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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八一】金黄的稻草(散文)


作者:宁星 秀才,1563.4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961发表时间:2021-07-21 14:33:24

【八一】金黄的稻草(散文) 诗人郑敏四十年代写的《金黄的稻束》:“金黄的稻束站在/割过的秋天的田里/我想起无数个疲倦的母亲……”这首诗写得非常美,满月在树梢,远山在心边,秋天的田野在静默,构成了一种非常别致、交织着景象和心象的氛围。然对于金黄的稻束,我太熟悉不过了。
  
   一
   七十年代,少年的我也要在暑假里参加“双抢”劳动,如割稻,插秧,捆稻草等。所以,对稻束的印象我非常深刻。捆稻草时,抓一把脱粒后的稻杆,从中撮十来根稻杆出来作绳索,再围住一把稻杆的“脖子”捆,膝盖顶住它,咬紧牙,使劲抽紧绳索,再双手往前一推,一把稻束便“嚯”地站了起来。一人跟着从打稻机上扔下来的稻杆后面捆,或堆放在那里,等这丘田被割的水稻脱粒完后,大家再一起捆。我捆过稻草,但没有种田能手捆得好,捆得结实,难免有用力不够而捆得宽松的欠缺。
   “双抢”时捆的稻草,不像秋天时捆的稻束一样,晒在割过水稻的田里。因为,收割了早稻后,紧接着要翻耕水田,再种一茬晚稻,因此要尽快收拾田里的稻草。于是,头扣草帽的我们双手拽着好几把稻草往田外拖,往阡陌、道路旁、山坡、番薯地、一切空间位置拖。让一把把稻草像裙子一样散开,使它站立,接受太阳的检阅洗礼,慢慢从青绿变为金黄。
   如果说,金黄的稻束让诗人郑敏,联想到无数个疲倦的母亲,那么,我联想到的则是九十年代之前,在田地里讨生活的所有疲倦的农民。现在,让我想到现代农民甭那样辛苦劳作了。
   “双抢”过后,可以将晒干的稻草用“担枪”从野外挑回到村里储放,有的储放室内,如生产队仓库、祠堂、生产队牛栏,有的还分给农户各自储放。
   还有一种在树杆上储放稻草的方法,很科学、很有地方特色。远望,西山岗上的几棵大松树的树杆上,就像筑了一个巨大的野蜂巢;近看,是凌空地面、围着树杆叠上去的稻草垛。
   储放时,要离地面一米左右,先用一束束稻草连接成长度,一层层捆住树杆,再将一把把稻草按规律、围着树杆叠上去,封顶时也要用一束束稻草连接捆住。在树上堆稻草垛,要选在没有下雨、不刮风的天气里,用一、二天时间就要把它“结顶”了。于是,生产队集中全队男女老少从田野里挑稻草,往这里挑,突击完成这项劳动。
   这上面可以储放上百担稻草。它经得住大风的考验,不容易垮掉,且干燥,不易变质腐烂。若用稻草时可以从这里将它一把把拔下来,若在高处就用竹叉勾下来。蓬蓬松松的稻草唯有这样储放,才能腾出室内空间。感叹劳动人民不乏聪明智慧!
   秋天,收割晚稻后的稻草,可以晒在田里,甭尽快收拾,干燥后可以堆放在田头地角,这便有了稻草垛的呈现,蒙古包似的,引来麻雀的憩息,也引得我和小伙伴们在此玩耍。因为秋冬时节,种的都是旱作物,如黄豆、萝卜、小麦,紫云英等,田里无需灌水,泥土干燥。可以在闲时慢慢地将金黄的稻草挑回到村子里,储放在树杆上和室内。
  
