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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东篱】北国一片苍茫(散文)


作者:孤独小男孩 举人,3851.4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809发表时间:2021-07-19 04:47:03

【东篱】北国一片苍茫(散文)
   昨天下雪了,因为气温一直走高,一边下,一边融化。雪花落到地上便立刻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落到草叶、树枝,或者栅栏板的尖头上,却依旧原封不动地保留着。漫漫的黑土地,此时更像袒露出来的火热胸膛。这般温暖的节奏,也让昨夜里房檐下的滴水声,一直伴着屋内的人到天明。此时已然是隆冬时节,恍惚间,怎么就回到了雨滴缠绵的夏夜呢?
   走在山间的雪地上,发觉这一天的融化效应,被无限地放大了。雪地表面居然形成了一层硬壳,山里的积雪足可以没膝盖的,是一个冬季里所积攒下来的。有如此的变化,对于我这个常年行走山里的人,简直就是一个喜讯。行走原本就该这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因为大雪,而把脚步制约到一个一个固定的脚窝里,就如同一个个模具,所复制出来的脚步也是一模一样的,让我的巡护工作也被局限到有限的空间,与画地为牢又有什么区别呢?能够摆脱曾经的老脚印,走上坚硬的雪层上面,欣欣然的喜悦感,简直让人清爽极了。
   我就像一位武功卓绝的大侠,施展开踏雪无痕的轻功,恨不能让整个身形都飞起来,雪地就是我的江湖,侠客就是我。
   有一群灰喜鹊在林子边的矮树丛里,声音嘶哑地争论着什么。一个个都像个“碎嘴子”一样,唠叨个没完。碎嘴子是东北土话,意思是一张嘴在胡乱地说,说不到正点上,是让人很烦的。它们在一起,总喜欢七嘴八舌地乱插言,原本好好的一个研讨会,给搅合成一锅粥。听它们的口气,是在抱怨着呢。它们在抱怨什么呢?
   它们平时是在树枝上面讨生活的。枝头上的果实是很丰富的,各种花色,品种繁多,还容它们挑挑拣拣,尽可满足口味。此时,枝条上已经不见了果实,都尽数掉落到地上,被覆盖到深深的雪层下面,想找都困难。
   它们凑在一起,在商量什么,我不感兴趣。我走来,还是打断了它们的话题,它们先后飞去,有些犹犹豫豫,大概是没有合适的目标,让大家的意见不统一。这些家伙没有一点点协作精神,更不会彼此分享。看见好吃的,就会一窝蜂去抢,谁抢的多,谁的动作快,这是它们最关心的。
   山边朝阳坡处,有些山丁子,还悬挂在枝头,这种果子与树枝结合得特别牢固,往往到来年的春天,枝叶萌发才能被卸掉。这些果子的口感非常不好,酸溜溜的,不被鸟儿们待见。平时,果子多的时候,谁都不愿意光顾,此时,它们却顾不了这么多,填饱肚子是首要问题。
   我向上走时,耳畔便响起,它们嘶哑的声音又在山坡那边传来,大概是又在抱怨着什么呢。我转头看去,一片灰蒙蒙的身影,在树丛间晃动着。挑剔的目光总有那么一天,会不得不改变初衷的。当生活不被你选择的时候,你不做出改变,是行不通的。善于改变,就是善于生活,多一个改变,也就多了一条生活之路。这些鸟儿的改变还不算太晚。我忍不住笑了。自然的法制对于懂得改变适应者而言,永远是给与的。
  
   二
   树丛里,有一只花尾榛鸡在慢慢地踱步。它看见我走来,忙加快脚步,向树丛深处隐去。此时它身上的羽毛已然变成了花白色,无限接近雪地的颜色。它是名副其实的变色鸟,身上的羽毛随着季节而变化着。大雪对于它们而言,是没有什么阻碍的。它们可以钻进雪层下面觅食,往往走在雪地上,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的。好好的一片完整的雪地,会突然间飞起一只榛鸡来,“扑棱棱”的翅膀扇动的声音,突如其来,会吓人一跳,也多了有趣。
