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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晓荷•时光】往来天竺记(散文)


作者:刘开阳 秀才,1951.2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643发表时间:2021-07-07 22:01:30

(一)准备
   不知不觉来到印度已经半年,笔者到了回家探亲的日子。说实话,来到印度的巴考之后,日子过得挺充实的,工作、学习、锻炼,日程排得满满的,一个月里,只有很少时间来感伤光阴的流逝和自己的庸碌。
   同行的几个人一起去买东西,除了蜂蜜、威士忌、藏红花,我还买了一个铜制的杜尔加女神像,作为学习印度宗教文化的纪念。
   印度人自己做的工业品,种类稀少、质量很,红色的毛巾,放到水盆里,满盆都鲜红鲜红好的,用来擦汗,跟化过妆一样。电视机画不稳定,晃得人眼睛发花,而且频道很少。同事笑称,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几乎没什么假货,除了宝石、钞票有人造假,其他的全是真的。也有人说,印度没有假货,是因为现在他们现在造不了,等以后长能耐了,就会造假货了。
   这句话还真是不幸应验了。两年以后,蜂蜜、威士忌、藏红花、檀香木、紫檀木、菩提子、果汁饮料,这些中国人喜欢的东西都开始出现假货,印度北部开始出现假酒喝死人的事件。开始的时候,我以为这样一个被天神拥抱在怀里的国家,能跳出造假货的怪圈呢。
   其实,印度人对此早有预见,有个印度小故事是这样说的:
   我们都知道卖牛奶的人往奶里加水的事,马杜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客户都知道他往奶里加水,但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在这一地区,没有其他人卖牛奶。
   一天早晨,他正在那里遛弯,忽然金光闪烁,一位天神站在他的面前,吓得马杜直往回缩。
   “你为什么往牛奶里加水?马杜!”天神问道。
   “我,我……”马杜结巴的说不出话来。
   “说!”天神说道。
   “我,我这样做,是因为想多卖点牛奶,多赚点钱。”马杜说。
   天神的手一摆,一罐跟马杜平常卖的一样的牛奶出现在马杜面前。
   “拿着它吧!”天神说:“我已经给了你另外一罐牛奶了,这样,今天早晨牛奶的数量就是平常的两倍。”马杜感激的接过天神送的牛奶,不过走了几步就停下了。
   “怎么啦?”天神问道:“你还有其他要求吗?”
   “我是觉得,”马杜嗫嗫的说道:“如果你有……”
   “哦,你是不是还想再要一罐牛奶?”天神仁慈的说道。
   “不……不!”马杜果断的说:“我没那么贪婪,我只是再要一罐水而已。”
  
   临行前一天晚上,项目部组织送行,酒桌上吓了我一身冷汗。同事老尚昨天刚回项目部,给大家讲起了从加尔各答坐火车的经历。
   因为从加尔各答办事处出发晚了,离发车还有三分钟的时候,一行人才到达火车站。办事处的负责人,印度人阿树急急忙忙把大家塞上火车,加上十几个行李箱,大大小小的包裹,大家急了一头汗。
   好不容易上了火车,可随后就蒙圈了,因为不知道自己的卧铺铺位在哪里!印度人的火车票只有姓名、性别、年龄。要想知道自己的铺位在哪个车厢,要么上网查询,要么看火车车厢里面的记录板,可两种途径全都是印度文记录的,大家两眼一抹黑。
   十几个人提着大箱子挤在过道里,老尚一看这不行啊,找乘务员求助吧。半小时之后,终于找到一个乘务员,把车票拿给他看。那个人看第一眼就炸了,有两个人上错车了!不行,下一站必须下去!
   老尚抓紧塞钱、说好话,这才把两个人留下,铺位反倒不重要了,大不了跟其他人挤一挤吧。然后再看其他人的信息,乘务员带小张到一个铺位,用手一指:“呶,这里!”
