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4月5日，天还没有亮，繁星满天。只见东方天际，晨星在前，太白星在后，向西天运行。我们打发泡的工程车辆，顺着沿海的一条大道，一路向北偏东方向奔弛，经过许多红绿灯，大天四亮时，到达一处海滨城市郊外的建筑工地上。
　　 光芒四射的太阳从东方升起，照耀着城外几座清秀的小巧山峦。
　　 农民工骑着电瓶车，摩托车，驾驶着轿车，纷纷进入工地，携带自己的用具，奔赴各自的工作岗位。
　　 地面指挥员手拿寻呼机，奔走于每座塔吊之间。
　　 大吊运转起来。
　　 升降机运转起来。
　　 抓泥机在喷雾炮的配合下运转起来。建筑工地高大的绿色围墙上，一支支水龙头向四外喷洒着迷人的动态的水雾幻境。
　　 我们选择有利地形停了车，一起动手，卸下发泡管，水管，水泵，水带。然后，放开电线，接上各自的电源。
　　 技术员排喜吩咐三个人乘坐电梯，去楼面上戽水。
　　 搅拌机旁剩下我们抬水泥三个人。排喜吩咐我们朝水泥堆旁边扛钢管，他手拿铁丝，小钳子，动手在水泥堆上搭建帏篷。
　　 我说：“万里晴空，无风无雨，为什么要搭建帏篷子呢？”
　　 排喜手指工地西大门一侧写着“文明施工，杜绝扬尘”的广告牌说：“好给你们三位乘凉啊！”
　　 我们只是草草地搭建了一个一面透亮的帏篷。暂时不能够开机，跟随排喜，乘坐升降机，到了楼面上，用铁锨，水桶，清除楼面积水。
　　 不知什么时候，负责开升降机的女青年隔墙伸过头，问我们说：“大家下不下来，现在到下班时间了。”
　　 我们的人告诉她说，楼面上的水还没有清除干净，待到任务完成，我们的人从楼梯子一步一步走下去好了。
　　 吃过午饭，在大楼后面阴凉里睡了一会儿午觉，总是觉得身上发冷发麻。又去太阳底下晒了一会儿，让身体补充一些热量。
　　 刚要动手干活，一个环保卫士进入我们的视野。
　　 环保卫士说：“停下，停下，不能干！”
　　 陈正利说：“你去找我们的领导人。”
　　 环保卫士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排喜来了。我们停下搅拌机。又找来一块布子，把剩下的一面开口围堵蒙蔽起来。
　　 风不透，雨不漏。水泥灰尘在篷子里飞扬弥漫，经久不肯落下，呛进并贯穿着我们的五脏六腑。
　　 我说：“这种活儿，叫我们怎么干？”
　　 环保卫士说：“这儿是城市，不是乡野。”
　　 陈正利说：“我这一辈子，头次来过这个地方，就遇到不顺心的事儿。象这种打发泡的活儿，下次老板再接，我们不来这儿干了！”
　　 我也干咳痛痒得难受，头昏目眩，偷偷地把篷子拉开了一个一尺见方的缺口。
　　 见此，那位环保卫士亲自走来，把刚刚闪亮的缺口堵了起来。
　　 篷子里更加灰暗，我们把口罩换了几次，只好无可奈何把喉咙里的水泥灰咽进肚里，让尘灰在肠胃里流淌融化。
　　 我的封镜上也同样凝结着水泥灰烬，一只镜片被我揉搓掉下，只好勉强再按上去，看不清楚也比没有戴眼镜强。
　　 陈正利用灰手擦一把黑淋淋的面孔，眨巴着难以睁开的眼睛，冲着技术员排喜说：“停下，停下，我们要休息一下，再过一会儿，三人都炼出了火眼金睛！”
　　 我们钻出帏篷，不见了那个环保卫士。
　　 吃过午饭，我们急忙赶到工地，一辆替我们拉水泥的便拖车来了，水泥车停靠在我们的水泥堆旁边。大路旁丢下几袋水泥包。
　　 司机师傅说：“那几袋水泥是我车上的，路旁施工人员硬要使用。你们外地人，不能拿我的东西送人情喔。”
　　 排喜说：“三五袋水泥，我们老板不会难为你的。放心吧！”