   二
   生活困苦的年月里,家乡农村人的一些日常生活需要,是靠稻草渡过难关的。比如床垫,那时农家人铺床垫全部是用稻草的,有的是用草荐;并没有像现在床上用品条件如此优越,像席梦思、棉絮等用品人人买得起、用得起。铺上金黄干燥的稻草作床垫,前一段时间躺上去有弹性、舒服,温暖,但它被用久之后就服帖了,失去原先那种优势,且一些零头稻草总会逸出床沿,很不雅观。
   那时床上跳蚤特别多,半夜里父亲总是被叮醒,从床上坐起。之后他翻开被子捉跳蚤,或用敌敌畏农药向稻草床垫喷洒。跳蚤多,有多方面原因,如农村的卫生状况差,科技落后而没有防治药水等,我想还跟稻草床垫容易滋生或藏匿跳蚤有关吧。
   但是稻草铺床很简便,若有客人来家里,家里缺床铺时,主人就会去柴间抱来稻草在楼板上一铺,再从上面铺一张草席或床单,一张现成的床就诞生了。家乡是油茶之乡,那时采摘油茶要雇外地帮工,因人多没有床铺提供,于是村民去抱来稻草,摊在生产队仓库的地上,再铺上草席或床单,住宿问题就解决了。
   再比如稻草屋,我村庄附近有一个十几户畲族自然村,畲民们都是长年居住在这泥墙的稻草屋里过日子。原因一方面是贫穷落后盖不起砖瓦房,另一方面是带有地方民族习俗,认为夏天时稻草屋凉爽,草屋亲切,形成了居住习惯。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可以看出当时杜甫居住的房子,也是这样的稻草屋。心系黎明百姓的杜甫从个人茅屋的遭遇,联想到天下寒士,希望他们享有稳固的高楼大厦居住。是的,稻草屋最惧刮大风,且每年要添换几次稻草,极为麻烦。它是应该要退出民居的历史舞台,可喜的是现在民居几乎见不到它的踪影。但事物总是有正反两个方面。在振兴乡村开发旅游时,像这样接近原始的稻草屋,倘若作为景点装饰,或许能起到崇尚自然的审美效果。
  
   三
   村民们传承祖辈留下来的农耕传统,善于从大自然中就地取材,如稻草,它在当时农村用途颇为广泛。
   对于饲养畜牧的村民来说,稻草真是个宝!可以喂耕牛、羊。给猪、牛栏作铺垫,非常需要稻草的恩赐。在寒冷的天气里,它像了一条条被子一样,给猪、牛御寒。
   在农村总是免不了有些遮掩之类的事情。比如,为防雨水,对门口篱笆墙边叠着的一排排柴爿,或其它一些东西,不是用塑料薄膜、油毛毡遮盖,就是用稻草。那时它甭钱购买,田野、柴间等到处堆放着稻草,非常充足。为防雨雪,还时常搭个稻草棚之类的来遮掩农家的东西。
   家乡盛产番薯,冬天要储藏。在旱地里挖个坑,把番薯放进去,盖上泥土,再用稻草遮盖。它形状像个小山包。第二年取出番薯,依旧完好。可是用塑料薄膜遮盖,最后,番薯却往往腐烂掉了,因为用塑料薄膜,封闭,不透气,番薯被水蒸气流下来的水打湿了。在家乡,有些农作物不是用塑料薄膜或遮荫网遮盖,就是用稻草。遮盖的作用,固然有塑料薄膜和遮荫网的好处,也有稻草的好处。家乡有一句俗话:烂稻草堵田缺。意思是临时救急。正因它临时不稳固而很容易分解,融入到泥土里,成为庄稼的肥料。而那些塑料薄膜尽管稳固,但弃之于田地里很难在土壤里降解,只有通过焚烧。据说一个塑料瓶在土壤里降解需要五百年。但现在为了空气质量,不准在野外焚烧,只有通过垃圾分类,把它们归类为“其它垃圾”。至于用于发电还是什么,那会有下一个处理环节。
   在农村也总是免不了有些捆绑拉绳之类的事情。比如,经常用稻草或搓成绳索将砍的柴禾、割的麦子、拔的黄豆杆、收获的作物、以及其它一些杂物捆绑。取几小束稻草打结,连成所需的长度来捆绑,这简便方法在劳动中被广泛运用,或用稻草搓成的绳索捆绑。出工前,常常村民们从柴间,或田间的稻草垛里拎一把稻草,捋掉草屑,在水里浸一下,将它挂在两头尖的竹棍即“担枪”头部,晃荡晃荡行进在出工的道路上。
   那时,附近村庄有一屠夫,会隔三差五挑着卖肉担来我村卖肉。当歇下肉担出售时,他从箩筐里取出砧板,手秤,猪肉,还取出一大束被猪肉楷得油光发亮的稻草。卖肉成交后,屠夫从一束稻草里抽出几根稻草,绕一绕,将一刀猪肉的中段捆住,留一个提套,递给了买猪肉人。他高兴地提着一刀肉,晃荡晃荡地回家烧猪肉吃了。不知那时有没有塑料袋和塑料绳,但用稻草捆猪肉的情景,永远刻在我的脑海里。
   在腌晒腊肉时,母亲到现在还用棕榈叶或稻草绳或苎麻捆绑。从一刀肉的上方戳个洞,将这些环保植物穿过,打结留圈套,挂在门前竹叉上晒。她从来不用铁丝、塑料绳等捆绑。母亲说,用这些东西捆绑食品,不干净。
   我常常坐在小板凳上搓稻草绳。先用脚踩住稻草的根部,双手搓着两股稻草。搓出的一段稻草绳后,将其垫在臀部下,坐牢。拉紧它,一边搓,一边不断向绳子前方添着稻草。双手不停搓啊搓,搓进快乐,搓出童趣,搓出一条条长龙当空舞。小时候,是搓着玩,长大后,这是一项经常要干的农活。
   那时,爷爷和父亲都抽旱烟。自种的烟叶要晒干,都是靠稻草绳帮得忙。将稻草绳一头绑在箩筐的耳纽上,把一张张烟叶的叶柄塞进稻草绳两股间的缝隙里,将稻草绳及烟叶在箩筐的沿口上一层层盘旋。烟叶塞完后,父亲爬在木梯上,在土墙体上钉了一枚枚、一排排竹钉。尔后,父亲拖着一头稻草绳及烟叶,往墙体的竹钉上悬挂。而我在地上看着箩筐,遵照父亲的指示,配合他慢慢转动或移动着箩筐。因贪玩,我心不在焉,忽然一声响雷,跑远的眼光才老实地回来。
   记得几年前我在家乡农村种了几畦大白菜,长势喜人。到了包心的时候,且霜降即将来临,于是我拎着轻巧简便的塑料球绳,来到地里,把它剪成一段段,捆了这几畦大白菜。我以为这塑料绳很牢固,被捆的大白菜今年会有个好收成,却没有想到它们中腐烂了许多,最起码被捆的位置那菜帮及叶子都黄了,蔫了。第二年,我改用稻草捆,结果腐烂的大白菜极少。因此,经分析判断得出这样的原因:大白菜会不断长大,塑料绳牢固,不会自然放松,因而菜心被闷死,腐烂掉;而稻草有弹性,大白菜不断长大,它会跟着放宽,甚至断掉。
   将庄稼用自然植物打理,符合生长规律,也最绿色环保。这塑料绳之类的,丢弃在地里很久不会腐烂,而稻草来之于自然,则毫无痕迹地融于和回归自然。
  
