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沉醉小黄山(散文)
三月初的一天,我站在小黄山山脚下的石拱桥上,为眼前的景致而心神荡漾。
一条河流在眼前无限延伸,河水无声无息地流淌,带着一种深沉而坚韧的气质,流向视野的尽头,流向我不知道的远方。阳光投射在河面上,如打碎的玻璃,闪闪发亮。河的一侧多是深绿、浅绿的草,如一匹匹绿色的金丝绒,有温暖的质地。星星点点的三角梅夹杂在草丛间,玫红的色泽鲜亮迷人,如镶嵌在金丝绒上的花边。红花绿草荡漾着春情春意,衬得河岸缤纷多姿。河的另一侧是一溜儿低矮的房舍,那是景区的客房。红色的外墙,洋溢着脉脉温情;一层土黄色的茅草覆盖于屋顶,颇具田园风情,呈现着一种细腻、质朴的美感。
穿行在一片蓊蓊郁郁的大叶榕间,我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一片片树叶在阳光下青翠欲滴,透着诗意和梦幻。满地的黄叶,散发着秋的气息,让人一瞬间错了季节。踩在黄叶上,沙沙的声响如一曲欢快的民谣,让人听之心生喜悦。推开房间的门,开灯,一缕缕橙红色的光线如水似的泼向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给人一种温馨、亲切的感觉。临窗是河,水边有数株芦苇傲然挺立,紫色的苇杆以坚硬的身躯支撑起一枝枝柔美的苇花,也支撑起苇花辉煌的梦想和寂寥的一生。微闭双眼,我感受到春风的流动和花木的气息,只觉心清目明,沉郁顿消。
午后去爬小黄山。小黄山因山上的松树和奇石貌似黄山之壮观而得名。山不算高,爬起来倒也不算吃力。沿着弯弯曲曲的山道蜿蜒而上,映入眼帘的,除了绿意盎然的树木,就是大大小小的石头。一块块石头或伫立在山道的两侧,或拦在山道的中间,形状各异,趣味横生。在一个山道的拐角处看到一片平坦的空地,空地的中间伫立着一块巨大的岩石,大得触目惊心,高至少有十几米,上面镌刻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字“小黄山”。莫非是女娲补天时掉落下来的补天遗石?我抬头凝视着这块岩石,用手深情地抚摸着它,坚硬的质地,摸上去温润生凉;纵横交错的纹理,沧桑,厚重,深邃,那是岁月镌刻出的一道道年轮。这是一块具有内涵和质感的奇石,仰望了无数个日月,咀嚼过苍凉的时光,见证过野蛮和文明、寂寞和繁华,像一个惊叹号,横亘于天地之间,美得孤独,美得绝望。
岩石旁有一个小水池,水池里养着数十条金鱼。金鱼有大有小,有红色、金黄色,还有黑色,游来游去,活泼生猛,把一池静水搅得热热闹闹。有数人围于水池边,手里拿着饼干喂着金鱼。掰碎的饼干屑飘进水里,引得金鱼们蜂拥而至,把人们看得一阵激动而兴奋。金鱼以它的美丽和可爱,逃脱了人类的口腹,却沦为了人类的宠物,一生被束缚在了一个小小的鱼缸或水池里,这是它的悲哀,也是它的宿命。金鱼却不自知,很满足很幸福的样子,把那个小小的水池当成了全部的世界,我不知是该为它高兴,还是该为它忧伤。
从另一条山道上下来,一大片桃花对我形成了致命的吸引。那桃花开得泼天泼地,朵朵妖娆,朵朵隆重,美得肆无忌惮,毫不收敛。千朵、万朵的桃花泼洒着恢宏浩大的气势,尽情地张扬着春的艳、春的风情,像万丈粉红的霞光,衬得天地间一片流光溢彩,让周围所有的花木变得黯然失色,简直占尽春光,占尽世间所有的妩媚风流,美得让人心痛神痴。
一个身穿绿色针织长裙的年轻女孩倚靠在一棵桃树下,手托着腮,作沉思状。不远处一个男孩正拿着手机为她拍照,男孩看她的眼神温柔而多情,他们必是一对情侣了。女孩笑靥如花,做着各种造型。或手拈一枝桃枝,脸凑近花前,轻嗅花香;或从地下拾起一片桃花,贴在额前,微闭双眼;或两手拈起裙摆,在原地转一个圈,让男孩不断为她拍照。这个有着爱情滋润、有青春做底子的女孩,便是那朵最娇艳的桃花,让人艳羡。风乍起,吹得树上的桃花纷纷飘落,洒在女孩身上,美如一阕绮丽的花间词。
漫步在桃花林中,我想起一个叫黄药师的男子。黄药师是金庸笔下一个特立独行的人物,亦正亦邪,武功盖世,多才多艺。他居住的地方就叫桃花岛,岛上种植有铺天盖地的桃树。多少个春天,桃花盛开之时,他在桃花底下有过无限旖旎时光,也有过刀光剑影的江湖争斗。桃花,对他而言,是风景,也是武器。在江湖上,他被称为“桃花岛岛主”,一生与桃花情缘可谓深重。想到这里,我仿佛看到一个身穿青衫的中年男子站在桃花底下吹箫,耳边似有一缕悠扬而悲凉的箫声隐隐飘来,心灵不禁为之震颤,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飞越到了金庸笔下的桃花岛,化为了那粉红色的桃花一朵。
晚上景区为留宿的客人安排了一场篝火晚会。晚会设置在离客房不远的一片空地上。看的人虽不多,但表演节目的演员非常用心,非常专业,看得我忘了今夕何夕。期间有个竹竿舞,大家都可参与,我也欣然参加。竹竿舞是一种少数民族的舞蹈,以下肢运动为主。持杆者随着音乐的节奏让竹竿碰撞、分开。跳的人随着节奏跳进竹竿,再跳出。随着音乐节奏加快,竹竿碰撞和分开的频率也会加快,颇具有趣味性和挑战性。我跳得眉飞色舞,快乐得像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待竹竿舞结束,我还意犹未尽。随后篝火燃起,晚会达到了高潮。熊熊火光灿烂了沉沉黑夜,大家手牵手围着篝火,随着音乐的节奏踢腿、扭腰,每个人的脸上堆满了笑,好一个无比欢畅的夜。
晚会结束,人们各自离去,所有的喧闹声瞬间消失。虫儿的啁啾声变得清晰起来,缠绵,动听,像落花的叹息,像星星的呓语,不觉喧扰,倒衬得夜越发清幽、宁静。这种静于我是享受、是慰藉,城市的夜永远是喧嚣的,滚滚车流声是城市永远的王,掌控着城市的白天和黑夜。小黄山的夜,让我沉醉了。那一刻,我觉得我变成了一缕春风,美丽,轻盈,自在,在小黄山的上空无拘无束地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