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隐藏在繁华大都市的一块瑰宝(散文)
一
温哥华是举世闻名的大都市,她的风景在世界上也是独树一帜的,如斯坦利公园,狮门大桥,伊丽莎白女王公园以及卡皮拉诺吊桥等。我以为,所有这些景点,都无法与中国的古典园林相媲美,它们缺少一种内在的气韵,那就是中国古典园林所具有的幽幽古韵,从内心深处来说,我更喜欢中国的古典园林,比如颐和园,比如苏州园林,有着厚重的历史,也有沧桑岁月走过的痕迹。
前年春天,我突然心血来潮,想去观看最美的樱花,就在网上查询搜索,最后目光落到了一个叫范度森的植物园。看一下所处的地址,才发现这座园林就位于温哥华的中心地带,距离斯坦利公园和伊丽莎白女王公园就几个街区,这个隐藏在繁华大都市的园林,几年来一直被我忽略,也被很多人忘记了。
当我第一次走近她时,宛若遇到了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一种摄人心魄的美包围了我。当时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在此之前也看过无数次的樱花,还从来没有见过像这样美得令人窒息的垂樱。沿着树冠垂下的枝条上缀满了一朵朵如云霞一样的花朵,锦簇的花团,绚丽多姿,像粉色的瀑布一样倾泻流淌,真是美轮美奂啊。当行走在黄灿灿的金链花走廊里时,一串串长长的黄藤花如一条条黄色的丝带飘舞在枝头,就好像走在了童话的梦幻世界里。还有那淡蓝色如蓝宝石一样的罂粟花,美得让人叹为观止。此外,各种杜鹃花开得如火如荼,令人眼花缭乱,色彩缤纷的郁金香,开得妩媚妖娆,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让人目不暇接,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不禁感叹,之前看到的斯坦利公园和伊丽莎白女王公园根本无法与之媲美。这让我想起了唐朝著名的诗人白居易在《长恨歌》中对杨贵妃的描述:“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不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为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杨玉环当初并不为人所赏识,但天生丽质的她,成为一代王妃之后,才被众多的人所熟知,她回眸一笑千娇百媚,六宫的嫔妃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范度森的植物园就是一个有着“环肥”美誉的美人,她丰盈的景色,岂是“垂涎”可以形容的!
范度森植物园是隐藏在繁华大都市的一块瑰宝。植物园内拥有植物7500多种,栽种植物25.5万株,其中有很多珍稀的物种,比如喜马拉雅山白桦树,蓝色的罂粟花等,植物之多,堪称植物的博物馆。园中有瑰丽的野生山丘,有奇绝的蕨类幽谷,有清澈如明镜的湖泊,也有碧玉一样的池塘,还有流泉飞瀑,各种奇花异卉等,被北美最有权威的园艺专业杂志评为“世界上最具有代表性的植物园之一”。
这个植物园最早是一块高尔夫球场地,在五十多年前,以二百万的价值出售。当时政府出资一百万,剩下的一百万,是一个叫范度森的慈善家捐献的,专为市民修建了这个植物的大观园。人们为了纪念这位有着仁爱之心的伟大的慈善家,以他的名字来命名这个植物园,从此,这个植物园就被命名为“范度森植物园”。也许,就是这样的来历,决定了她亲民的气质,所以才有更多的人光顾她的领地,投入她的怀抱。
二
范度森植物园,就像一块闪烁着奇异色彩的瑰丽宝石,以其独特的魅力,吸引着我的脚步一次又一次走近。今年的夏天,我再一次来到了我心之所往的植物园,这是继前年的春天,去年的秋天,第三次来到这个园林了。每一次来,看到的景致都不一样,植物园在不同的季节,有着不同的迷人的风采,就像一个风情万种的女子,有着千种风姿,万种情韵。
