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舟•神州】宝官今天休息(小说)
宝官一年到头在外跑大车,很少有休息的日子,今天难得闲了一天。
他来商业广场旁边的修车摊上与修自行车的六秃子杀棋,六秃子是个臭棋篓子,总喜欢悔棋。每一盘棋都是他先走,可架不住宝官会使车,稳炮跳马正车,三下两下车就放到了河沿上压着,六秃子的棋子一个也过不了河,只会使用高射炮,叮叮当当地打一些小兵小卒。六秃子嘴里骂骂咧咧,他怪宝官手快,趁他没看清就将他的军,说他的棋法属于下三滥,不是君子之道。正憋着火呢,宝官的老婆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站在宝官身后,话还没顾得说,就伸出了粗粗的胳膊,把左路的炮沉到底,叫一声:将!
洪钟式的一声吼,吓了两个人也包括几个观棋的人一大跳。宝官很生气,抬起头直视着跑的肉发颤的老婆骂:你个妨祖货,跑什么?急成这个样子,谁家着火了?还是你被人强奸了?老婆听了这话,骂他:
你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咚”的一声,踢在了小马扎上。
嗷嗷!娘呀……娘呀……
一边转圈,一边叫娘。又在他身上重重地补了一拳,吼道:挨刀鬼,就不能有别的急事儿?
六秃子在那瞪着眼问宝官:你这个鸟炮什么时候拉到这里来了?
什么时候?你说什么时候?我的炮一直就在这里,就等着你跳马让路呢。
没看到,没看到,悔一步。
没看到?这就叫眼色不济吃苍蝇!
下棋不看棋子,你看什么?
我只顾看你老婆呢!
我老婆有什么好看的?
你老婆好看着呢,一身肥肉,胳膊腿像柱子,腰像大瓮,屁股像磨盘。
宝官老婆一脚把他们的棋盘踢翻,骂道:王八遇上老鳖,倒是挺对眼。我叫你们下!
六秃子说:唉唉,嫂子,你看你这脾气急火暴星的,得改改,怎么还是这样说风就是雨呢?
宝官一看棋是下不成了,拍拍手站起来,问老婆到底什么事儿?
你不是答应给二大娘家修电视吗?她一上午跑咱家三趟找你,我说让你中午去修,她说急着看,要来找你,现在家里给我看着孩子呢。我不急?孩子这会儿说不准掉地上了,你在这儿下棋,赶紧回家。二大娘腿脚不便,拄着拐棍,一会儿摔倒在咱家院里,你还得给她看病,你个愣子子办事儿就是靠不住。
好好好,你头里走。
宝官回头对六秃子说:不下了,等有时间再和你杀八盘。
她老婆风风火火的性格,走起路来砍山步,地皮都跟着颤,现在急着回家看孩子,所以走着走着又颠起来了,甩着两只大粗胳膊,像刮起了一阵风,一会儿就把宝官甩到后边了。
宝官扯着大步往家走,路过一个补习班,看见教室里跑出一个小男孩,仔细一瞅,正是自家的儿子军军,身上背着三个书包。从大门里跑出来,一边跑一边笑,很欢喜的样子,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他看着儿子奇特的举止可爱,这是要急着回家吧?往他身后一看,又陆陆续续走出几个小孩,都和他一般模样,背着好几个书包,蹦蹦跳跳地。哦,是补课结束了,怪不得孩子们这么开心,是解放了。看看时间,十一点半,刚放学。他们的双休日又被老师带到补习班挤占了,孩子们真可怜。他赶紧喊儿子:
军军!
爸爸,你接我来了?
爸爸路过接上你,来,爸爸给你背上大书包。
哟,这大书包可真沉呀!
再一看大书包里边装的满满当当,全是有棱有角的书本,沉甸甸的,胸前挎着一个小书包,手里还提着一个中号书包,里边放着水杯,帽子,考试卷子等等杂物。
他心疼着儿子:哎哟,我儿子这是遭的什么罪呀?
军军欢快地望着爸爸,嘻嘻地笑。
儿子一路走,一路和爸爸嘀嘀叨叨地说话:我们老师又考试了。
奥。
小明数学才考了60分。
你考了多少分呢?
我当然是90多分啦!
我儿子有出息,将来一定给爸爸考个好大学!
宝官一边说着,一边用大手摸着儿子的脑袋,两只眼睛充满了爱意,儿子抿着嘴笑,感受着父爱的幸福。
很快到了胡同口,保官对儿子说,你先回去,我给你二奶奶修修电视,一会儿就回去了。你回家看好二宝,让你妈赶紧做饭。
军军答应着,倾斜着肩膀背着他的三个书包,趔趄地往家里走去。
宝官推开二大娘家虚掩着的街门走进院子,二大娘正在大槐树下坐着。这是一个不大的院子,只有坐北朝南的两间瓦房,院子里干净整齐,没有一丝尘土,看出二大娘是个利落人,走进这样的小院子,心情特别舒畅。看到宝官进来,二大娘颤微微地站起来,咧着没牙的嘴说:可把你等来了,二大娘等了你一上午!
