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恶梦惊得他坐了起来，一身大汗。
　　 正在收拾屋子的妻子，被他突如其来的尖叫吓了一跳。“怎么了？你这些日子总是心神不宁，一惊一乍的啊？”
　　 “做了个梦，没什么！”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紧张的情绪，喘息着拭去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仰身靠在床头上，伸手在床头柜上中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仰头把烟雾喷吐在空中。
　　 见他醒来，妻子便打开电视，正在播发本市新闻，随着画面的闪现，响起了播音员富有磁性的声音：“近日，我市又查处一批利用职务之便，索贿受贿的腐败分子……”
　　 “关上，关上，快关上！”他犹如触电般地尖叫起来。
　　 妻子被惊呆了，怔怔地望着他。
　　 “关上，关上！”他手忙脚乱地掐灭香烟，掀开被子，光着脚跑过去将电视机关掉。
　　 “你到底怎么了，什么事儿让你有这么大的压力？整日精神恍惚的，总这样下去是不会得精神病吧？”妻子急切地问。
　　 “你知道有用吗？”他不屑地瞥了妻子一眼，不耐烦地说。
　　 “不行到医院检查检查吧？”妻子嘴里说着，心里已经明白了一切，两行清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不用，就是有点儿头痛！”他嘴里有些含糊不清地说，“对了，你给我秘书打个电话，就说我头痛去医院检查。”说完，抓起中华烟和打火机便向卫生间走去。
　　 妻子叹口气，拿起电话向他的秘书说明他生病的情况。回到饭桌前，看着饭菜，一口也咽不下去，便将饭菜送往厨房。收拾收拾自己，对着洗手间喊了声：“饭在锅里，药在床头柜上，我走了。”回头望了望卫生间，摇着头，叹着气，不无担心地走出了家门。
　　 半晌，坐在马桶盖上不停地吸着香烟，渐渐地烟雾弥漫整个卫生间。他觉得汗已消得差不多了，起身打开热水器，脱去睡衣。又缓慢地走到镜子前，挥手驱去烟雾，抹去镜面上的水雾，贴着镜子认真地端详起自己白胖白胖的脸和已经出现黑晕的双眼，一阵模糊，镜子里出现了从前的他，那个黑黑的，瘦瘦的，一个令自己都感觉寒酸的他……
　　 镜子里的他渐渐地清晰了许多，是那么的威风。从一名普普通通干部成为了单位的一局之长，大把的钞票进入口袋。上级对他是多么的赏识，下级对自己又是那么的奉承。住的是楼中楼，开的是进口轿车……妻子虽然很美，但自己在外面依然是彩旗飘飘……
　　 镜子里的他清晰了，一张苦脸映在里面。他仔细端详着，耳边儿又响起了纪检委工作人员那威严又“无法”回答的问话……
　　 他狠狠锤了几下自己的脑袋。
　　 梦，一切都是梦。好梦过去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恶梦。
　　 怎么办？我不能就这么完了。难道就我自己贪污受贿吗？真是家家卖烧酒不漏是好手啊。这些老狐狸，一到关键时候就把我推出去了，难道我的钱就白给他们送了？不行，我非得抓他几个垫背的，行贿受贿又不是我一个……不行，他们不承认，我又落个诬陷他人……
　　 他又重重地锤了几下自己的脑袋，极力松弛那绷得欲断的神经。
　　 为什么不查他们？为什么？有的比我要严重得多，难道他们有靠山？有庇护？有保护伞？
　　 他狠狠地关掉热水器，缓慢地走出卫生间，如甩麻袋般的，把自己摔在沙发上，脑袋重重的磕在沙发靠背上，一阵眩晕后，意识渐渐地清醒了许多。又点上一支香烟，仰躺在沙发上苦苦地想着对策，想着想着，意识渐渐地又模糊起来，恍惚间看到手拿手铐的警官走进了来，他尖叫一声坐起，又是一个梦。
　　 他双手捧着不断颤抖的脑袋，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狠狠地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对！把所有的钱都转移，还有那些能证明自己违法的“证据”。一股力量使他迅速站立起来，一阵风似的打开室内所有的柜门和抽屉，仔仔细细地搜寻起来。
　　 卧室搜完又搜书房，接着是客厅，然后是厨房，最后是卫生间。他看着密码箱，觉得搜的不彻底，努力想想哪儿没找到。但，脑子里一片混乱，什么也想不起来，便狠狠地用自己的拳头锤了几下脑袋，又开始了搜寻。
　　 一遍完了，又找出几张银行卡，便骂自己是混蛋。再一遍下来，又找出一些存折，他又重重地锤了几下自己的脑袋，一遍一遍地搜寻，一次一次地锤着自己的脑袋……
　　 室内衣物乱飞，东西满地，一片狼藉。
　　 渐渐地，他发直两眼显得更加迷离，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囔着什么，机械般的搜寻着，搜寻着……
　　 “叮咚……”门铃响了。
　　 他起身机械般地打开房门。衣衫不整，头发蓬乱，紫红着脸，血红的双眼迷离般的直视前方，脸上露出令人恐惧的笑容，嘴里仍然含含混混嘟囔着什么。
　　 两位检察官走了进来，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两眼仍然直视前方，机械的合上密码箱，直挺挺地转过身来，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什么，嘴角儿挂着令人迷惑而可怕的笑容，直直地向门外走去。
　　 两位检察官被惊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对望一眼，转身追了出去。
　　 “啊——”随着一声惨叫，传来一阵响声。两位检察官跑到楼梯口，只见他躺在楼梯的尽头，随着全身的抽搐，口中的白沫掺杂着鲜血喷溅在地上。密码箱一张一合着向下滚去，不断地把钱票、银行卡、存折和票据被吐向空中。
　　 他迷离的双眼微微张着，看着扬在的钱币，就像是“彩蝶”，在从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下翩翩飞舞，在他的眼中，真如仙境一般的瑰丽。梦，他心想，这一定是梦。很长时间总是做恶梦，只有今天的梦是美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