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电灯电话,楼上楼下(散文)
小时候,每到腊月临近过年的日子。父亲总是东奔西走,到集市上卖了家里的羊羔,然后再买上半口袋麦子,驮在自行车后面,顶着刀子一样凛冽的寒风,还冒着“投机倒把”的嫌疑,给我们全家捎回了过年的喜悦。于是,第二天母亲就先拾掇好麦子,再去张罗着借邻居的石磨,问队长要一头生产队的毛驴,把一切提前准备妥当。
要去推磨的那日,母亲起得格外早,把饭早早的做好后,她唤我们姊妹几个赶紧起来吃饭,自己就去忙着收拾拉磨毛驴用的套具和磨道要使用的那些繁琐的东西。等我们吃过饭,母亲已从队里的饲养圈牵来了毛驴,她驮好麦子,让妹妹骑到驴背上两手抱着那些七东八西,还有在驴背上左右晃荡的套具,我小心翼翼的牵着驴,母亲一手拎着几个帆布袋子,一手扶着妹妹。西北风肆虐地扯着我的头发和破旧的棉袄,感觉一路连拉带拽,像逃荒似的到了磨房。
母亲把该放置的放置好,一边干着,一边手把手教我如何饲弄那些磨面的程序,不用她教我,那些简单,重复的活,早就看会了,我心里暗暗地想。
过了晌午,母亲还惦念着家里的羊,鸡,猪什么的,还有患眼疾的奶奶看管着的顽皮弟弟。所以必须回家照看一下,只能留下我和妹妹在磨道打理了。母亲走时总是千叮咛,万嘱咐小心这个,注意那个,我为了让她放心,我们都一一答应着,但母亲还是放不下心,又给隔壁的婶子打个招呼,才匆匆的回家了。我们毕竟那时还很小,看母亲做的有条不紊,简单轻松,而我弄起来手忙脚乱的,总是顾前顾不了后,幸亏有好心的婶子,时时过来帮忙。
那又破又陋,无门无窗的窑洞,冽冽的寒风肆无忌惮的闯进来。上午还好能见着阳光,下午就愈发阴寒瘆人,我们只好频频地到门口,到母亲临走时燃着的火堆旁烤烤手取暖。
驴子晃晃悠悠一圈又一圈周而复始地无聊的转着,晃的我也晕晕然。昏头昏脑的心里念叨着一个字,“熬”,怎么才能熬过这一天。那时就心里暗暗思忖着,什么时候能不再用毛驴,来这破地儿磨面有多好啊!
儿时,我经常和奶奶一起睡,奶奶的卧房是堂屋的一个套间,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既使在白天光线也很暗,感觉人影幢幢。墙角旮旯里放置的坛坛罐罐闪着幽暗的光,黑褐色老旧的柜子凝重深沉,上面的放着一个很大的青花瓷瓶也透着青冷的蓝光,到处都是影子,人躲进黑影里仿佛是消失了一般。我却偏偏喜欢,躲在这里看小人书,缝一些丑陋的布娃娃,做了错事还可逃过母亲的责罚。
然而,有时,会平白无辜的想起奶奶给我讲过的“九头妖,白骨精,狼外婆.....的故事,再转过身来看那些东西,幽幽地泛着忽明忽暗鬼魅的光,似乎它们一个个都变成了面目狰狞的妖魔鬼怪。这时,我吓得抱着瑟瑟发抖的身子,蜷在墙角里一个人抽泣着。
那时,还傻傻的想,要是有个自动照明的灯多好,那怕是象放电影的小小的电灯炮也好,可惜都是空想,直到吃晚饭时,哭得稀里哗啦的我,被母亲闻声找到,才结束了我的傻想。
以后稍大一点,上完小了,老师经常教导我们,要听毛主席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做他老人家的好孩子,为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努力奋斗”。这些话加上到处贴着的这样的标语,不谙世事的我根本不明白那都是些啥意思,更不知道“四个现代化”,究竟是什么个情况。
终于有一天,有个学生好奇地问老师,什么是“四化”?老师说:就是“工业,农业,国防,科技现代化”。可我们还是一脸的懵懂,不明白其中的具体意思。老师也无奈,最后给我们通俗地讲解:到了那个时代,就是电灯电话,楼上楼下,犁地不用牛,点灯不用油。
我鼓起勇气怯怯地问:“老师,就是到那时,再也不用毛驴磨面了是吗?”