二大娘不急,我说给你修,一有空闲,我肯定给你修。
宝官迈着大步跨进屋,去查看电视。二大娘跟在他的身后,捣着两只小脚一扭一扭地走。二大娘穿一件宝蓝色的宽裤腿的裤子,的确良的白衬衫干干净净。满头白发一丝不乱,脑后挽着一个光滑的大髻,想到二大娘年轻时一定是个利落人,到老了都这样整齐清爽。宝官大声问二大娘:
是怎么啦?不能看?
二大娘焦急的声音说道:不出人,好像下雨似的,乱晃道道。
好说好说,小毛病。
宝官把个大疙瘩电视抱到院子里,说是用吹风机吹吹尘!可二大娘家没有吹风机,他只能回家去拿,距离到是不远。宝官扯起大步,三步并作两步回到自己家里。一进屋闻到了喷香的馒头味,看到厨房里老婆正蒸好了馒头,顺手抓了一个,老婆喊着:
洗手!洗手!
话音未落,宝官找到吹风机已经出了门,他边走边吃,进了二大娘的院子,馒头也塞完了。
他拿来了老婆的吹头发的吹风,然后蹲下用改锥拧开了后盖,对准后机体使劲吹了十分钟,然后拧好了后盖。二大娘急忙问修好了吗?差不多了,能看了,插上电先在院子里试试。可是一看不怎么样,还是画画道道的,二大娘瘪着嘴说这怎么能看?二大娘看着头晕,还是没修好。
宝官骚着头皮想:这是显像管出了问题,配一个吧。二大娘,别着急,我保证给你修好,不行我就拉到修理店给你修去,大概是里边的零件坏了。
二大娘忧心忡忡地说:嗯,不管怎么样,宝官你就得给我修好,修好了我下午还要看。二大娘的话不容置疑。
院子里大槐树上的知了,被热晕了头,不停地知了知了地叫,把这个大日头更喧嚣的热浪翻滚,白晃晃的光线,照射在院子里,闷热的没有一丝风。大槐树的影子也缩小到最小范围,让人无处躲藏,心情也增加了几丝烦躁。
宝官一看,没办法,饭也顾不上吃,好人做到底。对二大娘说:我这就拉上电视给你修去。出去配个零件,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修好,你在家里等着吧!
二大娘边从裤兜里摸摸嗦嗦地掏钱边说,那感情好!还得麻烦你,我们宝官真是个好孩子,为二大娘的事儿跑前跑后,你看这个没用的二大娘,真是能麻烦人。
宝官大大咧咧地说,没关系,二大娘,小事一桩,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二大娘还没有摸索出零钱,宝官已经把笨重的疙瘩电视抱到了停在自己院子里的自家车上。二大娘喊着等一等,拿上钱,宝官早开着车往修理店跑了。这时已过了正午,宝官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叫,想到老婆的大白馒头和喷香的炒菜直咽口水。
大伏天的,宝官冒了一头的热汗,身上也黏糊糊的,汗水沾湿了衣服,他帮着二大娘把笨重的大电视抱到修理店里,等着修理。过了一顿饭的功夫终于修好了,果然是显像管烧了,又换了一个,他又给二大娘送回去。二大娘正在家里做饭,宝官插好电源,打开一看,好了,图像清晰,二大娘又可以看电视了。她高兴得合不拢嘴,嘴巴咧得更瘪了,直谢宝官好孩子!
宝官,二大娘给你做好吃的,在二大娘家吃吧,给你做烙油饼炒鸡蛋!二大娘高一声低一声地说着,语气里透着亲切和神秘,就像和自己的儿孙说着私密话一样,怕被别人听了去,显示着不同凡响的亲密关系。你经常跑车不在家,一回来二大娘就麻烦你。二大娘没儿子,你可是我的亲儿子,今天说什么也得在二大娘家吃顿饭!宝官帮了大忙,二大娘过意不去,怎么也得让宝官吃顿饭,二大娘才能心安。
不了,不了!二大娘,家里早就做好了,等着我呢,她娘儿三个还没吃呢,我赶紧回去,下午还有事儿。
临走宝官又安咐二大娘:二大娘,你在家里好好看电视,有啥事儿言语一声,找我去,我肯定都能给您把事情办好,左邻右舍的,没说的!
二大娘诚心诚意地又拉又扯,可怎么能拽得动宝官这么个大后生呢?二大娘做的烙油饼炒鸡蛋,只能自己吃了。她惋惜地直砸嘴:这孩子这么多心,连二大娘一顿饭也不吃,这怎么让我过意的去呢?
当二大娘想起还没给宝官修理费呢,扭着小脚追出街门,宝官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胡同口了。
这一个难得的休息日,宝官除了没开大车,做了许多事。下午睡起一觉,他又想起还要给父母家垒起院子坍塌的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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