了一声:“谁?”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意识到“黑影”发现了目标,拉起香香飞奔起来。
   “站住,再不站住我就开枪了。”一道明晃晃的光线身后射来。
   香香站住了,弯下腰喘气,“胖哥,这人我认识,别跑了。”原来是继父的堂弟。
   “我以为是谁哩,是你个死丫头,半夜三更来这儿干甚,不怕喂了狼,哼!”堂叔说完,贼溜溜地看着我,一只手捋了一把一寸长的胡须,一只手里的洋手电在我的脸上短暂的扫过,“哟,香香,这不就是你爸爸给你过继的哥哥嘛,你爸爸真会办事,一举两得,不错。”堂叔虽然不常回家,家乡的一些事情早有耳闻,他用一种酸溜溜的口气说话,香香听了不舒服,拉着我要走。
   “香香,堂叔不就是夸奖你爸爸几句嘛,至于生气嘛?来来来,堂叔和你们一起回去,让你新妈整点好吃的。”堂叔说完要拉香香的手,香香甩开他,紧紧拉住了我。
   “哟哟哟,看来你们相处的很不错。”虽然看不到堂叔脸上的表情,言语中可以听出他的每句话都带着言外之意。”丫头,我问你来这儿干甚了,半夜三更的?是不是你爸爸让你们来的?你爸爸最近干甚哩,你家里还有谁呢?”
   “堂叔,堂叔,我们出来捉野鸟,太饿了,白天怕鬼子,夜晚才敢出来!”妹妹嘟起嘴,不高兴的越走,我接过堂叔的话。
   “你这小兔崽子,话挺多的,堂叔堂叔叫的怪亲热的,看来和我堂兄相处的真不错,他的三姑舅二两姨都让你熟络了。”
   “堂叔,我们是亲戚,熟络是应该的,可和堂叔不怎熟络,堂叔成年外面跑,是干甚咧?”
   “干甚不干甚都不是你这小屁孩问的。”
   “不说我也知道。”
   “知道个屁。”
   “堂叔,屁我可不知道你甚时候放,我可知道你是白狗子,不打鬼子跟着国名党混日子。”我说的话堂叔不高兴了,揪住我的耳朵提起来,疼得他缩着脖子,咧开了小嘴,“堂叔,放开我吧!你是不是白狗子村里人说的,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我堂叔。”
   堂叔放开了我,“这还差不多,走,回村!”
   我跟着他一路走,一路胡咧咧,为了拖延时间,我一会说脚丫子疼走不动了,一会儿说肚子饿瘪了,堂叔兜里一定有大洋,能买好多大饼。我揪住堂叔的衣兜乱摸。
   堂叔发现我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哄人开心。他拉着我的手说只要我老老实实听话就有大饼吃,问起我家里来人没有,爸爸最近忙啥?我说爸爸最近生病,啥都干不了,家里没有其他人,就我们一家四口。堂叔在我口中没有得到想要的,在我头上拍了一下:“兔崽子,鬼精的,不说了,走!”