   花尾榛鸡在我们这里又叫“飞龙”,都说“天上的龙肉”,指的就是它。它的名字由满语“斐耶楞古”的谐音而来,意思是“树上的鸡”,因此,我们又叫它“树鸡”。
   我向前走,让它感觉到安全受到了威胁,骤然飞起,翅膀急遽扇动,以此产生巨大的能量,飞到一定的高度,便滑翔而去,落到几十米开外的地方。
   花尾榛鸡在很大程度上退化了飞翔的功能。平时它便在树丛间觅食,跑来跑去,基本也用不上翅膀了,不知不觉地抵消了翅膀的功能。它在雪地上面行走着,也被雪地的坚硬困惑着。这样的大雪环境里,它们都是钻到雪层下面的,雪层坚硬,它们的两只爪子还是不够锐利,扒不开雪层。新的环境是需要一个适应过程的,做好新的调整,是非常必要的。它在雪地上踱来踱去,大概就是在想办法,怎么突破这个坚硬的壳呢。此时它在树丛深处,在继续着公关,我悄悄地踏着凌波微步,轻轻地走过。
  
   三
   山谷之中,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霭,隐隐约约地漂浮在山顶。冬天里漂浮着云雾,是很罕见的,让人觉得很出奇,不能不联想到夏天。
   雪地尽管坚硬,还是有情况出现。我还是分辨出许多的印迹,有鸟儿的,有小动物的。其中有一种动物的印迹,我是非常熟悉的,印迹在沟塘上下移动着,并且把一些小灌木的外皮都啃去,露出里面嫩绿的颜色。这一点点的嫩绿,给人豁然开朗的感觉,春天原来被包裹在这里,原来春天一直都没有离我们远去啊!
   这种动物,都有非常突出的两颗大门牙,要不然,啃树皮这活儿是不轻易能够做到,“没有金刚钻就不揽瓷器活儿”,此时的树皮是最新鲜的,却不是谁都可以品尝到。如此说来,这些鸟儿是在“迎春”,它们耐不住寒冬的漫长,就像人一样,总希望春风送暖。
   我的脑子里一下子便蹦出那么一个形象,两只大大的耳朵,两颗大大的门牙,一双大大的眼睛,那是“兔八哥”的形象,一副乐淘淘的样子,足让人喜欢。
   我一边走,一边仔细地打量着路边的状况,我怎么就感觉这只兔八哥就在附近呢?果然,在不远的一棵树下,这个家伙蜷曲成一团,在那里休息呢。我走来,它已经看到,却没有一跃而起。它静静地看着我,似乎不为所动。其实,它是有一定的距离感的,之所以这样平静,是因为我们之间有它认可的安全距离。我一旦突破了这个距离,它便会箭一般地冲出去。
   我向前走两步,它立刻警觉起来,两只大耳朵竖起来,突然跳起,跃两跃,便已经到了几米开外。只是,它并没有箭一般冲出去,而是,不慌不忙地蹲下来,往我这边看。
   我原本是要走开的,它一下子跑掉就算了。它不跑远,在那里等待,反而激起我的好奇,反正去哪里都是去,不妨跟它一程。它在我慢慢接近的时候,才开始向前跑。它亮出两条修长的后腿,轻轻一跃,就是两米开外。青春就是奔跑,奔跑就是青春,我被它所鼓动,不免聊发少年狂来,只是迈出一步,便让这份激情搁浅。
   我脚下一用力,便踏破了这层硬壳,一下子深陷雪中。这层坚硬是很虚的,外强中干,什么都不是。这层硬度无法扛住我的猛然发力,最初踏上去,感受到了水泥地般的质感,这样的感觉如一层窗户纸,一捅即破。
   这一脚让我回到现实,雪层的破裂就如同打破了一整张玻璃,脚下的破裂延伸得很远,下一脚依旧是破碎,是深陷。我停下来,伏下身躯,让整个身体都接触的雪层上,慢慢抽出双脚,去爬动,慢慢地离开破碎区域,然后才慢慢站起来,继续享受这份雪层的完整。
   当我站起身,向前走动着,把前边的家伙惊动了,我才发觉,刚才陷落的全过程,始终都有一个忠实的观众。我不禁钦佩这只山兔的稳重,不急不躁,不疾不徐,大概它深知,任我怎么张牙舞爪,都不会对它构成威胁,才让它有如此从容。
   就这样,我尾随着机智的兔八哥,一路爬到了山顶。
   站在高处,可以望到山外,只是被一片苍茫的云雾遮住了望眼。远山有轮廓,以朦胧的姿态,塑造出各种形态,却有另一番的美感。想不到,北国的风采不仅仅停留在季节的变换上,夏天的云雾与冬天的山峦结合在一起,奇妙而突兀。
   远方与诗在这里并存,我此时所伫立的地方,就是别人心目中的理想之地吧!我想应该是这样!
