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刚踏进了银行门，就看到邻居李阿姨和银行里的工作人员在吵架。李阿姨气哼哼地嚷嚷着：“你们银行里的人管得就是宽，毛病就是多，俺想把钱打给谁就打给谁，碍你屁事！又没有拿你们的钱，多管闲事！”
　　 一个身着整洁工装的女工作人员说：“阿姨，我们也是出于好心才帮你嘛，万一打给了骗子，到时候哭都来不及了。”
　　 我走过去问道：“阿姨，这啥情况啊，你打算把钱打给谁？”
　　 李阿姨把我拉到一旁小声说：“小王你不知道，俺家那个二小子说他的电话号码中奖了，还是个头等奖，奖金十二万块钱呢。但是吧，对方要俺儿先打过去两千四百块钱的税钱。这不，他今天急着上班去了，没时间来银行打钱，让俺这个没文化的老太婆帮他打。可是银行里的人秋事就是多，磨破了嘴皮子也不给俺打，可气死我了！说最好让我儿子自己来办理，你说气人不？”
　　 我顿时明白了一切，低声呵斥：“阿姨，看来你和你儿子都犯傻了，可以打赌，这事绝对是个骗局！”阿姨眯瞪着眼神盯着我，我又说，“请问你，你儿子的手机号码啥时候参加摇奖了，在哪个地区摇得奖？”
　　 李阿姨的身子不经意摇晃了一下，急忙站稳了，瞪眼道：“喔哟！经你这么一说，俺也听出来了，觉得确实有点不大对劲了哈。又没有参加过任何摇奖，听说还是个外地号码打过来的。”李阿姨一拍大腿骂道，“小王你说说看，俺家那个二龟孙长脑子了没有？是不是缺心眼啊！不中不中，小王，我拨通他的手机，你赶快给他说一声，再顺便帮我狠狠骂他一顿！”
　　 电话拨通了。李家老二说：“妈，你把钱打走了吗？谢谢你啊妈，打走了一定要把票据拿好喽，到时候好兑奖啊。”
　　 我说：“我不是你妈，是你们家的邻居小王，听出来了吧？老弟你听我说，你这个事情呢，根据我的直觉肯定是个骗局！请问你，你什么时候参加摇奖了？在哪个地区、哪个摇奖活动？”
　　 “喔喔，原来是小王哥呀，你听我慢慢解释嘛。不管那些，那个女人说的句句在理，说谁都知道，目前国家举办大型文艺演出的时候，主持人都会在箱子里随意摸出来一个电话号码，无论哪个地区，哪个人，只要中奖了，十二万奖金就归谁，难道你还不相信吗？”
　　 “相信个屁！确实见过电视里有现场抽奖的活动，但那只局限于现场的观众，并不是针对全国。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那么高额的奖金啊？最多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礼物。还十二万元奖金呢，据我估计，你就是打过去一百万的税钱，我敢打赌，最终连根狗毛也捞不着！不信的话你就试试！不妨教你一招，你就对那个女人说，只要打过来五万块钱就行了，其余的全部归那个女人，算是给她的辛苦劳务费，看看她咋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说的也是喔，那好吧。老哥，你让我妈妈拿着钱回家去吧，等我回去之后再说，再见。”他可能是忙于工作，就不客气地挂了电话。
　　
　　 二
　　 和媳妇买完了菜，就漫步在回家的人行道上。路两旁的树木高耸入云，林荫道如一条绿色长廊，遮天蔽日，十分凉爽。
　　 无意间又邂逅了熟悉的三娃子小老板。他是四川人，自称是个小包工头。他自己吹嘘每年至少有百八十万的进项。假如他所述属实，算他有本事有能耐！今天，他哼着小调，得意洋洋地和我们打招呼：“大哥大嫂，买菜去了？我看看你们都买了些啥子？”接着，他就毫无顾忌地在塑料袋子里面翻腾着，然后摸出来一根黄瓜，在衣服袖子上蹭了蹭，就“咔嚓咔嚓”直接开吃了。
　　 “老弟今天这么高兴，估计又拿到了一个大工程？”我胡诌道。
　　 他自称是小老板，但衣着却十分寒酸。上身披着一件大几号的旧西装，裤子更不合身，很显然长出了一大截，裤腿往上扁了几道；光着两只脏兮兮的臭脚丫子，拖拉着一双塑料拖鞋。他对我耳语：“王哥，你小弟我最近要发大财喽，听说过莫得？电视机里摇奖，格老子的手机号码硬是撇脱得很，一哈哈就中了个头等大奖，齐端端十二万大奖啊。哈哈哈，王哥，要得不嘛？”他左顾右盼，生怕被路人听了去。
　　 我推了他一把呵呵笑道：“兄弟，你去球吧，尽做白日梦！还中了十二万大奖呢，是不是先要打过去两千多块钱的税钱啊？”
　　 “妈耶！王哥你也晓得啊？”
　　 我老婆踢了他一脚吼道：“三娃子，看来你小子想钱想疯喽嗦！还十二万大奖呢，拿来我瞧瞧，哼！既然这样说，到时候不拿钱来请客，不得麻脱哟！”