由于新冠疫情依然严峻,所以需要提前在网上订票,我提前一天定好了门票,并按照预约的时间来到了植物园。我将手机中的电子门票出示给工作人员,这位有着清秀容貌的女孩,冲我甜甜地一笑,示意我可以进去了,看着她如天使般的笑容,心情也变得格外舒畅。这座植物园在我的眼中一下子变成了甜笑的女子,我不知这个感觉是否适合给这座植物园,但我获得了这样的美感。
走入植物园,首先映入眼帘的一个有着喷泉的池塘,远远就看到池塘中央冒出三米多高的水瀑,飞珠溅玉,绚烂争艳,在水中激荡起一朵朵美丽的琼花。距离喷泉不远的池面铺满了翠绿的莲叶,莲叶中间绽放着一朵朵紫红色的莲花,静雅飘逸的莲花给园林增添了一抹绮丽的色彩。
近处的堤岸边,有一张长条形的木椅,木椅上安静地坐着一对情侣雕塑。仔细端详,这是一对青年爱侣,男子的上身穿着一件带着帽子的夹克,脚下是一双长靴,朴素的穿着,看着像一个从事体力劳动的工人的模样。女子身穿一条半新不旧的连衣裙,斜躺着身姿,紧紧依靠在男子的肩膀上。只见男子的左胳膊搭在一个鼓鼓的背包上,右胳膊紧紧地搂着他心爱的姑娘。两个人都闭着眼睛,好像都睡着了一样。这对情侣雕塑做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而且总是给人马上闲适下来的观感。这个植物园,为像这对情侣一样身心疲惫的人们,提供了一个身心栖息的场所,感觉温暖又温馨。
沿着岸边迤逦的小路缓缓行走,走过喷泉,又见到一片翠绿的莲叶,莲叶中间绽放着一朵又一朵纯洁无瑕的白色莲花。池塘的中间有一个蜿蜒的狭窄木桥,走在木桥之上,可以近距离地观看莲花,就在木桥旁,蓦然发现了掩藏在莲叶中间的粉色莲花,硕大的花朵,如圆盘一般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而娇美的莲花,就像菩萨佛前的那朵莲,有着超逸出尘的美,我就那样静静地凝望了好久。我对莲花有一种特殊的情愫,莲花娇美的容颜让我喜欢,但我更喜欢的,还是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品性。
下了木桥,登上堤岸,这个池塘的一侧是一座凸起的山丘,站在堤岸,会看到对面的山丘此时正盛开着各种各样的花朵,色彩缤纷,争奇斗艳,太多的奇花异卉,很多我都叫不出来名字。记得去年秋天,我就站在这个地方,远眺对面的山丘,山丘上的几丛白色的芦花,立刻吸引了我的目光。白色的芦花,淡雅到了极致,纯白似雪,虽然没有牡丹的雍容华贵,没有玫瑰的馥郁芬芳,但芦花的美,美在风骨。在萧瑟的晚秋时节,在风中独自曼舞的芦花,那种难以言说的美会直接抵达我的心灵,撞击着我。
“夹岸复连沙,枝枝摇浪花。月明浑似雪,无处认渔家。”在唐朝有一个和我一样喜欢芦花的诗人叫雍裕,在月光下看到如雪一样的芦花,随风飘舞,如波浪起伏,他就像我看到芦花一样,会陷入一种恍惚迷离的意境之中。
当我正在欣赏着芦花的美时,看到一对白发如银的老夫妻,站在芦花前,那位老奶奶用手抚摸着白色的芦花,奶奶的白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银色的光泽,与芦花交相辉映。那位老爷爷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奶奶和芦花上。他们的爱多么像芦花,虽然饱经风霜的洗礼,依然绽放的妖娆而美丽。
我看着这对恩爱的老夫妻,耳边响起了《芦花》这首歌:“芦花白,芦花美,花絮满天飞,千丝万缕意绵绵……相思花为媒,情和爱花为媒,千里万里梦相随,莫忘故乡秋色好,早戴红花报春晖。”我想起了祖父祖母,感觉有泪水从眼角中缓缓溢出。异国他乡,很容易让我触景生情,失落感就这样见物而生,可又是让我不能不喜欢上这些,怀念总让人不知所措,可每一次都是那么满足。
三
