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仁明的广播(散文) ——两防一喷
“两防一喷喽!”仁明正襟危坐在椅子上,手扶着话筒在村广播室喊着。
窗外,远处的麦长得青翠欲滴的样子,正在长高长密,暖风中,传来轻轻的、缓缓的麦子拔节的声音。
仁明顿了顿嗓子,继续播报着:小麦拔节期以防治条锈病、纹枯病、赤霉病为重点,挑治苗期蚜虫和麦蜘蛛……
村庄里共有五只喇叭,庄中心一只,村庄周围东西南北各有一只,方便将声音及时传递到村里土地的每个角落。有时风顺,隔壁村庄也会清晰地听着这边的号令。不一会的工夫,村民们便陆续地背着喷雾器离开村庄,往自家责任田去了。
“两防一喷”是指将杀虫剂、杀菌剂、植物生长调节剂(如微肥、抗旱剂等)混配,一次施药可以达到防病虫害、防干热风、防倒伏,促进小麦正常生长,防早衰、增加粒重的目的。
仁明是村庄参加过县农业技术培训过,他让村民干啥,那全村的村民都干。起初,仁慈那些老把式,还整天看天吃饭,凭经验种田,到了收获时,产量就是没有仁明指导的田块高。结果吃了几次亏后,仁慈跟着长了记性。
村里喇叭里只要传出仁明的声音,大伙儿都会停下手中的活计,仄着耳朵听着,生怕漏掉一句。
“晴天见花打,阴天见穗打、雨前抢先打、雨停间隙打。”这是仁明要求村民对“两防一喷”熟记的重要口诀。
此时的麦子,在麦衣里把麦花儿顶到高处,而那花儿就面粉似的白着,黏满麦穗,村民们像直直向天的麦芒,守护着扬花的小麦。赤霉病像个丈母娘看女婿一样,瞅见雨雾天欢天喜地扑向麦穗亲吻,它趁着雨水的劲,侵入麦穗,没几天,麦穗病殃殃地呈现在农人面前。
瞧上这架式,村民们急了。
这时候村巷子里没几个走路慢悠悠的了,心里都在盘算着好几亩瘦田呢,麦田里已开始齐穗了,正是用药时。
天空中飘散着雨丝,一滴连着一滴落在地上,麦子在呼吸着雨淋湿的空气。仁明的心凉凉的,冷冷的,这雨影响着小麦的产量。
男人们循着这雨声,一路小跑,背着喷雾器,一手增压,一手握着水管,悠闲时歌声被喷雾器“吱吱”声代替了。斯文的妇女身穿雨衣,跟在男人后面,呼呼喘着粗气,从双营河里将水拎上,倒入喷雾器,然后药掺拌农药,等待男人到田边,轮换。
那天,仁慈慌里慌张地听到仁明在广播里喊“两防一喷”的用药通知,刚刚到北滩子田边,立刻往回赶,一个来回。此时像蜜一样浓稠的阳光洒下来,小麦正从上往下吐露着黄花,有趣的是,开花的颜色也有变化,刚开始是黄色,然后变成黄白色,待全部变成白色时,扬花的过程将结束,一般会持续两三天。
北滩子上,他一个人背着喷雾器“格吱、格吱”对着自家责任田猛喷,待到他将两亩三分地药喷完时,肚子开始叫了。他回望了一下阳光下的麦田,这才满心欢喜地往回走,心里还在滴估着:这么好的天,怎么没人来打药呢。
刚到家门口,就碰上仁明,说话平时很木讷的他,此时像开机关枪似地对着仁慈直扫:谁让你这时候下田打药的,此时正是小麦扬花时,你这时用药会让小麦不能正常授粉、受精,进而影响后续灌浆,造成秕粒增多,千粒重降低,最终产量下降。你就准备哭吧,整天就凭老经验种田。说完后,气呼呼地走了。望着仁明远去的背影,仁慈蔫蔫地走进屋里。
“两防一喷”时就是这样折腾村民们,小麦扬花时要用一遍防治赤霉病和麦蚜虫的药,到了灌浆时,赤霉病没消停,又来了白粉病,还得增加抗倒伏的药,保证小麦秸秆柔韧性和促进籽粒饱满,地加千粒重。
每到此时,只要仁明在村部广播室里一喊,全村人也注定要认真听的。此时,不论你是在做什么?庄稼丰收增产才是硬道理,凭经验种田已行不通。没有去判断用药的对与错,也没有人愿意去拿自家的收成作赌注。
农村并不寂寞,村中的喇叭一天不喊,大家仿佛觉得出了什么事。听到宣传农业知识,大家已经觉得是免费的午餐了,虽习以为常,可尽管有时候嘟囔着骂咧咧的,但还是感激有这个声音。尤其是明仁的广播,哪天他有事了,都知道,最好不能穿过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