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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摆渡】爷爷您先走(散文)


作者:东风有力 童生,553.37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245发表时间:2021-06-27 07:57:42

【摆渡】爷爷您先走(散文)
   爷爷最终还是走了,走的具体时间是2020年7月3日凌晨3点46分,这里说的是阴历,阳历应该是8月21日。因为农村比不得城市,受历史的影响,我们婚丧嫁娶诸等事宜的日子多以阴历为主。当时的我正在学校补课,我听到爷爷已经百年(死亡的一种特殊称呼,除此而外,农村还有逝世,去世、仙逝,老百年,不在了,上山了,背茶去了,被阎王爷叫走了等说法)的消息是在7月3日早晨九点。当时的我刚刚上完第一节课,查看手机就发现有父亲给我的未接来电,我回过去,那边通了以后就听见父亲用几乎哽咽的声音说:“你爷爷不在了,你要不要回家来看看……”于是我勉强坚持上完了最后两节课便急急地请假回家了。
   那几天碰巧一直下雨,处处下的天塌地漏,道路不通,城乡公交限行,好在那天天气转好,我便骑乘摩托车回家。一路上到处都是泥石流,处处都是塌方险路,前方总是能够看到即将要掉下来的石头,很有想跟我的脑壳拼个鱼死网破的感觉。不过我已经顾不了这样多了,心想我如果就此被巨石砸死了或者被泥石流掩埋了,那么我就借机跟着爷爷去了,反正迟早都得去,现在去还有爷爷作伴,爷孙俩一路上说说笑笑,也不至于寂寞。
   不过上天好像并没有马上收我的意思,应该是觉得我还有未竟的事业和工作。我现在是上有奶奶、父亲和母亲,下有两个弟弟和儿子,身边还有一个多病的妻子,这些都还需要我在人间待着,彼此看见着,互相安慰着、照顾着。还有我的学生,那些刚刚上了高三的孩子,还没有弄明白电磁感应是怎么回事,所以我更不能就此离开,也许就是由于这些缘故吧,我受到了上天很好的眷顾,那就是我一路虽则危险不断,当最终都能够化险为夷,并且平安到家。
   停放完摩托车以后,我稍作停留就立马向着爷爷的灵堂奔去。灵堂就设在二爸和三爸的院子里,帐篷已经搭起,到处都是匆匆奔忙的人们。听姑姑说我爷爷已经入殓,棺材就停放在正厅中央,再看爷爷曾经的榻处,被褥叠放整齐,地面打扫干净……我再也见不到我的爷爷了,一时间泪水便奔涌而出。不过我还是忍住了,因为爷爷在世的时候就叮嘱我们说他死了以后不能哭,因为他已去了极乐世界,是享福去了,不是受苦去了,我们大家都应该高兴才对。
   爷爷生于1925年,卒于2020年,享年95岁,是典型的长寿老人,少时的他上过师范,参加过远征军,受过蒋介石的接见,解放后,锒铛入狱三年,文革期间被定为“份子”,迫害长达十年。俗话说: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他属于“穷”的一种,所以他则苦心经营我们这个小家,他开过荒,做过生意,种过菜,养过猪,养过鸡……曾经是改革开放的首批冒尖户,他的膝下育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就是我的爸爸,爸爸一代由于受爷爷“份子”的影响,大多都没有完成学业,父亲更是在田地里劳苦一生,可是到了我这一辈,情况却发生了大变化,我们弟兄三个都有工作,我大姑的两个儿子都在国家要害部门任职。我二爸的两个儿子都是国家重点大学毕业生,他的老二王九红正是2015年陇南的高考状元,被中国人民大学录取,现在已经落户北京,刚参加工作就月薪过万。我三爸的一个女儿已经大学毕业,儿子正准备上大学,我二姑的一双儿女也在国家要害部门上班,我的下一代也不落后,我儿子上了北京化工大学,我二弟的姑娘也是大学生,三弟的一双儿女聪明伶俐,我大姑的孙子正在欢承膝下……而这都是爷爷的功德不灭。如今他已长眠地下,他还会在地下庇护我们子孙后代兴旺发达直至万年。爷爷一生勤俭,待到老来一心向佛,不杀生,只吃素,生前曾告诉我们死后用佛的规矩送他,我们答应了,当我到家的时候,请的佛家师傅已经先到了。