“当然,现代化有了电,磨面肯定用机器了”。老师用坚定的语气回答我,当时听了好激动,好兴奋,什么时候才能实现这样的愿望啊!心里不由地窃喜,嘴里默默念叨着“电灯,电话,楼上楼下”,禁不住憧憬着那美好又渺茫的未来。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全国兴起了包产到户,农业生产责任制,我也上了初中,是镇上唯一的一所中学。学校使用的是柴油机发电,供我们上晚自习和宿舍用电。至此,才明白了电灯,感受到了一点“四化”。不久,为了满足学生周末文化生活,学校又买了一台很大的黑白电视机,摆放在大会议室里,这样,我们终于能看到渴盼己久,又满脑子感到新鲜,好奇的电视节目了。至今还记得我看过的第一部电视剧是《从奴隶到将军》。当时那种雀跃的心情,简直就无法形容,甭提多高兴了!
又过了几年,我们村里有了小型磨面,辗米机,尽管是柴油机带动,但是磨出的面又白又细,而且速度快得的惊人,不大功夫就磨好了几袋麦子的面粉。啊!再也不用去那破寒窑的磨道了,当时,那种欢喜得心情,就好象是奴隶翻身得了解放。
不久,村子里富裕的人家买了小型风力发电机,可以看电视了。尽管是黑白的,很小,但当时在小山村已是很了不起,很时尚的。我们周末放学回到家,也挤在水泄不通的邻居家里看电视。不单可以娱乐,休闲,也了解到很多社会信息,大大丰富了农村的物质和文化生活。
记得1990年冬天,我们的村子终于通电了。大伙听到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后,小小的村落一下子沸腾了。大伙自发的挖电杆坑,拉电线,主动配合供电所的工作人员。通了电之后,人们高兴的跟过节似的,原来漆黑一片的小村子,到了晚上,一下子万家灯火辉煌,全村一派喜气洋洋的热闹氛围。
父亲虽然是不识几个字的老农民,但从年青时就爱听秦腔,看电影。听奶奶说,那时父亲放一天羊,回家赶紧巴拉两口饭,还到几十里以外的村庄,约上几个人徒步去看电影。
因此,村子通电的那天,父亲竟然破天荒地宰了一只羊,到镇上买了酒,菜,特地摆了一大桌子宴席。请来了亲戚和邻居,欢天喜地的庆祝了一番。
朴实的叔叔,大爷沟壑纵横的脸上,小酌几杯后,酡红的脸上盛满了由衷的喜悦与幸福。禁不住用微醺的口气夸赞道:“还是共产党好,一心想着咱老百姓,给村村通了电,让我们大伙享受电的幸福哩”!
有了电的日子,遇上改革开放的好时代,家家户户都买了电视机。而且一茬再一茬的更新换代,黑白的逐渐换成了彩色的,小的换成大的。同时淘汰了老式的风箱,用上了电鼓风机,洗衣机等等,村子又建了大型面粉加工厂。
父亲当然可以舒舒服服坐在自家的热炕头上,尽情欣赏着他喜欢的秦腔和农村题材的电视剧。
母亲在明亮的灯光下,做着她永远没完的针线活,绣着她心仪的鞋垫和十字绣图。母亲一辈子喜欢女红与手工艺制作,到老都戴着高度老花眼镜,从未间断过。她把岁月里的点点滴滴,还有她自己的梦都绣进了时光里,如同在光阴的锦锻上刺绣人生。
后来,弟弟又给家里装了一台电话,儿女离家再远,有一根线连着,老人放心,儿女安心。我想,此时真正实现了儿时梦寐以求的电灯,电话,圆了期盼很久的梦。
改革开放四十年,在电力不断迭更的岁月里,普通的庄户人家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祖国更是日新月异,飞速发展。大型机械化连合作业,早已把人们从原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艰辛劳作中解放了出来。不论国家还是自己小家,这其中一切的发展变化,都是得益于国家的富强,科技的发展,政策的顺应民心。
后来,政府又实施了农村棚户区改造计划,几辈子生活在土窑、破屋中的农民,纷纷从老宅搬进漂亮整齐的新楼房。阵阵欢声笑语,从一幢幢宽敞明亮的新居民楼里飞出,新时代的农村,新气象,新风貌,前所未有。
如今,风力发电,太阳能发电这些新型环保能源实施,互联网,宽带进入千家万户。人们坐在家里舒心地享受着互联网带来的方便和快捷。
我们的党,更是依靠先进的科技,不断提高的生产技术和生产力。不忘初心,砥砺前行。正全面脱贫致富奔小康,复兴伟大的强国梦。相信不久的将来,农村更迈向又一个欣欣向荣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