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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星月】变故(散文)


作者:江南柳烟 秀才,1398.2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108发表时间:2021-08-08 20:47:00

小兴安岭是富饶的,自然资源丰富,虽然耕种面积少,甚至有的地方因为气温低高庄植物不能种植,但是山中有很多药材可以挖,还有很多菌类植物,采下来能够吃或者是卖钱。当地的公职人员,也会趁着周末去山中寻找蕨菜或者是蘑菇来采。采木耳和猴头菇是不分季节的,若是雨水勤,采到的木耳会很多,采到猴头菇的几率会更大,幸运的话还可以采到灵芝。
   那是八零年的七月,刚放暑假没有几天,李校长叫他的二儿子来找父亲去他家商谈事情。等父亲回来叮嘱母亲蒸馒头,又从母亲手里要了钱,去商店买了几米塑料布。
   母亲被父亲这一系列的动作弄蒙了,急声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父亲没有停下来说明原因,只留下一句:“抓紧时间蒸馒头,要蒸够我五天吃的。”说完推开大门走了。
   等父亲把要做的事都做完了,这才坐下来心情沉重地和母亲说道:“王老师昨天和他小舅子去采木耳还没有回来。”
   “两个人都没有回来吗?”母亲补问了一句。
   “他小舅子自己回来的,等到天黑王老师也没有回来,家里人才慌了神。张老师找了校长,想组织一些人去山里找一找。”
   “山那么大,一个山连着一个山,哪里找去呀?”母亲担忧地问道。
   “王老师家的亲属上猎队找向导了。”
   原来李校长把学校的男老师都找到一起商谈去找王老师的事,还把乡下的男老师也找来了,大家分了几个小组,每组五个人,每组都有猎队找来的一个人当向导分头寻找,这样找到的几率会大一些。
   去寻找的人自己备好干粮和防雨工具,还有防蚊虫的红花油,晚上要在山中露宿。母亲听了怕父亲光吃馒头单调,又给父亲蒸了一些花卷,烙了一些发面饼带上,又把仓房仅剩的几个芥菜疙瘩捞出来切成条,用塑料袋装好。母亲围着家和仓房想着还需要给父亲带些什么,父亲看见母亲没头没尾的忙乱,急忙安慰道:“人多,有事大家会齐心解决。”
   母亲听了父亲的话,心下稍安,随后又敲敲自己的脑袋自责道:“你看看我这记性,该给你带一些水。”
   父亲急忙阻止道:“给我带一瓶矿泉水就可以,喝没了山中随处都可以找到泉水灌。”
   等寻找王老师的队伍出发后,左邻右舍围绕着王老师这一家子议论开了。
   王老师是和父亲脚前脚后从老家来到这里的,都是为了奔着把家里的日子过好,这里自然资源多,只要勤劳不怕吃苦,都能把日子过好。
   王老师是教语文的,工作上勤勤恳恳,回到了家也不歇着,因为王姨身体不好,整日病病怏怏的,家里的水和柴火都是王老师每天准备好,只要自己能做的都尽量自己去做。结婚十一年从来没有大声呵斥过妻子,而是好脾气地,微笑着和妻子说。王姨时常闹小毛病,王老师领着孩子悉心照顾。邻里看见了都十分羡慕王姨的好命,能够遇见对自己知冷知热的男人。
   因为王老师去山中采木耳没有回来,大家把王老师家的细枝末节都挖掘了出来,最后总结出王老师不愧为人父和为人丈夫。大家对于王老师的失踪更加挂心了,每个人都为王老师捏了一把汗,祈祷王老师只是迷路,不会遇见大型野兽丢了性命。
   山庄不大,除了男老师,还有些热心的男山民也跟着去了。这就牵动了大多数的家庭关注这件事。很多人还是抱有希望的,东北虎这些年很少有人遇见,虽然有黑熊和野猪很多,但是不与它们正面冲突都会避开。凡是常上山的,都会知道,要不停地用木棍敲打树干,它们听见动静了也就主动走了。多数人还是认为王老师刚来,对这里的地形不熟悉。这些人去寻找还是能够找到的。
   第一天没有人回来,大家心里很轻松,第二天还是没有人回来,大家都认为王老师不辨方向走远了。第三天,大家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猜不透王老师能不能找得到了。直到第五天下午,距离王老师丢七天了,参与寻找的人纷纷从王老师可能去的山头找过后回来,没有见到王老师跟随回来的身影,才知道这些人去寻找失败了。
   王老师如人间蒸发不知是死还是活。这些去山里寻找王老师的人,可谓是糟了很多罪,那些天连着阴雨,晚上虽然把自己带的塑料布铺在身下,但是地面潮湿阴冷,晚上蚊虫多,实在困极了才能够睡一会。到了夜晚更可怕的是,时常能听到野兽的嚎叫,好在带了打火机,寻找一些比较干的枯树枝点着,野兽看见火光也就逃走了。最后大家带的干粮都吃净了,看见寻找无望这才纷纷回来。