   这时候,一个侧身向里躺着的印度人回过身来,冲着小张咧嘴笑,一嘴近乎褐色的牙齿呲了出来,热情邀请小张共枕。
   小张转身就走了,要和一个满身咖喱味的印度男人同床共枕在不足90厘米宽的卧铺上,实在是需要勇气。
   小张提着皮箱快疯了,午夜时分狂打电话给项目部,询问车票是咋回事。确认好几遍才知道,自己的车票没错,那个人的车票也没错,售票处确实安排了两个异国人睡在一起。
   这样闹哄哄了两三个小时,十几个人才安顿下来。
   说起昨天的经历,老尚心有余悸,叹口气:“这个‘还乡团’的团长不好当啊!”我听了心惊肉跳,因为再过一个小时我们就出发了,我也是‘还乡团’的团长。
   (二)察坡
   我们出发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半,一个半小时之后到了将要启程的车站——察坡。
   下了车我就迷糊了,以为司机来错了地方,这儿明明就是人散尽的菜市场嘛,而且遍地污水、泥巴、烂菜叶子,到处野狗、神牛。印度司机已经拖着皮箱走在前面,然后拐个弯,接着很突兀的出现一堵破墙,一排铁栅栏,司机说,到了,这就是火车站!
   进了“Z”形的铁栅栏,又是很突兀的出现一间破旧大厅。地面倒是铺了大理石,只不过脏乎乎的。地面上,印度人横七竖八躺在那里,身上盖的毯子,看起来最少有五年没洗了。神牛逛来逛去,我们小心翼翼的拉着箱子,唯恐碰到到处伸出来的脚丫子。想找候车厅坐坐,找一圈没找到。有间不小的房子,可是除了卖黄色黏糊糊的印度饭的小食摊,就是垃圾、拖把,人根本插不进脚去。
   幸好火车站足够大,而且头顶上还有片棚子,于是我们围着一根柱子的宽大基础上围坐在一起。
   趁着离上车还有段时间,我拿出车票来想研究研究,可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子丑卯酉。车厢号码是多少,啥时候火车到站,根本看不出来。想起老尚说的故事,心里就觉得不踏实了。想找司机问问,想不到他英语就会说几句,这东西比划是比划不清的,只好硬着头皮等待。问来问去,只得到一个信息,那就是火车只停留两分钟,得快点上车。
   坐了一会儿,有消息传来了,火车晚点一个小时,也就是说,预定十一点半的火车,成了十二点半。
   这时候,小李指着棚顶给我看,就看见一只个头非常大的老鼠,顺着桁架从远处迤逦而来,又有好些老鼠在旁边迤逦相随,墙角的老鼠见了人也不慌张,慢慢的踱着方步。一头老牛在众目睽睽之下捡人们剩下的垃圾吃,然后到处粪便,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印度这个地方真是太天然了。
   司机开始带着我们过天桥了,出于职业习惯,我看了一下水泥柱子的浇筑质量,看一眼之后扭头就跑,怎么每根柱子都咧着大嘴冲人傻笑啊!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火车终于翩然而至,可没有一个车厢的门是开着的,然后我们的印度司机带着我们一阵狂奔,走过三个车厢,司机上前猛一推门,阿里巴巴的芝麻终于开门了,然后火速的传人、递箱子,汽笛一声响,火车应声而动,我们还有两位同志还在下边没上来,赶紧招呼他们跟着火车跑。幸亏两个人身手敏捷,幸亏火车启动的时候跑得不快,幸亏车厢上到处都有抓手,终于没把两位老先生落下。
   从头到尾,就没见一位乘务员,真想知道,他们都干啥去了?真要是有人上不了火车该咋办?而火车刚刚前行十分钟,就停在了那里,而且一停就是半小时。
