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静】镇山随想(随笔)
妈妈,你请对门山的老奶给我喊魂吧
昨天在老井旁遇见了老乌鸦
他的黑越发黑
他的眼同老井一样流不出泪水
他啄了我的魂
没有花草树木的见证
他们不笑也不闹
水泥路那么硬
妈妈,你就用一升米三柱香吧
老奶家的石板房换成了高楼
大公鸡找不到神灶安放
还是开车去接老奶吧
穿过不用游泳的河床
在想到这首散文诗的时候,我的确就在镇山村的老井边。掬起一捧水洗了个脸,水依旧清凉,却不清洌,有黑的泥绿的苔铺满井底。看得见的娇翠看不见的底色,让我对那水有了疑惑,终究还是不尝一口,尽管头顶上烈日艳艳。有多久没到老井来了?三年,五年或是更长。自从装了自来水后,来老井的次数就屈指可数了。
对门山也是看得到的,只是高楼一栋栋错落散座,还是分不清哪一栋是王神婆家的。她也好多年不曾发功,帮乡亲们驱邪避鬼了。看着四面八方涌进老井的水,“龙眼睛”却冒不出半个泡,我就莫名失魂了,就想到了王神婆她从河边搬到山腰瓷砖亮堂堂的高楼,枯水的季节是要穿过河床,但车是开不过的!只是想到而已,我的魂她喊不到,我自己都不知魂依何方?还有这山水间的魂魄,也气息渐弱!
一直都喜欢有山有水的地方,镇山村便是如此了!很庆幸我称之为故乡。半边山不巍峨却伟岸,背水面郁郁葱葱平缓起伏,临水处却是悬崖峭壁飞鸟难落,像用刀削了一半,沉了水底,经千年的风霜不再复全。镇山河就这样顺风顺水地绕着他,迂回着,纠缠着,像温柔的女子依着心爱的男子。水底深处的激流暗涌也只有半边山知道了。所谓的水影相随,山水相依便是了。
其实这河不叫镇山河的,只是他经过了镇山村,总觉得是沾亲带故的,就叫了镇山河。女儿说我没创意。也是,人到了中年,对很多事物能接受新的,却不再勇于立新了,若往前十年,非得费几翻心思想些诗意或稀奇古怪的名字了。如今却是“懒得”,像“懒得”回忆童年的镇山村:虽然那时候河里的鱼可以随便摸到,山上的野果可以随便吃;蘑菇便地都是却很少有毒。老井的水是可以喝的,鸡是早上打鸣,狗是看家的……但是,村口的小路是泥泞的,到处是牛粪;父母是辛苦的,田间地头没日没夜的劳作换一年的温饱。去花溪也是不易的,先走路再坐车的折腾半天,回家已是天黑……那时候有生存的痛并童年的快乐!
而如今的镇山村,也有着生态的痛并爆发户的快乐!是的,他像个爆发户,村人不再为生计发愁,坐在家中自有人送钱上门。那些开着小车的城里人,“在乎山水间,在乎鸡鸣犬吠间,怡然自得,享青山绿水,以为乎世外桃源,不消几日,花残柳败,便呜呼散去。”请原谅我的不文不白,仿佛这样含糊其辞能脱些干系!有时候又觉得我像古时候的老鸨,这花山碧水便是青春年少的姑娘,我迫着她们淘尽青春,收着大把的银两,不管她们是否会香消玉散。只是姑娘失了青春,损了节操,还换些银两渡日过活。那么这山水呢?如此的比拟,请再次原谅我对这故土的不敬。我深爱着他的,也不想拔了苍翠种上高楼,不想污浊了河水不见鱼虾;也不想花花草草在水泥地下无处萌芽。这灰的路,灰的墙,灰的天,还有这山水都有了倦意,有了老气。我贱卖着他的青春换来的丰衣足食,滋养我如罂粟花毒艳的美丽,而明知要结出邪恶的果,我还是放纵的去播撒。拿在手里的真金白银让人忘了,那或只是山水的苍邑。
我也必将老去,先于这山水。这千百年来的景致,到最后是否也像圆明园的那一把火,便是永恒!多少年后的人们,已不记得这里曾有河流淌过……有鱼的化石!
无可想象,还是吟我的诗吧:
妈妈,穿上你的青衣素布吧
我也要盘上我的红头发戴了银牛角
唱山歌 说布依话
祖宗听不懂流行
土地里还有青瓷在叮咚作响
妈妈,魂魄就栖在今夜的老槐树上
你要看好那些偷猎的人啊
他们会把老槐树流放到城市
车来车往
那样 我前世纵有繁华的凄苦
今生也无魂可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