   四
   前段时间,我到超市买米粉丝。柜台上有多种包装的米粉丝,其中有一种用稻草捆着的米粉丝,引起我的注意。我想这粉丝肯定来之于农村,或许是手工制作的,我便选了这种粉丝。我在向收银台支付钱的时候,问老板这稻草捆的粉丝来之哪里?她说来之于某村的粉丝加工厂的手工制作。果然不出我所料。或许有不少商家万万没有想到,几根稻草的包装竟然提升了商品的价值,促成了商品成交。由此可以看出以环保、绿色、低碳的理念创造出来的商品,包括外包装,是大有市场的。
   家乡每年榨油茶籽时,需要把蒸熟的茶籽粉用稻草包裹成茶籽饼,放入榨油机里榨油。而这道工序,非稻草莫属。可是现在家乡村民都不种水稻了,因为购买稻米很方便,也不贵。但是,在农家还有许多方面是离不开稻草的用途。因此,有的村民只好种几亩水稻,目的不是为了稻米,而是收获稻草。
   金黄的稻草或许会从我们的生活视线里渐渐淡出去,但是环保、低碳的理念不能淡出去,而且更需要将这种理念的贯穿始终。
   童年、少年时代,我与稻草曾有过亲密的接触和相伴。对于它,我总是有一种割扯不断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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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金黄的稻草里作者把目光投注在秋天的田野上,脱去谷穗的稻草一束束倒垂在地里,“疲倦”“静默”,使大家想起同样疲倦静默的母亲,于是田野无数金黄的稻束在诗人的眼里幻化成“无数个疲倦的母亲”“肩荷着那伟大的疲倦”,稻束因为收获而伟大,母亲因为生命的孕育而伟大。作者的沉思进一步推进,她想到了历史,在伟大的母亲面前,历史也显得渺小,“不过是脚下一条流去的小河”,而永驻的是母亲那“疲倦”“静默”的身姿。作者采用由我到物--由物到我的安排、组织、观察方式,把主体"我"突入到客体中,把冷静的观察和深沉的思考结合起来,使作品内蕴丰富,引人深思。感谢赐稿八一,问好夏安。【编辑:红袖揽叶】【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F202107270002】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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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春草葳蕤        2021-07-21 16:15:08
  金黄的稻草,美好的回味。稻草有许多意想不到的用途,也因此粘满了许多的记忆与情愫。葳蕤拜读美文,问好作者,感谢分享,精彩继续!
春草葳蕤
2 楼        文友:淡淡的云彩        2021-07-22 19:04:50
  文章情感丰沛,自然动人。稻草看似普通,作用不可小觑。金黄的稻草蕴藏着儿时美好的回忆。感谢作者带来的好作品,祝老师创作快乐!精彩不断!
淡淡的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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