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学车
　　
　　 做这个决定好像有点仓促,但是我一直的心愿。好多人问起：你是不是要买车啊？买车的计划还没有，钱没空，也没有用。只是感觉这是必须要掌握的技术，早晚要学，何不跟同事们一起学呢？
　　 有点想哭的是：报了名，交了钱，告诉一个朋友：我要学车啦！他问：在哪里报的名呀？答：朝晖学车。他居然说：为何不早告诉我？他跟我叫师傅！
　　 我哭！！
　　 先要做理论题，每天坚持三套题，头疼！
　　 不知开始学习会掉几层皮，有点要入地狱的感觉。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过！！
　　
　　 怕什么？
　　
　　 开始上课就给了个下马威。那些交通安全的片子，全都是血淋淋的镜头，配上“滋拉——”“咣当！”“轰隆！”等巨大的声音，一个个惊叹号扑面而来，触目惊心。
　　 胆战心惊之余，不禁问自己：真的要学？也不禁想问问老师：这是在教我们学驾车理论还是劝我们打道回府？
　　 真的有点怕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尽管我骑自行车时在马路上都要一一瞄准前面的人，超了一个又一个；尽管开着小电动车到处跑，也敢与汽车PK一下。但这几节课下来，心里的底气一点点被抽去了。
　　 能否考过？能否真的学会？能否自如地驾车走？能否保证安全？
　　 似乎走过的路不能回头。
　　 每天，匆匆忙忙地安排好学生，一路跑去等在门口的车上，去上课。
　　 指纹卡，签到，上完课，仍然是指纹卡签退，因为要保证你的学时够数。
　　 每次排队，就想起春运前火车站的售票厅。因为许多人不会刷卡，手指一遍一遍地在上面滑过，那个机器就是一次次地亮红灯，后面的就得一直等。特别是下课后的签退，队伍排得要弯几个弯，搞完回家都快十一点了，累到睡不着觉。这也是从来没有过的。
　　 从北到南，闯了大半个中国，没有如此不自信过。年龄？受挫太多？
　　 我想都不应该。脱层皮的准备都有了，还怕什么？
　　
　　 考试
　　
　　 人的一生当中，要经历的考试估计谁也算计不清楚，人人如此，读书人就更不必说了。从背上书包的第一天开始，就时刻准备着考试了，大考小考接踵登场，焦头烂额也罢，晕头转向也罢，总之是千锤百炼，百炼成钢，并化为绕指之柔。
　　 印象最深的应该是高考了，在决定人生命运的大考中淌过来的人都会永远记得，在那个太阳炙烤的七月（而今是六月），什么是真正的“烤”。
　　 说起来考试，最开心的一次不是人家考我，是我在实习期间的第一次监考，那是经历了无数次被人监视之后的第一次改变角色。走在考场上，左看看右看看，看着学生们抓耳挠腮，苦思冥想，那么简单的问题就是写不出来，一种报复的快感直让我差点儿笑出声来。
　　 虽然在大学毕业后的日子里，也经历过无数的考试，为了证书，为了职称，为了更好的工作。但那还年轻，还要努力，还要上进，因为，学习是终身的，考试也跟着终身。
　　 到了我今天的这个年龄，似乎这个“终身”就被光阴冲淡了许多。风头浪尖上的光彩已然暗淡，冲锋陷阵的硝烟也随风远去，该是慢慢享受岁月了。
　　 依我的性格，跟年轻人一起去学车，一点也没有犹豫。
　　 今天，去考了驾驶理论，这应该是我人生中的最后一次进考场了。
　　 还是像三十年前一样，心里没底，怦怦乱跳着，胡思乱想着。好在不用握笔，只点鼠标，不然又会是手颤得写不成字。
　　 安静，能听到人的呼吸，轻微的“咔咔”声，是鼠标，监考的是交通警察，制服，大盖帽。
　　 100道题，100分，90分以上算过关，合格。45分钟的限定时间，我用25分钟点完了所有题目，返回再看那些没有把握的，劝自己不要着急。只要点交卷，成绩立刻出现。犹豫着，担心着，还是狠心一点！94分。
　　
　　 哈哈！
　　 最后一次进考场，但不是最后一次考试，因为还要学驾驶，考驾驶，那就不在考场，而是在路上了。
　　
　　 纸上谈兵之后
　　
　　 驾驶理论一次考试过关后，心中得意了好一阵子，虽然知道，那只不过是纸上谈兵。
　　 总算有时间去练习驾车了。
　　 打方向盘一天，手掌火辣辣的，好像要肿起来。
　　 挂档，又学一天（不是整天，是我去一次），踩离合踩到腿酸。还好，可算知道了“档”是个什么东东。