   我们还在忙碌,等到大家都安顿好,基本上夜里一点了。幸好,这次每个人的铺位都是唯一的。我躺在自己的卧铺上,就闻见一股刺鼻的印度味道铺头盖脸冲来,熏得我一下子就坐起来。好家伙,这是要人命的接节奏啊!稍微坐了一会,这才慢慢习惯过来,重新躺下。印度的火车车厢的尺寸比中国火车大一些,但高度矮一些,一等卧铺上下两层,二等卧铺上下三层。一等车厢要好些,二等卧铺的空间就太小了,就位之后,只能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即便是这样,印度人还不罢休,他们顺着火车过道的方向加了一溜卧铺,也是上下两层,于是过道也变得很狭窄。
   除了弊旧、狭小、气味尴尬,最不习惯的地方是窗户很小,玻璃很脏,于是整个车厢都显得很阴暗。即使到了第二天的白天,车里的灯也是全亮着的,不然就看不清脚下的东西。
   看到大家都安顿完毕,我也躺下来。折腾到现在,也有些悃了。刚眯上眼,火车又开动了,你能感觉车厢来回的甩,甩得人头晕脑胀。注意,是来回的甩,而不是因为火车骤停、骤起造成的前后震荡,或者因为路过铁轨接缝的时候,咣当一下。
   据说印度的铁路轨道有四种型号,所以就有四种型号的火车。以他们的工艺水平,造一种型号的火车都很难整齐划一,何况还要造各式各样的?因此,铁轨和火车车轮之间的尺寸不配套,成了常态。只要道路稍微有点拐弯,火车就甩个不停。
   其实,比起工地上运煤的火车,印度客车只能算小巫见大巫。在巴考电厂,铁路的轨道位于全厂地势最低的地方,雨季的时候,水深一米多,既看不见路基,也看不见铁轨,火车就这么两栖作业,那才是真的让人佩服。
   几年之后,同胞对印度了解多了起来,经常称它是开挂的国家。我觉得,印度真正开挂的地方,是它几乎处处都在开挂,在很多不可能开挂的地方开挂,这才让人佩服的地方。
   就在人被火车帅得头晕脑胀之际,火车又停了,过了好久才又开起来,然后开不多远,再次停车。想看看窗外的天光,玻璃实在太脏了,一点灯火的影子都映不进来,只好又爬回自己的上铺,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啥时候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老早就醒了,稍事洗漱之后,我站在车厢间的过道上看外边的风景。一望无垠的平原,无边无际的绿树、青草,随处可见的池塘、河流,互不相扰的茅草、竹批做房顶的小屋,间或能看到稻田。稻子已经收割完毕,只剩下成片的荒草在田野里面。车速极慢,大约走了几十里地,只看见一个在田地里干活的男人,两三个洗衣服的妇女,其余的就是无边无际的旷野。
   整个印度大陆,人们生存的成本太低,所以养成了懒散、闲逸的性格。而在中国,多山、多沙漠、多贫瘠、多战争,于是我们勤劳而多欲。
   车厢的门一直开着,微风吹进来,带着花香、绿叶的香味。今天是公历2010年12月16日,在家乡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而这儿正进入一年之内最适宜的季节。潮闷的雨季已经结束,酷热的夏天还没来到,环境温度在十几度,二十来度的范围内徘徊,花儿开放,鸟雀活跃。当然主角还是人,披着巧克力色的脏斗篷,穿着毛衣,上半身包的严严实实、一层又一层,但两条腿却不著一缕的印度人走在乡间小道上,这种穿衣风格,真搞不清这些人到底是觉得冷,还是觉得热。
   就在我舒服的晒着异国太阳的时候,火车在一个小池塘边停下了,伸头出去看看,没有任何站牌之类标识,就是个小池塘。然后一个人背着不大的包裹,“噌”的一声跳下车去,过了一会儿,另外两个人爬上车来,然后向车厢深处走去。
   这儿车门从来不上锁,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开启,也从没有人守在车门旁。包括在察坡,我也没看见检票的人,有时候真奇怪,印度的铁路提前进入共产主义了吗?