　　 我媳妇和三娃子都是四川老乡，经常开玩笑，都开习惯了。三娃子翻了翻白眼，不屑一顾地说：“尽打胡乱说，你们还不相信嗦？电话里那个龟婆娘说得一清二楚，只要先把税钱打过去，立马就给老子打过来十二万！不得麻人，不得翻船！”他拍着胸脯言语道断，“说话作数，二天我请哥哥嫂子下馆子哈。”说完就窜了。
　　 过了几个月，又在树林下遇到了三娃子。老婆老远就冲着他吼叫：“三娃子，做啥子去嘛？奖金搞到手莫得？搞到手喽请客吃饭啊，莫得搞忘了哈？”
　　 三娃子愁眉苦脸，手里拿着一张房地产广告宣传单当做蒲扇一个劲地扇着风，哭笑不得道：“操她个先人，当初硬是被鬼打了头，哈戳戳唻。不听哥哥嫂子的劝告，硬是吃错药喽嗦。”
　　
　　 我说：“知道错了就行了嘛，不过也没有多大关系，反正老弟有的是钞票，区区两千多块钱算个狗屁啊，权当交学费了。”我和老婆嘻哈笑着，好像在幸灾乐祸。
　　 三娃子撇嘴道：“两千块钱倒还好喽，格老子一时贪心，鬼迷心窍又被那龟儿子婆娘忽悠喽。她说：‘大哥，假如你再打过来两千四百块钱嘛，你的奖金就要翻倍喽。一哈哈就成了二十四万，要得不嘛？到时候一哈哈打到你的账上，要得不要得嘛？’”
　　 “天呐！你个骚怂货，又打了吗？”我老婆的眼珠子都瞪圆了。
　　 “王哥，嫂子，你们说让我啷个搞嘛？哈戳戳地！你们说说看，十二万和二十四万好大的区别哟！我二话莫说就打过去喽噻。”
　　 “那么后来呢，奖金呢？”我和老婆都屏住了呼吸。
　　 三娃子骂道：“操她个先人！去她娘个骚X吧！打了四千多税钱，连一毛钱奖金也莫得，我就打电话质问她。你们晓得她说啥子，她说她们公司最近更改了活动规则，以前打过税钱的客户，公司为了感谢大家，要追加对客户优惠活动的力度，假如再打四千八百块税钱过去嘛，我就可以得到一百万的奖金！”
　　 “一百万？天呐！”我和老婆都惊呼起来。
　　 三娃子垂头丧气地说：“格老子，硬是把老子当猴儿耍喔。我说，你们也太不讲信用了吧？还胡说啥子嘛，必须先给我打过来五万块钱，我才相信你们。可是，那个小婊子紧接着就开始怼我，说我是个瓜娃子，是个脑瘫患者，好端端一百万不要，偏要去捡那么丁点儿芝麻小便宜。”
　　 “老弟再也不要犯浑了，估计你就是再打过去五百万，她连个鸭子毛都不会打给你！”
　　 “硬是耶，又过了几天，我再拨打她的电话号码，格老子硬是把我拉黑喽，操她个先人！”
　　 老婆又抬腿踢了她一脚，嘻哈道：“三娃子，也晓不得你脖子上面长得是个啥子东西？依我看就是一个猪脑壳！”
　　 三娃子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灰溜溜地走了。
　　
　　 三
　　 晚上值夜班，晚自习结束后周老师送走了学生，就习惯性地溜达到警卫室里找我聊天侃大山。他离了婚就从奎屯学校跳槽到了我们学校，女儿的抚养权归他媳妇。从此后，他倒落了个清闲自在。每天吃食堂，饭后嘴巴一抹，碗一推就成了一个潇洒的独行客，空闲时间无形中就多了起来。他住在学生宿舍楼里，距离我们值班室很近，闲的无聊就过来陪着我聊天消磨时间。
　　 他说：“王哥，你说说看，目前有些女人的脑子里不知道装得都是些啥玩意儿，整天都在想些什么？谈情说爱吧，对人家又不真心实意，尽玩虚的。一见面开口就要房要车要存款，三金四银都过时了，要什么钻石三大件，真是势力眼，啥秋玩意儿！我觉得吧，对于这些现象呢，感觉就像到菜市场里去买菜买肉，明码标价。”周老师伸出三根手指头，“王哥你看看啊，女人大概分为三种，漂亮的，一般化的和难看的。也可以比喻成车，绝世佳人是奔驰宝马路虎，长相一般的就是哈弗吉利长安，长得难看的剩女只能算是毛驴车啦！既然是车，那么我就可以这样设想，每辆车都是奢侈品，迟早都要旧的，既然旧了就不值钱了。看着恶心，逛里逛荡，还不如一脚踹了算了！再重新买辆新车，开起来那个爽啊！哈哈哈……王哥你笑什么笑？反正是明码标价嘛，你嫁我娶，感觉不爽还可以离嘛，可以退货嘛对不对？就目前的行情，闪婚闪离的多了去，没啥可大惊小怪的。”
　　 “老弟你真逗，听你那意思，女人好像被你肢解细化了，还分三六九等呢？”
　　 “难道不是那个道理吗？就像车买回了家，开几年破旧了，厌倦了，老子想咋地就咋地，就可以一脚踹了不要了，重新买新的。”
　　 “我靠！玩腻了就扔，反反复复换新口味啊？老弟你真行啊，这是啥论调呢？依我看这就是公开性的，明目张胆地耍流氓？哈哈哈……”
　　 “那又咋地啦，反正是老子花钱买来的，想咋处理那是我的自由。”