   每一个季节都会给人无限的快乐,每一个地方都可以是我们生活的温床,东北的苍茫,不是万物凋敝时,恰是孕育着一个不一样的春色,就是春色包裹在雪衣里,那也有解衣以观的妙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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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虽是隆冬时节,下了一场雪,因气温一直走高,这温暖的节奏让冰雪融化,恍惚间,回到了缠绵的夏夜,对于“我”这个常年行走在山里的人,简直是喜讯,可以摆脱没膝的雪,摆脱曾经的老脚印,可以无拘无束行走在森林巡护的路上。作者运用“镜头式”的写作手法,记录所见、所闻、所感。片段并列独立,而又紧密相连,脉络清晰,结构一目了然,内容形散神聚。作者抓住“碎嘴子”的灰喜鹊;“考虑攻克难关”的花尾榛鸡;机灵、从容、乐淘淘的“兔八哥”,并以拟人的修辞手法细致描摹,做到绘形绘声又绘色,令人读后有身临其境之妙。更难得的是作者在写景时不是孤立去写景,而是时时巧妙地表现自我的体会感悟,收到了情景交融的效果,并给人哲思。可见作者有着精深的观察力,不仅是肉眼的观察,而是有着“心灵的眼睛”,不仅认识事物的表面,并且透达它的精蕴,让文章有了“美点”和“灵魂”,可以说本文是融知识性、趣味性、思想性于一体的散文,也深刻体现了作者对家乡,对大自然,对生命的热爱与敬畏之情。力荐品读,感受精彩!问候老师祝安!【东篱编辑:李湘莉】【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107210003】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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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李湘莉        2021-07-19 05:06:54
  你如果想领略一下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壮美之景,那么,去北国吧!孤独老师说了,远方和诗在那里并存!感谢孤独老师为我们带来富有哲思的精彩之作,那是心与自然的会意、亲近与交融!遥握问好,谨祝精彩纷呈!
回复1 楼        文友:孤独小男孩        2021-07-19 23:16:25
  谢谢湘莉老师的精彩编按,谢谢精彩解读,编辑辛苦了,敬茶!
2 楼        文友:习之乐哉        2021-07-19 05:48:00
  好美的北国一片苍茫。孤独老师就是一个巡山的大王,在大雪覆盖的雪原林海,一个人踏雪慢行,自由自在,与山林为伴,与鸟儿同行,看飞龙展翅,与兔八哥赛跑。孤独老师是逍遥在诗意般的童话世界里。好好羡慕嫉妒恨啊!好文,点赞!
回复2 楼        文友:孤独小男孩        2021-07-19 23:18:47
  在生活之中寻找乐趣,在孤苦的环境之中寻找自己,其实也是一个永远的命题!谢谢社长的精彩解读,遥握,顺祝夏祺!
3 楼        文友:篱边小筑        2021-07-19 07:12:33
  你在北方里裹着貂,我在南方里露着腰。看孤独老师的北国一片苍茫,我心生恨意,恨不得立刻飞到你的家乡,感受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极美画面。
回复3 楼        文友:孤独小男孩        2021-07-19 23:21:25
  北方与南方的景色截然不同,真心希望小筑老师能够来北方游玩,一定会有不一样的收获啊!谢谢老师来访留评,遥握祝夏安!
4 楼        文友:罗莲香        2021-07-19 11:26:33
  孤独老师真是生活的有心人,将茫茫雪景写得如诗如画,雪地里的花尾榛鸡、兔八哥,太有趣了,作者观察细腻,描写栩栩如生,很容易让读者身临其境,且与小鸟、小动物互动的过程很有意思,妙趣横生!