   就在三爸的正厅房里,爷爷的棺木盖打开,为防尸体腐烂,用几台风扇降温,爷爷就安详地躺在棺木当中,看不出丝毫的痛苦,他的脸上挂着微笑,好似在告诉我们后人:他在那边一切安好,让我们放心。然后香炉中香烟缭绕,师傅们为爷爷念经超度,我们仿佛感觉到爷爷已经驾鹤西游,不过却又舍不下我们儿孙,所以徘徊盘旋久久不忍离去……
   念经的师傅有三个,两个女的,一个男的,感觉都是非同一般的大法师,他们将长长的经文用歌唱的形式念出来,婉转动听,余音绕梁,估计那些阴间的鬼怪们也全被这善意的经文感化,然后不再为难爷爷,从而给爷爷打开去极乐世界的绿灯。师傅们唱经的时候,我们孝子孝孙们都长跪不起,并在师傅们的示意下及时并有节奏地叩首。因为地方窄扁,所以父辈们都在离爷爷棺木不远的廊檐前,而以我为首的孙子辈就都跪在院子里。我们孝衣孝裤穿戴整齐,都泪水盈盈叩首。那泪水不是因为觉得爷爷会在地下受苦,更多的还是一种不舍。据念经的师傅们说:让我们这样百般跪首一来是尽孝,二来是让我们全家都都在佛祖的保佑下人丁兴旺,事业腾达。爷爷行善吃斋半生,据师傅们说爷爷死后已经成佛,已经超脱生死,并不再轮回,永远都在遥远的极乐世界里过着无比荣华的生活。
   其实年逾九十的爷爷依然很健康,还可以下地干活劳作,只是由于那次背柴火时被摔了一跤才大伤了元气,从此便卧床不起,这一卧便是五年。在这五年间,我的父母还有二爸三爸以及姑姑们,经常伺候在榻前,从不离开半步,所以在这五年间,爷爷的被褥并无一点屎尿的腥味,屋子里进去更是馨香无比。这是我们家传的孝道,据说太爷太婆一辈就很孝心,到了爷爷奶奶辈是我亲眼目睹的孝行。所以到了父母这一辈也是以孝为先。并且这孝道还将辈辈相传。
   就在爷爷弥留之际,他还给我们家做了一件大功德的事情:记得快要进入阴历六月,爷爷已经不吃不喝,也认不得人,嘴里好似还有幻象了。据说我的一个亲人去看他,他竟然睁着圆鼓鼓的眼睛说: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在?我亲眼看见你被一辆卡车碾死了,血肉模糊,残忍至极,怎么你还在?莫不是鬼魂不成?吓得我们都不敢到他身边去,怕他又会说出什么昏话来,如果真那样说我,我真的会有点受不住。不过对于我们这些嫡亲,他倒没有胡言乱语过。那么他给我们功德之事到底是什么呢?原来我们农村有一种流传久远的习俗,那就是大凡人都不能死在六、腊月,因为六月太热,腊月又太冷,尤其我们大王家,更是忌讳在六月腊月有丧事,所以对于我们大王家来说,六月是伤月,是动不得土的,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棺木就不能入土,就得架在某个地方长达三年五年,等死者肌肉全部化完才能下葬。那显然对于死者和生者都不好,据说对我们后代也不好,按照古人的说法,只有那些做过丧天害理之事的人才会死在六、腊月,而爷爷勤谨行善一生,却跟大害之人一样的结果,那还不被人耻笑?记得好多人都看笑话般地跟我说:“估计你爷爷抗不过这六月了吧!”所以我们大家就都有点担心——不吃不喝,米水不进,哪还能撑得过这漫长的一个月吗?不过爷爷倒很坚强,嘴里进不去,我们就通过血管来输送养分,每天都输营养液,熟料都立秋了,爷爷还坚强地活着,眼看六月已经过去,爷爷还有气在,我们大家这才就都松了一口气。直到7月3日,爷爷突然推开输液大夫的手,然后呼吸急促,不过几个时辰,便悄然死去。当我们都浸沉在失去爷爷的痛苦中的时候,能够听到的却是众人们的啧啧赞叹声:真是有福气的老汉,真是善心爱心长传的家族,看,人家王家老汉,死的都那样磊落,死的都那样光明,怪不得人家那样发达兴旺……而我却深感人生的不易和爷爷坚持的辛苦,一个死者还要想着为这个家族守节,还要挣扎着替家人来捂住俗人多话的嘴,这将是怎样的让人哀痛!