　　 “无论如何，事可不能那样做。其实也不尽然，你所说的那些市侩女人只是极少数。据我所知，多部分女人还是比较讲情意懂道理的，每个人的人生价值观和修养素质不同而已。”
　　 “是啊，听说也有好的。她们真心实意对待婚姻爱情，有一颗善良的心；不图钱财，只图感情感觉和长相，结婚后一心一意照顾呵护着家庭成员和孩子。不过呢，那些好女人似乎与我无关。说到这儿，就不由得想起了俺那位前妻了，嗨！真没办法张嘴评论她。老哥你说说看，就凭咱老周这一堆，往人前这么一站，谁不说咱是要模样有模样，身体健康，工资也不低吧？论长相嘛，虽然算不上英俊帅气，但也有鼻子有眼吧，哈哈哈……”
　　 “老弟你也别太谦虚了，谦虚过份了就是骄傲。要是论起老弟你的长相呢，那是没得说，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据我推测，你们夫妻之所以婚姻破裂，其主要原因可能就是因为老弟你的长相德性引发的。潇洒浪漫有时候也不一定是好事，犯错误的概率肯定在你这一方。老弟你老实坦白交待，是不是你小子先感情出轨，有错在先吧？”
　　 “此话怎讲？”周老师盯紧了我。
　　 “不过呢，这也是俺瞎胡蒙的，嘿嘿嘿。”我紧盯着他，观察着他的面目表情变化。
　　 “哈哈哈……没料到老哥哥的眼里真有水啊。”他顿时来了精神，“不是咱吹牛，过去在奎屯学校里的时候，确实有很多骚情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主动追求过咱！不过咱，咱……不好意思说了哈，为人师表嘛，得有个正型是不是？哈哈哈……”他咧嘴大笑着，话锋一转又说道，“老哥，我怎么觉得现在的女人精的跟猴儿似的，世界观实惠的很。只见了一面，就直截了当提到了钞票，没有钞票，你狗屁都不是！不过最近呢，好像我的财运就要来了，前天有个南方女子给我打来了电话，说我的手机号码中了头等大奖，奖金十二万呢！”
　　 “怎么，又是十二万奖金啊？”我撇嘴道。
　　 “怎么了，难道老哥你也中奖啦？”他又喏喏道，“不过呢，有时候冷静想想，估计也是忽悠人的，天上哪有掉馅饼的好事？那馅饼怎么就不偏不斜砸中我了呢？是不是啊老哥？不然就是老天爷看俺离了婚，太可怜正缺钞票，还是……”
　　 “周老师，这人啊，有时候一阵清醒一阵糊涂。清醒的时候跟猴儿一般精明，一旦犯了浑啊，啥样的坑都敢跳！”
　　 “老哥你的意思是，那十二万元奖金是个坑？是个骗局陷阱？”他盯着窗外黑漆漆的夜，似乎犯了迷糊。
　　 “要不然这样，不过现在也有点儿晚了。你不妨拨打她的电话，看她睡了没有。”
　　 周老师拿出电话盯着我说：“万一电话打通了，我怎么说？”
　　 “那还不简单嘛，你就说两千多块钱的税钱由她出，你只要八万块钱，剩余的全部归她所有。”
　　 “喔喔，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周老师微笑着拨打那个女子的电话，居然拨通了。那女子嗓音非常甜美，柔情蜜意地说：“啊哟，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大帅哥啊。这深更半夜的还不瞌睡，有啥事吗？吓死宝宝了，嘻嘻嘻……”
　　 周老师说：“那个，那个，妹子你姓什么来着，反正是妹妹哈。我有一事想和你商量一下。事情是这样的，跟你说实话吧，最近呢，我刚离婚不久，手头确实有点儿紧巴。对于那十二万奖金呢，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十二万奖金我只要八万，剩余的钱全部归你，税钱也包括在内，小妹你看这个办法行不行？”
　　 “我的哥哥耶，首先要感谢哥哥的好意。但是呢，要知道我们公司里有规定，任何人不准私自处理客户的奖金，一旦被发现了，我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不然这样吧，两千四百块钱的税钱，知道哥哥你暂时也有困难，那就先打过来两千块钱吧，四百块钱由小妹我来垫付好吗？小周哥哥，你看这样如何呢？”
　　 周老师用手捂住了手机，眼睛盯着我似乎没了主张。我伸出一个巴掌，小声说，只要五万，其他的全都归她。周老师很聪明，说：“妹子啊，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嘛，口袋里干净的跟屁股一样，哪有两千块钱嘛。不然这样吧，我只要五万，剩余的全部归你，你看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