　　 路边的施工人员又过来拖了三袋水泥包。
　　 排喜拍了照说：“你们不能用我们的水泥，数量太多了。
　　 施工人员说：“水泥反正是我们的总老板的，怕什么嗲？”
　　 排喜解释说：“我们打发泡，包工又包料。”
　　 施工人员表示歉意说：“既然这样，我们就不用了。”
　　 开机之后不久，卸水泥的车子还没有走开，施工队的抓泥机就掐断水泥车进来的路线。我们几位担心，这活儿还怎么干下去？给我们出难题，刁难我们的人太多啦！
　　 排喜急忙给老板双喜打了电话。
　　 很快，抓泥机疏通了路沟，水电工通完水管线路，抓泥机还土垫平了道路，让空车开过去，又让另一辆水泥车开了进来。一切紧然有序地进行着。
　　 后一辆水泥车刚刚卸完，我们正在搭篷子，另一位环保卫士又来了，他先是举起手机拍了照，然后走过来问我们说：“你们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我回答他说：“我们从远方来——来到了这处文明礼让之邦。”
　　 陈正利补充说：“我们从江苏而来的。”
　　 环保卫士说：“是谁叫你们干这种扬尘的活儿的？”
　　 排喜手指面前的高楼大厦说：“就是这座楼上的老板叫我们来的。”
　　 环保卫士发问：“你们还要工作多长时间？”
　　 排喜说：“还要一车十吨的水泥才能够数量。”说完，他把发泡机开响起来。
　　 “不行，停下，停下！”环保卫士手指水泥堆背静处剩下的唯一一个小洞说：“快堵上，快堵上，不堵上就别干！”
　　 我们故意没有理会他，装作没有听见。环保卫士亲自动手，把我们的小洞堵了起来。直到我们被严严实实地包裹武装起来，他这才回到离此地不远处的小桥头坐下，一边看着手机。一边不时用手滑拉着手机屏幕。
　　 我们三个抬水泥的人，彼此协商一下，唯有暂且改变一下工作方式，干一会儿就休息一下，干一会儿就休息一下，换换口罩，用清水清洗清洗眼睛片，再洗一把脸，就这样，把工程不扎不扣地做到底，完成了整个楼面。
　　 当我们走出帏篷子的时候，那个环保卫士依旧没有走开，他走近了我们身边问：“你们真的不干了么？”
　　 我们说：“这里干完了。”
　　 环保卫士提醒我们说：“你们不可以再在这儿干这种活了，如果再违章，就要受到处罚的。”他转头问排喜说，“请问你们什么时候离开此地？”
　　 排喜指着楼下空荡荡的房间回答他道：“我们今夜将要在这儿住一宿，休整一下，明天还要去更远的地方。”
　　 环保卫士好奇地追问：“去哪里？”
　　 排喜回答他：“去苏北灌溉总渠综合管理处。”
　　 我们的车子还没有装完，先头那位环保卫士急急忙忙向排喜走来，他手指路北旁花园中的那幢装点有梅花篆字组成的外墙图案说：“我们局长想要请你们为环保局这幢大楼封顶，须要多长时间？”
　　 “好嘞。”排喜不假思索说：“这点小活，半个小时的时间，理好输送管，就等于任务完成了一半，天黑之前包准完成。”
　　 环保卫士向排喜举手示意：“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排喜掏出手机说：“我把这事告知吉老板一声，他现在在另一处工地接工程。”说到这里，他抬头望望天景。
　　 天宇阴晦起来，一阵阵东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从几十层高楼的夹缝里刮来，天空中流淌着从南天绵延不断涌现而来的灰白云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