   爷爷已经不能跟我们近距离待着了,爷爷去世的第三天,也就是7月5日凌晨,佛家师傅说我爷爷该上路了,然后我们全家又最后一次瞻仰了爷爷的遗容一回,我们全家老少围着爷爷的棺木转了好多圈,爷爷就那样安详地躺着,从哪面容中我们看不出丝毫的遗憾和悲痛,反倒有一种功成名就然后毅然赴死的凌然,我们都心中默念着“阿弥陀佛”,我们都知道爷爷已经成了佛,已经去了极乐世界正在跟佛祖们笑谈人间冷暖,静观人间风云变幻,同时他还和佛祖们一道保佑我们的祖国繁荣长寿,我们的民族安居乐业,让世界永远和平,没有杀戮和战争。
   天快亮了,师傅催促抬棺的人们速速送爷爷上路,于是棺木盖合上,上了锚栓,父亲作为大孝在爷爷的棺盖上抹了几把,然后就一顿绳索捆了杠杆抬着上路。此时天空阴云密布,送行的队伍排成了长龙,接着是鞭炮声长鸣,哭声震天(送行的时候是允许哭的),我紧紧抱着爷爷的遗像就走在送行队伍的前首。好在坟墓距离老家不远,大约过了二十几分钟光景,已经到了墓前。呈长方形且深五尺许的墓坑就跟太爷太婆的挨肩排着,这儿就成了爷爷永久的家。待到一铁锹一铁锹的土下去,爷爷的棺木便不再看见,心想从此我们将阴阳两隔,我的心便如刀绞。泪水更是如泉般涌出。
   爷爷真不是凡人,死亡的时候有时辰,埋葬的时候也有时辰,待到墓土刚刚填满,突然雷电交加,大雨倾盆,看来天也悲痛,山河也呜咽。
   待到雨住了天晴了太阳出来,我的心也就平静,我知道我该赶自己的路了,于是我在心中这样给爷爷说:爷爷您先走,待我我处理完了阳间的事情我就来你身边陪您。现如今我上头还有奶奶、父亲和母亲,身边还有妻子儿子,兄弟,还有姑姑和叔叔,学校里还有需要我教化的纯洁孩子,祖国的美丽山川还没有留下我的足迹。等到将来我送走了奶奶,还有我的爸爸妈妈,也眼看着儿子已经长大成家;我也不能继续工作,不能继续云游天下的时候,我就来陪您,就在你的身边睡下,彷如儿时熟睡在您怀里的样子。从此我们将永不分开,所以希望爷爷不要感到孤单,不要感到寂寞,每每年节、清明我会按时报到,给你足够的地下银钱和盘缠,让您吃也无忧,穿也不愁,你在世的时候一生劳苦,死后定会让您风光富贵,让您万丈荣光!
   暂时别了,还请爷爷在地下等我,我处理阳间之事也许需要二十年,或者三十年,当然绝对不会超过四十年,四十年时间说短也长,说长也短,让我们那时再见!
   好吧,爷爷我先走了,此去也许山重水复,但有爷爷的佛光普照,相信我会一路顺风,一路康健!
   爷爷您先走,然后在那边安静地等我!,我随后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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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篇很感人的散文作品。散文叙写了高龄祖父去世的经过,追忆了他坎坷、奋斗、向善的一生,写出了一位平凡、善良、勤奋的祖父形象。作品情感饱满,真挚感人,表达出孙儿对前辈的尊重和爱戴。散文特点是结合祖父后半生一心向佛的人生经历,侧重从佛教角度描写了具有浓郁佛教和地方民俗特征的送灵仪式,让读者领略了一番风土人情和民间佛教文化图景。感谢作者赐稿摆渡,推荐阅读。【摆渡物语编辑:沙漠孤月清】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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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沙漠孤月清        2021-06-27 07:58:52
  欣赏作者此文。
2 楼        文友:静净        2021-06-27 08:15:17
  一篇好文,感人肺腑。老爷爷一生善人善行,愿我们这些糊涂佛,都能清醒。欣赏点赞!
3 楼        文友:刘艾玲        2021-06-27 08:57:28
  老人高寿,源于子孙贤孝,文中处处流露一个优良家风传承。也在文中,让读者见识当地丧葬的一些风俗。好文欣赏!
天行健,小女子也当自强不息!
4 楼        文友:木语杉言        2021-06-27 09:38:28
  失去至亲的悲痛,文章情感丰富,拜读学习!。
5 楼        文友:东风有力        2021-06-27 10:54:37
  感谢沙漠孤月清,感谢静净,感谢刘艾玲,感谢木语杉言,爷爷走了,好是悲伤!
6 楼        文友:梅楚酒        2021-06-28 10:54:19
  读罢此文,似乎一下子就将我拉回到爷爷去世的那年。
在校学生。平生醉心古典文化,喜爱踏雪寻梅,愿铺地为桥,隐于烟雨青山;愿栽雪种字,匿于古籍诗词。
7 楼        文友:南国的红豆        2021-06-28 20:03:30
  一个人的一生,坎坷不平,但依然向善,很感人。
8 楼        文友:东风有力        2021-06-28 22:52:31
  梅楚酒,南国的红豆,我们都是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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