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是太白山的花季，这时候的太白山就是空中大花园了，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开得分外妖娆，艳丽夺目。全国各地的游客，像接到“英雄贴”一样，如约而至，分享大自然在太白山摆下的饕餮盛宴。我就是其中的一位。
　　 今年的太白山穿越，定在了六月最后的周末，要赴约一场在秦岭绝顶拔仙台上紫杜鹃的最后花会。
　　
　　 一
　　 太白山景区已连续三年在六月免票，让本来就是登太白山黄金季节的游客更多了。之前来，需在游客中心买票，大厅里挤满游客，没有半个小时是完成不了的，然后是摆渡车的“蛇阵”排队。
　　 现在来太白山，需提前一天在网上约票。购票大厅里空荡荡，只需在摆渡车入口刷身份证即可上车出发，方便得让我有些不习惯了，当成我们是最早来的。摆渡车司机说“都送上去六百多人了。”这话听得我想笑了。
　　 下车后，看到通往“天下索道”的廊桥上游客如织，正在桥上观景，他们都是先到的。当踏上最后通往索道大厅的台阶时，往上看，台阶的尽头就是蓝天白云的天空，走上台阶就像走进空中一样。画面之美，让我的心情与前几次一样亢奋起来了。这时候，广场上有好多人都在做防晒准备，天空晴朗，紫外线太强了。但是，在乘坐索道上行不到一半，看到山下由蓝天白云转为云海翻腾了。很快，雾气涌上来，坐在缆车中看到的全是浓雾弥漫，啥也看不见了。
　　 原想着这阵雾会很快就过去，然而，从我们走出缆车起，到当晚入住大爷海，一直都是天地混沌，雾锁大山，雾气浓得化不开，湿漉漉的，恰似细雨霏霏。这也是我第一次从“天圆地方”走向大文公庙时，没有看到山谷里云海激荡，山顶上云雾缭绕过山梁。
　　 不过，另有惊喜在等着我们呢。从“天圆地方”的廊桥上下来，看到山坡上开满了矮子紫杜鹃花时，还是让我有点意外的。因为按过去来的常规，这个区域的杜鹃花应早谢了。再者，如果这边海拔上的杜鹃花才开，那么，往前走到高出一百多米海拔的大文公庙，应该就是含苞待放了。由此看来，我们这次专门赴约拔仙台上杜鹃花的梦想要落空了。因为，花开时节，山上近一个月的花期，并不是杜鹃能开一个月，无论哪个品种，盛花期都只有一周。小叶紫杜鹃是随海拔升高，一路上次递而开。到了六月底，等最高海拔的拔仙台(3771.2米)上绽放时，前面早都开败了，如没有开过花一样，全是绿丛。
　　 事实却是满山遍野的杜鹃花，从“天圆地方”一路开到了大爷海，还爬上了拔仙台，就连二爷海，三爷海与玉皇池都是花开池畔。紫杜鹃花儿多得铺天盖地，看不到头，望不到边，从谷底爬上山坡再跃上山顶。石海中的石缝里一片片，一丛丛，在约二十公里长的山上连绵不断，多得满眼都是。用驴友的话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杜鹃花。”我又何尝不是呢！大饱眼福之余，就是始终处在惊喜之中，一路上都是不绝于耳的赞美之声。我们更是兴奋得一次次地赴向花海，一次次地拍下花儿极美的样子。
　　 如同有失就有得一样，今天雾浓湿度很大，沐浴后的紫杜鹃花儿亮晶晶的，色彩更加艳丽，如玉般的精致，娇美得楚楚动人。反之，之前来时都是大晴天，艳阳下花瓣就会有些晒过了，呈脱水状。这就好比我们把彩色的纸放在水中，颜色更浓一个道理。并且，从大文公庙往好汉坡走的路上下起了细雨。这雨珠如同甘露一样，洒在盛开的杜鹃花上，使其水灵灵的，好看极了。我们也恰逢其时来得刚刚好，还是专注地赏了一路的花儿。杜鹃花也是今天山中的惟一风景，其它啥都雾里藏。
　　 矮子紫杜鹃花，从“天圆地方”一路开到拔仙台南岸的玉皇池，成了一致的花期，这恰恰证明了今年五月的天气极端。整个五月，在海拔2800米以上，数次暴风雪和冻雨。曾经的一次，我在海拔两千六百米的分水岭东边，是蓝天白云，艳阳高照；山谷之隔，相邻不到二十公里的光头山上，因海拔高出了200米，却是暴风雪和冻雨。那么，可想而知，在更高海拔的太白山上，天气更是极端恶劣了。因此，极端寒冷的天气因素，延迟了孕育和花期，六月气温稳定后，在大自然的调控下，一起搭上了盛花期的“末班车”，齐刷刷地全部绽放了。我们也幸运地一次饱览太白山上的杜鹃花海!