这是一个清幽的园林,和附近的斯坦利公园和伊丽莎白女王公园相比,园内的游人稀少很多,所以走在园中,感到静谧而祥和。当我正慢慢行走时,忽然间耳边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走近一些,才发现前方有一处喷水,十几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正在细密的水雾中戏水玩耍。在炎热的夏日,这清凉的水雾带给孩子们无限的欢愉。这十几个幼童是由三个阿姨带领着,看着孩子们渐渐远去的背影,我想起了鲁迅的那篇散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百草园是鲁迅儿时的乐园,长大后回忆起来依然趣味无穷。这个植物园是也这些孩子们的乐园,比鲁迅的百草园更广阔更丰富,给这些孩子们带来的将是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希望留给孩子们的是一段只有快乐主题的回忆。
这个植物园有一个树篱迷宫,是北美非常有名的一个迷宫,由3000株两米以上的雪松组成,雪松呈金字塔形,一棵紧挨着一棵,密不透风,走在里面,看不到外面的世界。洞口有一棵智利的南洋杉,枝条像一条条猴子的尾巴,名字也很生动有趣,叫“猴迷树”。这个迷宫,不但小孩子喜欢,大人也喜欢。我前两次来时,只顾着看花,这次特意走了一下,但没走几步,就迷路了,但依然感觉兴趣盎然,继续不断摸索着前进,最后终于走出了迷宫。这是一场有趣的探索过程,想到那些可爱的孩子走在迷宫中,一定比我还要兴奋。迷宫,给与孩子们的启发,远不止成人感觉的那样,我这样想。
在离迷宫不远处有一块空地,看到一片菜园,我想起了萧红笔下的后花园,那些蔬果给童年的萧红带来了无穷的乐趣。这个植物园栽种的蔬菜种类并不多,有红如玛瑙的迷你西红柿,有绿似翡翠的黄瓜,还有黄若金子的南瓜等各种蔬菜,每种蔬菜都有标牌,牌子上写着蔬菜的名称。对于那些一直生活在大都市中的人们来说,特别是年轻的一代,只在超市中只见过出售的蔬菜瓜果,何曾见过秧苗?对于一些人来说,观赏的过程也是认知的过程,懂得餐桌上的菜蔬从何而来,也会懂得种菜人的辛苦和付出。
在菜园的附近,有一片高大茂盛的向日葵和玉米地,地边正盛开着一株株粉的红的紫的格桑花,见到这些格桑花,我想起了在玉龙雪山脚下初次看到格桑花的惊喜。格桑花有着顽强的生命力,能在高海拔的高原地区繁衍生息,不畏严寒,不惧风雨,彰显出生命的顽强和蓬勃的生命力。每次看到格桑花,我都会心生敬畏,心生感动。
走在一株我叫不上来名字的花树前,我想起了第一次来植物园时,一位戴着眼镜的教授带领着他的一班学生,就在这棵花树前讲解。我想,在实物面前教学,比书本上的图片更生动更形象,学生会理解得深刻。植物园中有数不清的奇花异卉,是植物的大观园,同时也是植物的博物馆。植物园给人们带来的不仅仅是赏心悦目的风景,更是丰富学识的宝藏。
四
范度森植物园面积广阔,在布局上可以挥洒自如,这里有山丘,有幽谷,有数个湖泊,还有迷人的小池塘、小水流。此外,还包含很多小园林,比如玫瑰园,日本园林,韩国园林,中国园林,西式园林等,每个园林既自成风景,又和谐统一。
沿着园林左边的一条小路行走,会看到很多花卉,引人注目的有两米多高的百合花丛,花枝上正盛开着硕大的淡紫色的百合,我一直喜欢百合花,百合花的花型优美,气韵典雅,花语象征着夫妻恩爱和百年好合。我曾经栽种过百合,不过,我栽种的百合花是矮小的品种,这种高大的花枝,硕大的花朵平时见得并不多。除了百合花之外,还看到很多的多肉植物,如露娜莲、清盛锦、芙蓉雪莲等,特别是在园中看到一株高大如树木的多肉植物,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高大的多肉植物,不禁在心里暗暗称奇。在范度森植物园内会看到很多稀有的花卉树木,不仅开阔了眼界,也增长了见识。
走着走着,就到了玫瑰园,玫瑰园中正盛开着黄、粉、红等各种色彩的玫瑰,还有各种月季以及蔷薇,空气中弥漫着玫瑰花的馥郁芬芳,吸引着许多的蝴蝶在花间翩翩飞舞。玫瑰花,是爱情之花,也是人间最浪漫的花朵。
穿过玫瑰园,就来到了韩国的园林,韩国的园林栽种着有很多来自于韩国的花草树木,还有一座古色古香雕梁画栋的亭子,看着和中国的古建筑有几分相似,如果不是亭子上的韩语,我差一点就把它看成是中国的亭子。看到亭子附近,有一个巨大的标牌,上面用英语和韩语写着:“此亭建造于1986年,是韩国政府赠送给温哥华的一份礼物。”原来这座古雅的亭子不仅点缀了园林,也是两国友谊的见证。