　　 今天才有机会坐在真正的驾驶位置。
　　 原来手里的方向盘跟练习的那个根本不是一码事儿！
　　 在教师的反复提示下，扳刹车，踩离合，挂档，起步，前进，后退，打方向。练了一天的打方向盘规则，全用不上了，两只手在方向盘上乱抓，也不知道谁在上谁在下，脚下更是一片忙乱。在车子将要碰杆的时候，才想起方向没有转够，也不知怎么样才是回位。一着急去踩刹车。
　　 “咣！”熄火了！
　　 在老师无奈的目光里，打火，再起步，离合不敢放，车子不动。
　　 “放离合！”一声令下，“咣！”放的太快了，熄火！
　　
　　 前面的路在哪里？车轮到什么位置了？什么时候就开始转？转到什么样子要回正？一片茫然。
　　 这么多年坐车，这么多年用能看到车轮的车子，现在的车却是前面有那么大的障碍物，车轮在哪里不但看不到，想都想不出。只有死记老师的话：离哪边的杆远了，方向就往哪边打。
　　 为什么？不知道，记住吧。
　　 好在都是学员，他们开的时候我就站在旁边看着。好容易知道为什么往离杆远的那边打方向了。
　　 昨天还有人劝我不要学了，说你打方向盘就把手打成那样，以后怎么开车？
　　 但我似乎是不习惯放弃。
　　 前些日子还说记那些理论很难，现在才知道，那是多么简单！考完后甚至觉得开车不就是那么回事吗？按书上说的去做就行了！
　　 难怪赵括马稷夸海口，敢情纸上谈兵谁都会，但谈完之后，一定要用一下哦！不然掉脑袋的不是赵括和马稷啦。
　　
　　 卧薪尝胆
　　
　　 顺德的雨季过去了，天天就顶着个大太阳。这个太阳从早晨就接近白色，直到落山时还不犯红。你眼看着有几朵云在天边飘，它就是不到那个白亮亮的大太阳身边去。空气都是灼人的，不管你在太阳下还是在树阴里，那片白花花似乎无处不在地追逐着你，让你睁不开眼睛，气管里也像是有火焰在摇曳。
　　 不幸的是，我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回来了，回来的目的就是学车。
　　 于是，每天早出晚归，跟那个长了四个轮子的大铁盒子搏斗，从不知左右不知手脚往哪里放开始，直到让那个大铁家伙听自己的摆布。
　　 总以为坐在车里可以躲避阳光的照射，却不知太阳也是动的，它会以最凶狠的目光处处盯着你，特别是手臂、脸和脖子。
　　 今天一个学员的脖子就被晒成了红色，还不停地痒，只好去买药擦。出的汗就不用说啦，从里面钻出来，衣服全是湿的，汗水一甩一大把，如雨。
　　 太阳下的那个铁盒子是一口放在火上的锅，我们就是锅里的那只小蚂蚁，手脚不停地忙上忙下，却不是为了背食物。
　　 今天下午找机会偷懒，晚上再不去就说不过去了。没有阳光照射，也就看不清楚标志了，一个晚上，到最后，我总算是把它开出来，又倒进去，比较成功地没有碰红白标杆。
　　 明天，开始让它在库内移位。
　　 上午一批（八个人）去考试了，结果，成了黑色星期四——只有三个人过关。与以往的情况有点不同，新的学员压力更大，这可真不是纸上谈兵，下面，就是卧薪尝胆。
　　
　　 还说考试
　　
　　 我曾发誓再也不参加任何考试了。
　　 但这学车是要经过好几道关才可以拿本。
　　 第一关，笔试，紧张到腿肚子转筋，还好，一次过。
　　 第二关，桩试，经过连续三次误判后，我的紧张无以复加，腿也抖得踩不住离合，失败。
　　 今天补考。
　　 千锤百炼，也没有化作绕指之柔，依然是心跳过速。跟我一样，周围的考生们无一不是手拍胸口，呼叫苍天，脸上的颜色都是白的。
　　 其实，想想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再重来一次吗？
　　 谁都怕麻烦，要记着去练习，请假去考试。
　　 今天我们排第二拔，坐在候考区里看第一拔的一个个过关，听电脑指令一遍遍响起，大屏幕上的名字闪着、换着。轮到我们时，艳阳正高照。天热加紧张，脸上的汗都是要淌下来的。我看着他们的笑都不自然，五官变形，甚至有点扭曲，想我自己也是这样吧？幸亏刚才抽空吃了点儿东西，不然，太阳下，我会晕。如此，一颗心还是在胸腔里晃荡得像挂钟的下摆。
　　 前面的一个表现不错，教练坐我身边，小声而平静地一一告诫：“进来时靠内侧打方向，进来后不要等蓝色杆与肩齐，以防后尾碰后杆；移位时不要期望一次搞定，给了你两次机会就利用，不然，右镜容易出线；从左边倒进时看外侧，左边太窄就先回方向，再向左打满……”