   “香香呢?”堂叔才发现不见了香香。
   三
   “爸爸,妈妈,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堂叔回,回来了……”香香跌跌撞撞跑回来了,弯下腰喘着粗气,话都说不利索。
   香香从小最讨厌堂叔,常常在她家蹭饭,本来家里穷没啥顺口的,就是一顿小米酸菜,他都拣小米吃,剩下酸菜她和爸爸实在难以下咽。至于其他,香香年幼无知,她只知道这个堂叔惹人讨厌。
   煤油灯下,爸爸的一双眼睛瞪得好大,与妈妈相对而望。香香发现爸爸的脸“刷”一下子变白。妈妈看看香香问:“哥哥呢?”香香说哥哥和堂叔在后面。妈妈从爸爸的表情可以看出,这次堂弟回来意味着什么大事要发生。首先想到的是指导员。
   爸爸妈妈赶忙转移指导员,指导员指着香香说:“孩子是革命的种子,首先转移孩子。”继父不听,执意转移指导员。指导员说什么都不愿意,继父独臂背起指导员,妈妈后面护着,指导员差不多是被继父强行背走的。
   “老王,指导员藏到哪,做决定吧,不能迟疑?”跟着的妈妈着急地问。爸爸背着指导员,吩咐妈妈快去其他两个党员家送信,村东大榆树下会面。
   “轰隆隆”的声音震耳欲聋,继父知道鬼子开始在村庄扫荡,厄运就要席卷而来。他想着把指导员藏到哪里呢?大榆树下和两个党员商量,藏到村口南沟的地窖。
   四周还是黑乎乎的,丝毫没一丝改变,天上几颗稀稀拉拉的星星努力睁开眼睛,可对于黑暗无济于补。爸爸把指导员背到南沟地窖,一股厚实的霉气扑鼻而来,眼前什么都看不清,感觉倒挂的无根茅草黏在脖子里,凉冰冰的。爸爸吩咐党员老李,老高,保护好指导员,见机行事。
   爸爸风风火火转身回到窑洞,看到我还没有回来,他长长出了一口气。吩咐香香,等哥哥回来之后悄悄藏起来,不准乱跑,碰到鬼子就没命了。香香怔怔点点头。爸爸吩咐好香香,把屋子弄的凌乱不堪,把自己用破口袋裹起来,躺在炕上。
   没一袋烟功夫,堂叔和我回来了。
   “堂兄,堂兄!”没等跨进门槛,喊声早已传进爸爸耳鼓,爸爸故意缩紧身子,咳嗽几声,沙哑的声音应道:“是堂弟回来了,半夜三更哪股风把你吹来了?”
   “堂兄,你这是怎了,真是病了?”堂叔把一个布叉头(布包)丢在炕上。伸手揪起爸爸身上的布口袋,差一点扇灭炕头边的煤油灯。煤油灯就像一只萤火虫,忽明忽暗的。爸爸反手揪过来,再次盖在身上。“咦,病厉害了?”堂叔摸了摸爸爸的额头,又手指搭在脖子上测了测,很关心的样子。爸爸推开他,僵硬的一句:“死不了!”
   “堂兄,怎了,吃枪药了,呵呵,黑天半夜你把两个孩子打发出去,不怕狼吃了?是我好心碰上给你送回来了。”堂叔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打量整个窑洞,早已不见两个孩子。
   “轰隆隆,轰隆隆……”村头枪炮声震耳欲聋。
   “你,你,你把鬼子引进村?你……你个混蛋!”爸爸一下子坐起身,指着堂叔的鼻子。
   “我的堂兄,不要骂人,嘿嘿,怎么不见新嫂子,看来新嫂子不在,一顿酸菜小米饭也蹭不出来了。”
   继父眼前面临的是最大的敌人,是一条出卖良心的狗,哪里是从小光屁股长大的堂弟,他怒目圆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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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是一篇优秀的抗战小说,小说以第一人称的方式描述了抗日战争时期我的继父以及乡亲们打鬼子的故事,继父在敌人杀红眼的时候,为了保护乡亲们挺身而出,给敌人带路,结果将鬼子带入八路军的埋伏圈,鬼子全部消灭干净了,我们迎来了1945年的抗日战争胜利,继父为了抗战牺牲了。整篇小说故事跌宕起伏,惊心动魄,值得我们学习的是八路军指导员和继父,他们是中华民族的脊梁,有他们的奋斗,中国抗战才取得了全面胜利;让我们憎恨的是汉奸和日本鬼子,在庆祝建党100周年的时候,收到这样的小说十分高兴,希望作者呈现更多的精彩作品。感谢赐稿。【编辑:太行飞剑】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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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太行飞剑        2021-05-28 00:36:10
  很棒的小说,感谢此稿
太行飞剑
2 楼        文友:秋觅        2021-05-28 08:40:53
  精彩的小说,故事感人,人物鲜活,内涵厚重,欣赏佳作,期待更多精彩!
秋觅
回复2 楼        文友:云端轻舞        2021-05-28 17:24:46
  谢谢指教!
3 楼        文友:云端轻舞        2021-05-28 16:38:33
  谢谢老师辛苦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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