   等所有去寻找的人回来,最后一线希望破灭后,王姨彻底倒下了,家里的顶梁柱没有了,这对这个家庭打击很大。最大的孩子才十一岁,最小的只有四岁,养活四个孩子,王姨没有工作怎么养得活?养家的重任一下子落在了王姨身上,亲属朋友为这一家子担心,左邻右舍也担心这一家子今后怎么办。
   王老师至今没有回来,家里人还是期待,哪一天丢失的人会突然出现在家人面前。山庄里的人没有见到尸骨,也是很期盼王老师会回来。
   王姨这一病就病了一个暑假,直到孩子要开学了,她才从病床上摇摇晃晃地起来。找了亲属张老师去找李校长,看看校长能不能帮忙解决一些问题。李校长跟学校里的领导班子商谈后,安排王姨进学校的食堂做大师傅。
   学校里安排了乡下读初中的学生在校住宿,又安排大师傅为他们做饭。饭菜很简单,主食是馒头,有时候也蒸花卷,菜多数时候是做的汤,只有蔬菜充足的时候才会做炖菜。这样的大师傅不用什么技术,只要家常饭会做就能满足学生的要求。
   就这样,王姨从病床支起来,独自承当起养家的重担。好在老大老二都是姑娘,王姨去上班,她们一个做饭收拾屋子,另一个负责照顾小的。家,又被王姨领着大孩子支撑了起来。
   时光慢慢走着,虽慢却也到了十月,一场霜冻后,长得再茂盛的野草也低下了头,树叶也纷纷从树枝上飘落下来。此时的山十分凋零,稀疏的可以看见山的庐山真面目。距离青山八里路的卧虎山,有人上山寻找自己丢失的狗,他抱着试探的态度,走上自己家,隔路抬头就可以看见的山坡,他被眼前的这一幕惊住了,只见一根不知什么时候刮倒的电线杆周围躺着一只快要烂透的狍子,周围还有四五条狗。最可怕的是正中间还躺着一副死人骨架,烂的仅剩头发,还有一身退了色的衣服。骨架横跨着一个采木耳用的背包,里面装的东西也腐烂了。
   那人急忙跑回去到厂部报案,汤旺河公安局得到报案,也派来专业人员侦探。又委派近处政府通知山民辨认,最后经过排查,通知了七月份因采山至今没有回家的王老师的亲属。
   王姨在亲属的陪同下,来到死人骨近处辨认,当她看到人骨头长的好好的牙齿,按下心里的悲伤,一个个清数牙齿的个数,再看门牙缺失部位,还有虽然退了色,是自己一针一线缝制的衣服和裤子,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在丈夫的尸骨上大哭,痛斥丈夫的狠心,一声不吭地就这样走了。随后又问丈夫:“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风餐露宿地大半年,一定冷了吧?你说你有多不幸,只要下了山再走八里路就到家了。你知道不知道,没有你我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生活有多苦!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狠心走了呢……”
   王姨抱着丈夫的尸骨哭着,数落着,跟来的人都纷纷落泪了。看着只剩一堆白骨的王老师,大家也唏嘘不已,这死得也太惨了!狍子的死,看来和王老师一样,因为夏天野草茂盛,没有看见倒卧的电线被电死的。即使狍子看见了,也会不误认为是干藤蔓,绝不会向王老师看清楚了避开。
   那五六条死狗也是被电死的,它们生前闻到了死狍子的味道,打算饱餐一顿的,没有想到也命丧在此处。一根年久失修的电线杆连着正在通用的电线,电死了王老师,一只狍子,还有五六条狗。谁的过失,不用辩白也就知道了答案。
   王老师在失踪四个月后以这种场面回来了,大家也是后怕的,好在再没有人走到这里,否则死的不会是王老师一个人。经过协商,汤旺河电业局答应每个月出钱,把王老师的每个孩子抚养到十八岁。抚养费是按照当年的生活标准补发的,若是这事发生在现在,就不会这样轻松解决了。
   家里的顶梁柱突然没有了,最后承担这一切的是王姨和那四个孩子。她们是不幸的,王姨年纪轻轻就失去了丈夫,独自领着四个孩子生活。孩子也是不幸的,有爸变成了没有爸的孩子。他们要和母亲一起承担起,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变暖,变得幸福。
   王姨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了,当她真真正正看到丈夫的尸骨,在亲属的帮助下,把丈夫的尸骸下葬。在下葬前,王姨连夜为丈夫缝制了一套衣服,虽然仅剩尸骨,但是王姨还是执意为丈夫买了全套的丧葬服,连鞋也买了。
   王老师在他年仅37岁时不幸身亡,留下妻女独自在这世上讨生活。每到冬天,王姨领着孩子拉烧柴。到了夏天只要有时间,就领着孩子到山上采山野菜卖钱贴补家用。
