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自珍的《病梅馆记》，感觉写得不错。他感慨世人不按自然规律而按照自己的爱好将梅树的天然姿态整成各种病态的模样。其寓意当然很明显，就是批判清朝统治者不尊重人才，而按照自己的需要来摧残人才。但我在这里没用其政治上的引申义，而是从审美的角度来说的。
　　 这种将植物整成各种形状的做法，至今都还在用，习以为常，好像没有谁来指责之。一株蓬勃生长的黑松，被人移植到家里，整成柔弱的小松树栽在花盆里，认为这样才算美。其实他整掉的正是最美的阳刚之气。
　　 在农村，你可以看到，有的为了自己变态的审美需要，将幼小的葫芦用模子套起来，逼着它长成自己喜欢的形状。葫芦本是一个圆圆的大肚子加上一个把儿，却让他长成细腰长脖的美女形状，或者其他动物的形状。据奶奶说，旧社会有一家人家的孩子很小就被偷走了。这孩子的父母找了多少年都没找到，觉得没有希望了。但就在这时，他在一个集市上看到有人在展览什么，花钱才能看一看。他花钱过去看，他看到的是一个体型怪异的畸形人。奇怪的是，那畸形人见到他掉下泪来。这引起这位男子的怀疑。于是告官，救出了自己的孩子。据说，制造畸形人的方法也跟制造葫芦美人差不多，就是用一个做好的模子把孩子套起来，只留着一张嘴和屁股，好让他饮食和排泄，但整个身体都不能动。这样几年孩子就变成畸形的怪物了。这种畸形人很能引起人们的好奇，好多人不惜花钱一睹这怪物的造型和容貌。没想到恶有恶报，作恶者最终被砍了头。杀了是杀了，可孩子再也不能恢复正常体型了，估计加上精神摧残，这孩子也活不了多久。
　　 偷人家的孩子，将他制作成畸形人，那是为了赚钱。可是统治阶级为了畸形的审美需要，也会制造出一种创害人体以为美的恶俗，如缠足。这一劣俗不知起源于何年代，但有一种说法颇为有道理：南唐后主李煜喜欢看人跳舞。他的后宫中有一个美丽舞女叫窅娘能歌善舞。李后主就为她专门制作了高六尺的金莲，命窅娘以丝绸把脚缠成月牙形状，使舞姿更加优美动人。就这样缠足在宫廷里首先流行，后来民间也纷纷效仿。这个风俗虽然不合理，却是也流行了上千年。今人不理解，好好的一双脚，缠成令人恶心的畸形物，这也叫美吗？
　　 通过摧残人体，改变身体某一部位的形状来追求“美”，这是不足取的做法。大约从上世纪八十年开始，我们就常常听到“整容”这个词。网络发展后，从网上我们可以看到不少整容者整容前后相貌对比的广告照片。的确，整容后的相貌就像画的一样，看起来非常美丽。但我怀疑摄像师对此做了不少艺术加工。整容者一时获得了成功的愉悦，因为她梦寐以求的就是把自己变成一个人人艳羡的韩国式的美女。但是在这成功的背后，谁能体会到她所受的刀创之苦！
　　 原来我也认为，韩国美女都是天生的瓜子脸儿，后来才知道并非如此，也跟中国女人一样，方的、圆的、椭圆的、胖的、瘦的脸都有，瓜子脸不过是用一个模子重新制作了一下而已。这种整容，有钱算不得什么，没钱而有此欲望，可就苦了。有的父母倾家荡产满足孩子的欲望。然而整容的后果到底如何呢？据说，在一定年纪还是可以的，但是上了年纪，比不整的时候还要丑很多。
　　 我不知道医院到底怎么给这些女人整容的，我想象的是，要把胖的方脸整成瘦的瓜子脸，恐怕得用医学用的锉把颧骨按照图纸锉一锉。那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手术呀。然而为了美，这些人表现得特别勇敢和坚强，比冲锋陷阵的战士还勇敢。