回复4 楼        文友:孤独小男孩        2021-07-19 23:23:22
  一种情趣的寻觅吧,把什么都以开心的角度去看,还是不错的。谢谢罗老师的来访留评!谢谢精彩点评,遥握祝夏祺!
5 楼        文友:怀才抱器        2021-07-19 12:26:27
  我开始羡慕孤独老师的工作了。简直是在以前摊开一本大书,每一页都很丰富,身材也不一样,上班就是读书,还给钱,世上真有好事啊,读孤独老师的东北森林雪地原野系列散文,任务呢多方面了解了冰寒世界的风趣。特别是将一颗心交给这片世界的时候,我们得到的是诗和远方,一个身处诗和远方的人,怪不得可以佳作不断,因为轻易就抓住了这些诗和远方。好文章,读之爽。怀才抱器拜读。
怀才抱器
回复5 楼        文友:孤独小男孩        2021-07-19 23:29:22
  我的工作特点很特殊,必须与大山为伍。不定期的林间踏查,更是让这份工作多了许多的变数。有时候,这些会带来许多副产品,当然是以写作而言。另外上山采收山货也是很方便的,一年四季都是如此。谢谢老师的精彩解读,谢谢为小文润色,我希望会有许多这样的文字问世,文字越来越轻灵。再谢老师!
6 楼        文友:鸿雁南飞        2021-07-19 13:38:24
  孤独老师心中有一片大大的森林,雪地里的鸟、愫鸡、兔子都那神态可掬,而人们爪牙舞爪地爬山顶峰,诗和远方了于胸。这等意境,怎能不美?
回复6 楼        文友:孤独小男孩        2021-07-19 23:31:11
  大森林真的很美,只有去爱他们,便一定有所收获的,谢谢鸿雁老师的来访留评,谢谢精彩解读,遥握夏祺!
7 楼        文友:岚亮        2021-07-19 17:13:36
  昨晚喝高,今天又忙,佳作拜读迟了。一句话,孤独兄弟写森林,写当地的风土人情,简直就是一绝。感谢送来一片清凉的世界,大赞!
回复7 楼        文友:孤独小男孩        2021-07-19 23:32:50
  谢谢老师的厚爱,这么晚了还来回复!谢谢老师一直以来的支持与关心!遥握祝夏安!
8 楼        文友:雨中太阳        2021-07-19 17:24:02
  南方盛夏正酷热,北方盛夏却凉爽。值此盛夏能读如此一篇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清凉文字,领略北国风光,顿觉在这炎炎夏日吃冰镇西瓜般爽快。诗和远方一直在召唤森林王子,期待孤老师精彩纷呈,祝夏日安好!
女人不仅要丽质更要励志!
回复8 楼        文友:孤独小男孩        2021-07-19 23:40:23
  这些反季节文章的用意,也如太阳老师所说,能给大家送去一片凉爽。谢谢老师的精彩解读,谢谢来访留评,遥握祝夏安!
9 楼        文友:白玄        2021-07-19 18:37:27
  作者笔下苍茫的北国,给南方人不一样的感觉,描写细腻,联想自然,想象丰富,议论得当,问候作者,学习欣赏。
回复9 楼        文友:孤独小男孩        2021-07-19 23:33:46
  谢谢白玄老师的来访留评,谢谢精彩解读,遥握夏祺!
10 楼        文友:明月梅花        2021-07-19 19:04:35
  我以前在九宫山只觉冬天太肃静了,没想到北方的冬天如此有趣。孤独老师心思细腻,情趣不俗,为我们呈现了一幅多姿多彩、生机盎然的北国雪景图。你在北国为雪景沉醉,我在南方为暑热焦心。羡慕老师的生活,像世外桃源。
回复10 楼        文友:孤独小男孩        2021-07-19 23:37:28
  老师的那一篇九宫山的文很精彩,我想象的到寒冷所带来的诸多不便。东北的寒冷是与众不同的,一年有近六个月的冷霜期,是很难耐的。谢谢明月老师的分享,谢谢精彩解读,遥握祝夏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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