   早饭是从食堂带来的烙油饼,咸鸡蛋。一些同事带的是印度方便面。开始的时候,我非常不喜欢,第一是浓重的咖喱味,第二是面条一点儿也不劲道,别说用开水泡,就是用凉水,都能断成一截一截的。但后来就慢慢喜欢上这个味道,随便一冲泡就黏黏糊糊的印度方便面,特别容易进滋味,味道很足。
   吃过早饭,我正在那里看窗外的风景,就见老李焦急的向我走来:“你快去看看吧,可筋被人家带走了!”我吓了一跳,赶紧随他到乘务室,这才知道,可筋因为在火车上吸烟,被人家用步枪顶在头上,然后带到这里。
   可筋是那种在我们中间混得风生水起的人,头发梳得像狗舔的一样,两个嘴角微微下垂,俾睨天下的气概藏在里面,然后微微从牙缝里泄漏出来。公司经理到现场检查工作,他赶在众人前头给经理递根烟。经理也很尴尬,看他年纪一把,就伸手把香烟接过来,然后可筋扭过头来傲视群雄。有了微信群之后,可筋半夜在群里发消息:“我对张总佩服得五体投地,赞成他的一切决定!”弄得张总都莫名其妙,从第二天开始,被人亲切称作:五十多岁的老舔狗。
   食堂节假日免费供应红烧猪蹄,一人一个,他端个盆过去,自己弄走三分之一。吃不完就倒进垃圾桶里。大家都知道他年纪大、自尊心强,不愿跟他理论,就用眼神审判他。他大模大样:“看什么看!小逼崽子!你们根本就不配吃这么好的东西!”
   这次坐火车,上车之前三令五申不允许吸烟,实在想吸烟,就在火车到站之后,到车厢外面去吸。而他偏偏顶风而上,直到乘警把步枪顶在头上。
   我进门的时候,枪口还对着脑门,我看到他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来到印度,曾经掀起过一阵学英语的高潮,人人都学几句。他天天在人前高声朗读:“speakloudly!speakloudly!”然后就背诵星期一到星期五。一个月之后,他把手里的英语书一摔:“他奶奶的,为啥每天名字都不一样?为什么不叫weekone、weektwo?”大家就哄堂大笑。
   而现在,可筋连weekone、weektwo也想不起来了。我只好帮他求情,交罚款之后带回来。你别说,那个乘警还挺客气,听说我们来自中国,第一次坐印度火车,罚款打了五折。
   我们中间有些人,以挑战规则为荣。奥利萨邦宗教氛围浓厚,规定不允许在公众场合吃鸡蛋。咱们就有人专门挑公众场合吃鸡蛋。结果被抓进警察局,罚款10000卢比才把人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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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者这篇散文以自己亲身经历详细地描写了在印度工作生活时的所见所闻。宗教氛围浓厚,生产生活的自由散漫,这些也反映在火车的运行速度以及服务上。对于和印度人关于两国发展的一些问题的交流上,作者时时流露出一种学习思考的态度,表达得客观公允。或许,这是作为祖国发展进步时代表着国家形象的每个公民应该有的责任与担当,相较于有些人的行为缺点和放纵,尤其令人感佩。国家的交往皆是人的交流,只有彼此平等包容,友爱互信,相互尊重,互相学习,才是和睦发展,和平相处之道。感谢老师佳作分享,推荐共赏。【编辑:萧垦】【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F202107110004】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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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萧垦        2021-07-07 22:04:54
  通过老师的文章领略到异域风情,有窥一斑而见全豹之感,拜读学习了。
2 楼        文友:何叶        2021-07-11 22:33:13
  恭喜刘哥佳作获得精品。感谢老师对社团的支持,期待老师更多精彩!
何叶
3 楼        文友:刘开阳        2021-07-12 10:29:51
  慢慢整理,后续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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