　　 我常想，作为人，大体形状都是一个样子的，但一个个具体的人，总是有不同于其他人的特点。就脸型来说，胖瘦方圆长短，各种各样的脸型都有。正如自然界的各种花儿，有牡丹的肥美，有菊花的瘦艳，这是大自然的造化。人说，美是自然，或说自然才美。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按照人家的样子来改变自己呢？为什么要用韩国的模子来改变自己的脸型呢？
　　 其实，美不美虽然也有客观标准，但也与自己的感觉有关。有的人埋怨父母的基因不好，传给她一张胖脸。到底胖了好，还是瘦了好，这其实是人的审美观决定的，并非纯客观的。汉代崇尚瘦，赵飞燕成了有名的美女；唐代崇尚肥，杨贵妃成了美女。这是审美的时代风尚决定的。文革和文革前，胖而健康的农村姑娘往往受到男子的青睐，因为胖了才能劳动。开放以来，吃的好了，人胖起来了，人们就以瘦为美。然而真正有气质有魄力的女人，还是胖一点的多。林黛玉式的美，其实是一种病态，薛宝钗式的美，才是健康的美。
　　 我们不扯得太远了，回过头来再谈整容。整容风气形成的原因是什么呢？我认为，这是在生活水平提高以后的奢侈行为。古人说，人必常饱然后求美。这是有道理的，此其一。其二，就是理想丧失后精神空虚无聊的结果。没听说科学家有几个为了“美”整容的，没听说哪一个战士为了“美”去整容的，也没听说哪一位整日劳动的工人农民去整容的。其三，社会风气的影响。过去一直强调的劳动光荣、劳工神圣的观念为一种奢侈享受的思想所代替。整容变“美”，对本人来说，无疑是一种享受。其四，用人单位，面试官的人品和水平太差，不看人的人品怎样，也不看人的实际知识水平和能力如何，两眼只盯着人家的那张脸。其五、主流媒体的导向，特别是那几年，让一群明星统治着舞台和屏幕。而这些明星给人的印象就是凭着一张脸富起来的。然而劳动者和战士们的形象则很少出现在媒体上。这就让那些层次不高的女孩子产生了通过一张脸获得社会地位和金钱的幻想。其六，随着改革开放，不少人的婚恋观发生了变化。过去找对象固然也看相貌，但更重要的是看人品，身体好坏，是否爱劳动。现在呢，一些妇女随着年纪的增长，生怕自己变得丑陋被男人遗弃，于是在整容上考虑。其七，审美能力差。她们不知道什么是美，不知道人的美不光是一张脸，更重要的是形象美、心灵美，这文化修养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事实上，你觉得美的，未必人家也觉得美。你觉得自己相貌不理想，你理想的相貌可能并不怎么样。有一些人整容前是一种朴素的清水芙蓉式的自然美，而整容后反而变得难看了，为此被自己的丈夫或男友所抛弃。这不是悲剧吗！
　　 整容风气，我看不是一种正常的现象。这里不包括因病因伤而整容的，如脸部被烧伤烫伤，因为某种病造成脸的变形和扭曲等等。我指的是本来是很正常的脸，却为了追求某种自认为的“美”，而损伤自己身体的做法。
　　 那么这个问题到底怎么解决呢。我觉得，主要还应当靠主流媒体的引导，屏幕上应当少出现些耀眼的“明星”脸。最好多让那些劳动在田间、工厂的劳动者露露面，让那些战斗在前线的战士露露面，让那些日夜奋斗在自己的岗位上的科学家们露露面，让那些战斗在抗疫前线的白衣天使们多露露面。告诉大家，这些人无暇整容，可他们的灵魂是崇高的，而灵魂的崇高使得他们成为最美的人；告诉大家，与其花巨款受那刀创之苦在一张面具上让人家刀刻斧凿，倒不如多读点书，多学习点科技知识，多读点马列毛的哲学著作，充实一下自己空虚的心灵。你也许说我又在唱高调。但我觉得，这样的高调还是要唱的，毕竟这世界需要健康向上的正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