　　 虽然今年的杜鹃花超常绽放，但是我的身体却一如既往，到了海拔3568米的大文公庙后又开始“高反”了，只是要比之前六次都轻了一些，这是空气湿度大，负离子多了，氧气也相对多了。不过，在翻跃“好汉坡”时，我仍是很吃力，心里却是很高兴的。
　　 一路欢喜中，在傍晚六点刚过，我们到了当晚的宿营地——大爷海驿站(在大爷海以及驿站的所见所闻，详情在《夜宿大爷海》一文中)。
　　 来太白山，是一定要登上拔仙台迎接日出的。虽然白天一直雾浓雨细，可在傍晚入住驿站后，晚霞照亮天边，预示着明天的日出定是会有的了。凌晨三点半就起床了，与往年一样，抄近路登上拔仙台，如愿看到了壮丽的日出。日出时梦幻般的美妙过程尽在《好运拔仙台》一文中。
　　
　　 二
　　 拔仙台自古除了道教修行人并无百姓，更加证明了神话传说也是有依据的，能来此地修行，也只有活神仙们能为之。那么，不毛之地的拔仙台之所以能住人，因此地是山清水秀的宝地。在拔仙台的南北坡下，分布着两个冰斗湖、四个冰蚀湖，它们是我国内陆海拔最高、面积最大的高山湖泊。北面是“大爷海”，南坡有二爷海和三爷海。稍往前，还有最大的高山湖波玉皇池。这些高山奇湖水质优良，是天然矿泉水，堪称圣湖圣水。活神仙们选此地修行也很正常了。据我实地观测，功夫一身的道士们，下到最近的二爷海取水，个把钟头即可来回。
　　 拔仙台也是登太白山穿越和原返的分水岭，原返的看完日出后直接从北坡下去返回，穿越的将从南坡下去继续前行，我们也是穿越出山的。今天穿越下山的人很多，看到好多人从大梁中间切下去走近路，已经下到二爷海了。我们是从梁头下去的，因为在拔仙台梁上，看二爷海和三爷海是最完美的角度。
　　 于是，我再一次看到拔仙台山梁下的山谷中，那如玉似镜的两面湖水。她们就是二爷海和三爷海。有一首歌中唱道：高山上的湖水，是上帝留在地球上的眼泪……这段歌词很能打动我，每当听到，就会想起拔仙台两边的这三面湖水。可是，当我来到这三面高山湖泊面前时，看到湖水清澈明净，一尘不染，光洁可鉴，会觉得这是上帝赐予的圣水。我们喝下去是那样的清冽甘甜，没有泪水的咸涩，也可能是上帝的眼泪区别于凡人吧。
　　 然而，当我站在拔仙台大梁上俯看相邻的二爷海和三爷海时，看着湖畔被鲜花簇拥，就会相信是两颗盛满圣水的仙女眼睛。现在湖水中，有蓝天白云和山脉，这一方的大千世界全在其中了。当然，还有我们的赞美之声也汇集于此了。
　　 远远地欣赏了二爷海和三爷海最美的样子后，我们下到了二爷海(3610米)身边。今天的二爷海近看也漂亮极了，拔仙台山坡和湖岸上盛开的紫杜鹃花，都“开”在清澈的湖水中了，陡峭的拔仙台大梁如城堡倒映在湖中，使二爷海成了花海城池，壮观极了。
　　 穿过花海继续南下，来到千米之处的三爷海(3485米)前，看到黑河源头的三爷海，也是最美的样子。池畔花儿多而鲜艳，围满湖边，像给三爷海戴上了花环一样漂亮。如果不是湖中有山的倒映，那么，三爷海宛如花丛中的仙湖。周围平缓的岸边，全是盛开的杜鹃花，娇艳的花儿开得水灵灵的，如同仙湖中走上来的花仙子一般。
　　 其实，三爷海距二爷海，不过一公里多，海拔却降了125米，植被茂盛起来了，山谷盆地上除了杜鹃花，还有贴地而生的精致野花，更有一棵一米多高的松树，独树一帜地傲然挺立在石海之中。它可是我们从昨天出了缆车后，一路走来，看到的最大的树，也是唯一的一棵，其它全是单一的杜鹃灌木丛了。因而，这棵树也让同伴不解地说：怎么这里会有一棵树？