　　 他的不温不火让我平静许多，但握住方向盘的那一刻，仍是六神无主，脸上的肌肉发僵。我一边慢慢转动方向盘，一边告诫自己：只看眼前，一步步来！这话教学生还可以，到自己就不行。腿还是抖，这次知道把脚后跟撑住，可脸部的僵硬让我整个人被风干了一样，且往双臂双手蔓延。
　　 不行！脖子硬了怎么看左右？
　　 先让面部活起来，笑！对了，笑！
　　 在车里，电子眼只划行车路线，没有人看到你的怪样子，你只管笑！
　　 这一笑，肌肉活了，信心来了。手下一松，左侧斜出，直奔左杆而去。我大惊失色，冒险刹车，急转方向，险险躲过了左镜与左杆的那一碰撞！我等着电脑指令响起，重新来过。没有，刚才的电子眼没有感应到！
　　 不敢再有任何疏忽，更不敢再像上次那样自作主张，乱调方向，乖乖按要求，外侧时打满，一次进入！
　　 “四号，考试合格，请下车。”电脑指令也格外甜美。
　　 对着前来接车的另一考生那张通红的脸上的那一双惊恐的眼睛，我坚定地说：“不要怕，对自己笑一笑。坐在车里，没有人看得到你，一定要笑！”
　　 这蝴蝶桩是车试中最难的一关了，但后面还是要过几关的——半坡起动，长途，路试。
　　 考！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考车，但既然学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练车场
　　
　　 还记得第一次扎进这个院子，简单而不破败，芜杂却不荒凉。
　　 说它是个院子，一点也不假。
　　 进大门左手边，是一排瓦房，应该是北屋了。在顺德，也只能说个大概方向。屋前的右侧，是几棵类似桃树的树，却没有看到过开桃花，更未见长桃子。其中还夹杂着一两棵开了细小白花的不知什么树。树下，预制板搭的棚子，看不出原来是做什么用的，但我们放车子用最好——来学车的都是骑摩托车或自行车——只是，推车时，需用脚踢开喂狗的盆。
　　 那正房供教练们临时休息和做一日三餐。有时也见他们在屋前空地上垒起一个柴灶，临近中午或傍晚，常常有炊烟在那里升腾而起。
　　 练车场有三个场地，进门就看到数根红白相间的标杆威严地站着，练车手们就弄着那个带轮子的大铁家伙缓缓穿行其间。
　　 学员们休息的地方也是铁板或预制板搭建起的棚子，若干个小塑料凳簇拥着一方放杂物的小桌儿，小桌儿粗糙而简单，用几根木条钉制而成。
　　 但，这就是铁打的营盘了。
　　 学员一茬接一茬，旁边的荒草绿了又黄。
　　 考试前，教练说：好好考，不要再回到这里来了。学另外的项目要换场地。
　　 但我第一次没考过，一个多月过去，又回来准备补考。见那荒草果然又长高了许多，即使在顺德，入秋之后，它们也染了几分干黄。那条大黄狗的肚子瘪下去了，它的尾巴后面跟出来几条超可爱的小狗狗，像一颗颗小毛球在滚动。我跑过去看它们吃奶，大黄狗站住，四条腿下面有四五只小绒毛球，哼哼吱吱地，两只前爪抱着属于自己的那个奶头，吮呀吮的。
　　 这个院子有专人看护，养了三条大狗。流水一般的学员换得太快，白天人们随意来往，它们根本不发出声音，只是带着自己的小宝宝四处晃悠。
　　 看院子的郭师傅负责买菜煮饭，有空也做半个教练，人多了，就听他站在那里喊：“打左啊！回正啊！”
　　 最有意思的是老板娘在山里买回来一群鸡鸭，放在院子里养。平时它们都是散在草丛里，自得其乐。每到傍晚时分，就有一个壮观的场面：郭师傅提着一个大红塑料桶往鸡舍那边去，从四面八方草窠里，立刻聚积起五颜六色散兵游勇，一瞬间，他身后就蜂拥了千军万马。那鸡头鸭头们朝一个方向，脖子奋力前伸且步调一致，只听得众爪下面的嚓嚓声，尖嘴扁嘴都紧紧绷起来，积蓄力量准备大吃一顿。
　　 每到这个时候，两面棚子下的学员们都大声喝彩，郭师傅抬起头来大笑，真像一个将军嘿！
　　 教练说那鸡们总是不在窝里下蛋，草丛里到处都是，时常到四处去捡，绿色食品哦！
　　 不由你不想起童年时，村子里的那个家院。
　　 补考前，突然发现院子大门上“朝晖学车”四个大字被横七竖八的报纸糊了个严实，坐下才知道，这院子的租期到了，国土资源局要收回。以后练车场地就远了，我得在补考前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