   就这样,王姨以母亲的坚韧和不屈,从病床上支起来过起了日子。她不抱怨,每天微笑着与熟人打招呼。曾经很多人都担忧,病弱的王姨领着孩子是无法生活的,但是中国有一句老话说的很经典,“为母则强!”王姨用她大半生的努力诠释了这一句话。
   我每次上学路上都会遇见,下班后的王姨在自家大门外劈柴火的身影,或者是拎着脏水桶倒掉。
   我在外地上学时,常听到母亲说去王姨家的事。没等我毕业,王姨的大女儿和二女儿纷纷出嫁了,丈夫都有工作,而且家都在县里。我想王姨的两个姑爷,之所以能娶了她家的女儿,也是被两个女儿能够帮着母亲挺起这个家有关。了解的都看到了,一家子在王老师离去的岁月里,没有被生活打倒,而是很有骨气地活好了自己。
   他们是不幸的,但是正因为家庭的变故,才让他们学会了如何生活,而且不比任何人差。
   三年前,母亲突然去世,王姨来家里看望,当她看到我,想到母亲,她一生最好的朋友,因为一场感冒就走了,她的眼泪不停地流。我也流,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人,我心里感慨万千,32岁失去丈夫,一个人领着四个孩子艰难度日。当孩子都大了,建立自己了家庭,她也老了。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就怕半路丈夫突然离世,留下孩子一个人抚养。当年很多人劝王姨改嫁,她都拒绝了。她怕伤了孩子们,她要靠自己的努力养大他们。
   此时的王姨,淡定而从容,虽然面部写满沧桑,但是无愁色,曾经的生活经历,已经把柔弱的她,打造成了坚韧而无所畏惧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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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人的一生,那怕平平淡淡,只有一家人相依相守,一直终老,便是最大的幸福。然而,即使这对生活最低的要求,又有多少人可以实现呢?文章中的王老师是位慈爱的父亲,尽职的丈夫,优秀的老师,却在一次进山采木耳中不幸遇难,而且是身遭电线杆电击而去的,不幸和意外随时都会在生活中出现。好在有学校领导的帮衬,有电力部门的补偿,让年轻的王姨带着四个儿女走过了困境,最后都有了幸福的未来。本文语言质朴,感情真挚,好文倾情推荐赏读!【编辑:红尘一莲】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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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红尘一莲        2021-08-08 20:53:30
  故事太过凄惨,每个人活着都很不易,我们能做的,就是用文字记住他们。
回复1 楼        文友:江南柳烟        2021-08-09 18:24:51
  嗯,我也这样想,每个人活着都不易,我能做的就是用我笨拙的笔记录下我熟悉的人的生活情景。
2 楼        文友:小鹿纯子        2021-08-09 11:36:35
  看得我难过,但王姨最终挺过来了,并且变得坚强无畏,让人欣慰。生活会教会人很多东西。问好江南柳烟老师!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回复2 楼        文友:江南柳烟        2021-08-09 18:25:32
  感谢纯子的支持!
3 楼        文友:张连菊        2021-08-30 19:00:45
  故事很感人。
走过春天 留住美丽
4 楼        文友:张连菊        2021-08-30 19:01:18
  为老师点赞。
走过春天 留住美丽
5 楼        文友:张连菊        2021-08-30 19:02:01
  王老师令人同情,王姨令人敬重。
走过春天 留住美丽
6 楼        文友:张连菊        2021-08-30 19:02:50
  人生变故太多,好好活着真好
走过春天 留住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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