过了韩国园林,就来到了日本园林,日本园林中栽种的都是来自于日本的各种花草树木,有日本的小叶枫树和日本的樱花树等。看到一棵已经过了花期的花树,树上缀满了一朵朵干花,可以想象花开时的盛景。只见树上系着一个标牌,标牌上写着:“日本玫瑰花,作为礼物赠送给温哥华。”这株日本的玫瑰花树,绽放的是两国友谊的花朵。
在中国园林,除了一些来自中国的花卉之外,还看到了中国的橡树、银杏树等树种,所有这些花草树木,都是两国友谊的见证。我来到银杏树下,仰望着这棵高大的银杏树,树上缀满了绿色的叶子。记得去年金秋时节来时,看到的这棵银杏树叶一片金黄,在阳光的照射下,就像金子一样耀眼夺目。我用手轻轻地摘下一片叶子,细细端详,叶片精巧又玲珑,形状像一把小扇子,让人爱不释手。触摸着这片银杏叶,我仿佛触摸到了母亲的温柔,心里瞬间升腾起一种无言的感动。
走过了中国园林,看到一片枫树林,每一株枫树都有一个标牌,上面写着名称,树种以及来自的国家。枫树在夏季展示不出它们的美丽,因为夏季看到的是满树的绿叶。但是到了秋季,枫叶绚烂的色彩,美的让人震撼。记得去年金秋时节来时,这片高耸入云的枫树林,层林尽染,美得让人惊心动魄,缤纷的色彩,斑斓绚丽,枫叶有红有黄,呈现出来一种渐变的迷幻色彩,五颜六色,比纯红色更加绚丽夺目,更加生动,是跳跃的色彩,是舞动的风景。我站在树下仰望,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罅隙,落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我仿佛就处在梦幻之中。在不远处,看到一个身穿紫色服装的女子正站在树下凝望着,她估计也和我一样,也陶醉在这如诗如画梦幻般的意境中。
这个园林在内容设计上是包容的,从以前的园景我想到了人类文化的传播与影响,这个世界已经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了。
五
范度森植物园的中心地带有一个如明镜一样的湖泊,湖泊的涯岸栽种了很多奇异的花草树木,无论哪一个季节,这里的风景都美如仙境。夏日里,这个碧湖的湖水像蓝宝石一样晶莹剔透,一湖碧水中,盛开着红紫色的睡莲,绿色的水草在风中摇曳,悠闲的天鹅在水中漫游,水中倒映出蓝天白云和日本红枫叶的清晰倒影,风摇动着红色的枫叶,风舞动着绿色的水草。只见蓝如宝石的水中,微波粼粼,水中的红叶在飘动,湖中的水草在曼舞,紫红色的莲花在静雅地绽放,仿佛是一块温润的碧玉上正闪烁着奇美绝妙的华彩,美得令人惊叹。著名的山水画大师小岛光径也难以描摹这种动人的美,我想,再伟大的画家也描绘不出这种动态流动的美。我蹲在岸边,就那样痴痴地凝望了好久,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大唐,真是如梦似幻,如痴如醉。此时,不远处有一位华人婆婆拿着专业相机在拍摄,她想把这最美的景致通过影像保存下来,也许只有照片或者影像才能把这种惊心动魄的美定格成永恒。
感觉好长时间我都一直沉浸在这绝美的梦幻意境中,当快接近出口时,一声犬吠划破了静谧的天空,一下子把我从沉睡的梦中惊醒。仅一墙之隔,墙外是喧嚣的红尘,墙内是清幽的桃源仙境,我愿就这样沉醉在梦中,再也不要醒来。
美丽的范度森植物园,你是隐藏在繁华大都市里的一块瑰宝,你超凡脱俗的绝美容颜,让我一次又一次为你陶醉;你深厚的内涵和底蕴,让我一次又一次为你倾倒。你清澈如碧玉的湖水,洗涤我心灵的尘埃,让我蒙尘的心灵得到净化和升华。你宁静祥和的氛围,让我疲惫的灵魂得到放松和休憩。你迷人的风韵,让我魂牵梦萦,你丰富的宝藏,让我流连忘返。这种感觉就像我对中国古典园林的痴迷与热爱,那是根植在骨子里的一种情怀。
2021年8月20日江山文学网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