　　 四人中也只有我清楚继续向前一公里多，迎面的山上突然全绿了，还都是这样的松树。这就是大自然的神奇，这棵顽强生长的树就是信使，告诉我们不远处就有森林了。也表明在这不到两公里内，我们从拔仙台(3771.2)下来，海拔下降了四百多米后，告别了第四纪冰川地貌的石海，恰似一步迈入植被肥美的江南一样。眼前所见，证明我们穿越的不仅是里程的长度，还有地貌的强势变迁，画面感太震撼了。
　　 离开三爷海，从石海中艰难地走向前面的玉皇池(3350米)，乱石中只要能看到地皮的地方都有盛开的杜鹃花，就连玉皇池东北方向的池畔，也如前面三个高山海子一样，开满了杜鹃花，如同围上了花披肩一样，让高山湖泊有了钟灵毓秀。
　　 玉皇池是拔仙台两边最大的高山湖泊。前面的三个海子，都被第四纪冰川遗迹和山体紧围着，四周全是乱石。玉皇池则不同，东面和北面如二爷海一样，依高山傍石海，无树木。南坡则是绿色满山的森林，西面则是芳草如茵的平缓土坡，面积大得可以称得上小平原了。
　　 在这山水之地的西岸，有一座建于清代的全木质道观凌霄宫。凌霄宫与拔仙台道观，从结构到环境都是完全不同的。石墙铁瓦的拔仙台道观，是秦岭绝顶上的天空之城，修行人在上面喝仙风饮仙雾，恰似正在等待封神点仙。
　　 玉皇池比拔仙台低了四百多米后，这里可以说是仙与凡的过渡带，堪称鱼米之乡。自然引来修行人择福地建起凌霄宫。其道观东面临圣湖，房前屋后还有虚软的大面积土地，用于种土豆等高寒作物。现在是草绿满坡，野花竞艳，门前不过百米的南面就是茂密的森林草甸。
　　 正是玉皇池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大面积的平整土地，成为重装穿越在此露营的好地方，也是我们出发时定下的吃早饭地点。大家从四点半离开大爷海开始登山，走到这里已经快十点了，已是饥肠辘辘。因此，在此埋锅造饭，也是向往的生活了。
　　 玉皇池也是向西向南的最高地了，我们到的时候，刚好从西面山谷中涌起洁白的云海正在撒着欢地跑，蓝天上还有洁白的云朵在飘荡！此刻，在凌霄宫前的芳草地上做饭，应是最好的位置。可以如神仙一般，自在地享受一次坐看云海激荡和云卷云舒，还有那一池的湖光山色。只可惜都嫌太晒，只好选择到道观耳房中做饭。这也是我第一次走进道观，看到整座凌霄宫建造得很讲究，地面也是木板。正殿供有神像，我们没有进去打扰。
　　 正吃饭时看到有烟一样飞进来，起初没有在意，眼看着雾气涌进来，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晴空万里已被浓雾取代，天地苍苍茫茫。原以为是一阵，实际上从这一刻开始，直到八小时后下到铁甲树，才又见蓝天白云。气象转变之快，令我们措手不及。我就想，是不是我们没有宗教信仰，是神仙们在提醒我们不懂得在大殿上拜神呢？因为，在网上看到其它驴友，在此打扰时都会奉上供果。
　　 饭后，我走到道观后面，看到有一个很大面积的平土丘，像是刚堆起不久一样，全是新土，上面还有碾压过的清晰印迹。这个场景还是让我心里一惊，觉得附近或者近期这里是有长住居民的。到家后，看到一位去年来太白山重装穿越，夜宿道观的人写道：夜里听到屋外有诡异的声音，清晰可辨是人的脚步声，且在门外踱步好久。后来听说那位道士升仙不久……
　　 这段话，让我并没有推定房外是人，倒是让我确定，房后定是人为的修整了，到底是用于练功、还是埋人、还是菜地、还是打算再起建筑也不好说。因为我看到道观西边堆了好多木头。并且，三年前在大爷海的池东，也建起了道观茅棚。相比那三个海子，玉皇池这边算得是富饶之地了。
　　 我五次来到这里，都没有见到道观里的人。据说是位河南来的道士在此修行，每年的五月来，十月下山。也有登山人说，他白天在道观后面练功，为的是不与游人碰面。
　　 因此，那脚步声，应是野兽的一点都不会错。当然，如果说是道长练功回来，发现有三人留宿，为其站岗放哨也有可能。那“听说”必定是不靠谱的，并且激起我的好奇心，明年再到玉皇池，定要登上土台，探其后面究竟。
　　
　　 三
　　 看到起雾了，我们赶紧收拾离开。走出道观时，能见度很低了，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不到十米远的下山路，由此可见，雾有多浓。
　　 几步迈过道观前方的石堆后，就直接进入植被茂密的山林了。站在路口，回身看过去，玉皇池看不见了，石积山就更看不见，全都藏在雾中，让我们有些茫然，不知从何而来了。可心里明白，身后是走了一天都没有树的大山，面前却是绿树满山坡，如此清晰的自然景观，由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神奇，没有身临其境，是怎么也想象不到的。
　　 从这里开始，森林下和山坡与山谷间，茂密的小叶紫杜鹃的个子像是突然间就长高了，由玉皇池以北的贴地而生，到了一尺多高，也成了太白山上最高的“矮子”杜鹃丛林了。然而，郁郁葱葱，绿油油的杜鹃丛中，除了在玉皇池边界过渡处，偶然看到绿叶中顶着几朵干枯的花瓣外，一路望去，像是从没有开过一样。大自然就是这么神奇，百米之外还是同类的杜鹃花，正开得花枝招展，紫红嫣然，这里却早已开败了。
　　 看到玉皇池南岸的杜鹃花都开败了，推测前面上帝花园（也叫神仙花园）里的紫杜鹃恐怕也全落了。实事也是如此。继续向南前行不过五百米，走进了树高参天的原始森林，脚下是松软的草甸，让从昨天起一直走在石海中的我们心情好极了。很快到了上帝花园，果然，花园中没有一朵杜鹃花了。
　　 登山人之所以把这里称为“上帝花园”，是其地貌只有上帝而为。是在森林中有一块很大的草甸，周围被森林围着，草甸平缓，地肥草壮，被当地人形象地称为“养马场”。该草甸不像在其它山梁上的“南草北木”，完全是在原始森林中镶了一块草甸。草甸上全是与前面一样的小叶紫杜鹃，像是人工绿化的一样，造型优美，错落有致。杜鹃花盛开时，如仙境花园一样壮观漂亮。到了七月间，草甸上百花盛开，争奇斗艳，胜似仙境，故“上帝花园”的名字也就名符其实了。这里也是太白山“北南穿越”中唯一的草甸，让全国各地经过此地的人欢喜不已。
　　 我五次穿越来到上帝花园，只有一次恰好是杜鹃花盛开的日子。草甸上开遍了紫色的杜鹃花，其态之美，让我没有用“花海”来形容其多。因为，花开时节，无论眼前或是极目望去，花丛都是有清晰的边界，清晰的造型，是真真切切的大花园。这时候，我们坐在松软厚实的草甸上，望着白云下的草绿花红，和一旁守候的原始森林，其意境之美，总会让我觉得没有辜负选择我的灵魂，使其又一次在上帝花园中快乐地放飞了，上帝花园也没有辜负天南地北登山人的慕名而来。
　　 这会儿，上帝花园中浓雾飞逝，像是神仙们正驾雾催我们快走，此地不宜久留。因为山中再无他人，路上多处有大动物刚走过的蹄印。
　　 领会神意，多谢了。
　　 赶紧继续前行。雾依旧没有散开的意思，又与昨天上山时一样了。到了南天门后，雾浓得看不到对面的跑马梁了，这也是个遗憾。从南天门到铁甲树之前，基本全是在雾中行，下午六点出了铁甲树森林公园，才又见蓝天白云。
　　 这真是幸运的一次太白山穿越，第一天雾浓雨细，让我们专注地看了一天最美的杜鹃花海；第二天，竟然如愿地在秦岭绝顶的拔仙台，不但迎接了壮丽的日出，还在晴空万里中看到了最壮美的太白山，让我们度过了一段美妙的时光。
　　 为此，感恩这一切美好地遇到。
　　 2021-7-26—27